第7章 一箭破局
前面的犬戎騎兵還沒有聽到阿木赤的命令,就已經被千斤閘關在了城門之內。
他們還來不及勒馬回頭,寂靜的街道上,一根根絆馬索驟然繃起!
“撲通!”
“撲通!”
無數戰馬收勢不及,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栽倒在地上。
“刷!”從連綿不斷的屋門、巷口中,伸出一道道鉤鐮槍,直刺過去。
犬戎騎兵所乘的高姚馬,體壯軀高,速度更猛,但四肢修長纖細,缺點在于重心不穩。鉤鐮槍勾在馬腿上,馬匹腿骨被直接折斷,馬背上的騎兵重重地摔了下來。
“撤!”
鉤鐮槍齊齊一收,倒向手柄的倒鉤將一個個跌落馬下的犬戎騎兵向回一鉤,隱藏在兩側的官兵握緊手中的刀劍,猛地刺了下去!
屋頂上,城墻上,數百早已埋伏的弓箭手張弓搭箭,箭雨像是不要錢般向犬戎騎兵傾瀉而去!
鮮血在青石街道上安靜地蔓延,在犬戎人的慘呼聲中顯得格外殘忍而驚心。
“省著點,省著點用!哎呀!”孫萬心如刀絞。
這都是臨陽翻出來的為數不多的陳年庫存啊!
“繼續放箭!”戚玉霜面色巋然不動,冷酷無情地下著命令。
孫萬痛苦地捂住眼睛,“好吧……那我不看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戚玉霜忍俊不禁:“孫大人這么珍惜,等打掃戰場的時候,就由你負責去尸體上回收箭支吧。”
孫萬倏地放下手,眼睛一亮:“什么?這是可以再次利用的?”
戚玉霜笑道:“當然。若真到危急關頭,還可以從敵人那里借呢。”
“怎么借?”孫萬好奇。
“比如這樣,”戚玉霜用手指了指他,“孫大人身先士卒,堅貞不屈,被犬戎射成了刺猬,這箭不就都歸我們了?”
孫萬:“……”他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
戚玉霜望著城下,贊道:“不愧是我北疆官兵。”
即使從沒上過戰場,只是緊急將倉庫中擱置多年的鉤鐮槍、絆馬索布置安排了一下,這群老少男兒,也能握穩手中刀槍,僅憑半個時辰的訓練,就敢于埋伏暗中,伏殺犬戎先頭部隊。
計劃是周全的計劃,但對于從未上過戰場的人來說,這樣的勇氣是最為難能可貴的。
阿木赤雙目通紅,此時的他已經知道:中計了!
他咬著牙,怒吼聲劃破天空:“大孟小兒!敢阻擋我犬戎鐵師!”
城墻上,一道道火光接連不斷地亮起,照得天空亮如白晝。
一群身披鐵甲,手執刀槍的兵士出現在城頭,中間簇擁著一位白袍銀甲的少年將軍。
阿木赤雙眼驟然瞇起,夜色昏暗,城上雖有火光,但那少年將軍背光而站,面容看不分明。
他手中彎刀一指城樓,喝道:“城上何人裝神弄鬼?”
戚玉霜刻意壓低了聲音,嗓音略微低沉:“你又是何人,可敢通報姓名?”
阿木赤昂起下巴:“我乃大將軍忽勒古之子,阿木赤!小子,回答我的問題。”
戚玉霜哼笑道:“我乃前部正印先鋒官盧辭是也!圣上已料定你等必然偷襲臨陽,早命我在此等候了!”
阿木赤哈哈大笑:“好孫子,你瞞得了旁人,瞞不了爺爺我!你們若是早有預料,縣令老兒怎么會棄城而逃?臨死之前,他可是把你們所有的底都交代給了我,你們不僅無兵無糧,甚至連個正經的將領都沒有!”
阿木赤左右的犬戎將官都放聲大笑,洪亮的笑聲帶著肆無忌憚的張狂,有人高呼:
“小雜種,滾下城來,讓爺爺們看看你的真面目!”
“裝神弄鬼!別是怕了吧!”
戚玉霜絲毫不惱,她緩緩伸出手,取下左肋懸掛的彎弓,淡淡道:“阿木赤,你知道你的堂兄,是怎么死的嗎?”
阿木赤一愣。
“你的堂兄阿都賴,就是死在我的箭下。”
“你若不信,那便來試試!”
話音未落,戚玉霜手中雕弓拉如滿月,一箭如流星般疾射而出!
阿木赤笑聲驟然停止,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
他渾圓的雙眼中浮上一層淡淡的血色,似乎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竟然是真的盧辭。
一箭射殺堂兄阿都賴,百步穿楊、箭無虛發的盧辭!
鮮血在他的喉嚨上驟然爆開!
飛濺的血花,撲了周圍將官一臉。
鮮紅的顏色蒙住了他們的視線,恐懼在這一刻攀升到極致!
真的是大孟的百步穿楊神射手——盧辭!
大孟竟然真的對他們的突襲早有預料!
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充滿恐懼的聲音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們的神經上。
“跑啊!大孟軍隊來了!”
城下的兵馬瘋狂地掉頭,沒有人再去管阿木赤的尸體,所有人像是飛一樣催促著戰馬,拼命向回逃去。
“放箭!”戚玉霜右手揮下。城上的弓箭手張弓搭箭,一排箭雨齊齊放了出去!
慌不擇路的犬戎騎兵被恐慌所攝,暴露出了毫無防備的后背,飛至的一排排羽箭,將他們直接釘死在了馬背上。
一萬犬戎騎兵,在這一戰中,折損大半!
城上兵士們歡呼一片!
“勝了!”
“我們勝了!”
城內百姓也早已涌了出來,收拾著街道上犬戎人的尸體,聽到城上的歡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與鼓舞。
犬戎鐵騎的陰影壓在他們頭上太多年了,許多人幾乎不敢置信,僅憑城中的官兵和壯丁,居然真的打敗了上萬的犬戎騎兵!
令他們膽寒的犬戎人,在多年之后,又一次讓百姓們看到了他們的“不堪一擊”。信心與勇氣,再度回到了百姓與兵士的臉上。
戚玉霜噙著微笑,看著他們歡欣鼓舞的模樣。
孫萬激動得額頭冒汗,大聲道:“余姑娘,我們追嗎?”
如果余姑娘愿意出手,那些剩下的犬戎將領,絕對逃不掉!
戚玉霜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周顯忽然猛地跨到戚玉霜身邊,握住她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孫萬愕然低頭去看,卻看到戚玉霜右手隱在陰影里,那垂落的五根手指,鮮血正在從指尖一滴滴地墜落!
戚玉霜搖了搖頭,“好了,我沒事。”她用空閑的左手摸了摸周顯的頭頂。
她這張弓,是普通的木質軟弓,以麻線為弦,本是用來打獵的。短兵交接時回馬射箭,還算有箭輕速高的優勢,但是從城上遠射對方敵將,距離極遠,又只有這一箭的機會,她是用臂力拉滿了弓弦,將一張軟弓幾乎撐圓,弓弦拉到極致,才能射出如此千鈞之力的一箭。
那以麻線搓成的弓弦,深深勒進她的右手食指、中指肉中,當場鮮血就流了下來。
周顯咬住牙關,道:“快把手給我!”
“干什么?”戚玉霜哭笑不得,“一點小傷而已。”
周顯伸出手,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真急了,戚玉霜心想。
她慢吞吞地伸出手。
戚玉霜的手型很漂亮,十指修長如玉,手心很軟,卻并不像尋常少女的手一樣柔嫩——她的虎口、指節結著厚厚一層繭,一看就是長年累月練功習武留下的。
這是一雙天生該執劍挽弓的手。
周顯命人取來白色的細麻布,“嗤啦”一聲撕成窄條,一手攥著戚玉霜的手腕,一手沿著她的傷口一圈圈包扎起來。
周顯手心溫熱,被他攥著手腕,指尖不斷觸碰,戚玉霜感覺有點發麻,硬著頭皮道:“好了沒?”
“等著。”周顯連眼睛都沒抬。
戚玉霜伸著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五個指頭被裹成了五根不能伸縮的粽子。
她微弱抗議:“那個……我小指沒受傷吧。”
周顯猛地一緊布帶。
“哎喲喲喲……”戚玉霜抗議無效,反受內傷,大為冤枉。
孫萬感覺自己在旁邊極為多余,他躊躇了一下,終于等到周顯給戚玉霜包扎完,戚玉霜道:“走吧。”
孫萬如蒙大赦,三人走下城頭,城內百姓見到白袍銀甲的戚玉霜,紛紛跪在地上,高聲叩謝:
“多謝大將軍!”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戚玉霜連忙雙手扶起為首的老人,道:“豈敢豈敢!我并非什么將軍!”
百姓們面露迷茫,這樣威風凜凜的打扮,能一箭退敵,又能設計打得犬戎人落花流水。難道不是朝廷派來的大將軍?
忽然,人群里一個孩童的聲音大聲喊道:“姐姐!”
阿牛像是一個小炮仗般沖了出來,抱住戚玉霜的腿:他不會認錯,這就是今天在千斤閘下救了他和她娘的姐姐!
姐姐不僅是他的恩人,還是臨陽的恩人!
戚玉霜哈哈大笑,俯身單臂一撈,一把將阿牛抱起來坐在自己肩上。在她背后,周顯臉色明顯一黑。
她就這么喜歡抱孩子?
戚玉霜另一只手摘掉頭盔,笑道:“諸位父老鄉親,我不過是軍戶之女,剛才假扮大將,只是為了退敵。”
盔甲下露出的,是一張明顯屬于女子的面龐。
有人越眾而出,對她躬身深深行禮:
“多謝余姑娘,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救臨陽于水火之中。”
火光掩映,燒得半片天空火紅如炬,一張張老邁的、年輕的、幼稚的面龐,滿含著激動的熱淚。
一開始還只是細微的幾聲,隨著呼嘯的北風,聲音越來越壯,越來越響:
“多謝余姑娘!”
“此恩此情,臨陽百姓,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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