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馮若南一早便知道馮若瑤蠢,她不光蠢,還蠢而不自知,總以為自己那點小聰明是真智慧,得到了點什么就沾沾自喜。
蠢而貪,是她最致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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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嵐湘苑見過面后,兩個姐妹能見人了,也能正常說話了,馮家人也終于知道了都發生了些什么,或者說,知道了她們口中的發生過的事。
錦玉堂內,馮老夫人憐惜的握著馮若瑤的手,說道:“可憐見的,天殺的胡人來我們定京不干好事,把我們家的女郎都害成什么樣了,你看這臉色到現在都蠟黃蠟黃的!
“這幫京城當差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光天化日之下竟能讓人將兩個女郎還有一架馬車都搶走還一無所知。若是我的乖孫女出了什么事,老婆子定然穿上誥命服去敲登聞鼓去!
這話沒人會當真,馮老夫人也不會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馮若瑤還是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喊了聲“祖母”。
韓氏也點點頭,應和道:“回頭我讓廚房備上湯藥,給兩個姐兒都好好補補!
她又安慰馮老夫人:“索性兩個孩子都沒事,平平安安回來了,母親也仔細著身子,別太難過了。”
“多虧了我們瑤姐兒足智多謀,不光能逃出來,還救了她姐姐!
馮老夫人欣慰的看著馮若瑤,馮若瑤卻在心里想起馮若南的那句話——妹妹,你殺了人呢。
這個念頭只出現了片刻,她就拋之腦后了,畢竟話說多了連自己都會相信。
她有些慚愧的笑笑,看著馮老夫人,聲音軟糯:“我就是想著想再見祖母一面,才答應了四姐姐的主意,拼著命也要救四姐姐回來,所幸是做到了,只是可惜我那丫頭,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樣了,要不是她護著我,祖母今日大概就見不到我了!
說到后面又忍不住落淚,馮老夫人一聽更加憐惜,忙擦去她的淚水,哄孩子一般,道:“瑤姐兒不哭啊,咱們都好好的,不哭不哭!
韓氏上前安撫,幾人又是哭哭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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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馮府是怎樣的兵荒馬亂,定京城的人都不知道,大家現下眼中只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即將到來的七夕宮宴。
今日蔣世澤一大早回了京,已然進宮見過皇帝了,皇帝還留他一同用了午宴,于是官員們像是嗅到了風向一般,準備著在晚宴的時候討好這位幾年未回京的新貴,而女郎夫人們則是更關心怎么打扮,以及晚宴上有沒有什么年輕俊才,趁著這次機會看看這定京最優秀的兒郎們。
天還未擦黑,宮門外已是人滿為患。
雖然是晚宴,但這畢竟是入宮,許多流程還是從下午就開始走,走到酉末大部分人才得以落座。除了主座下首的右相和皇子們,官員們及其家眷都是按照官職大小落座的,男女分坐兩邊。當然,作為今晚主角的蔣世澤是坐在最前方的。
蔣世澤年紀不小了,看上去比右相也差不了多少,或許是他不愛笑的緣故,總是看起來比較威嚴的樣子,再加上剛剛完成皇帝的指派風光回京,更顯得他精神矍鑠,有種睥睨他人的感覺。
“那就是蔣大人啊,看上去比馮大人大了不少啊,果然還是馮大人比較厲害!庇腥嗽诘紫滦÷曈懻,這個蔣大人是指蔣世澤,馮大人嘛,也毋庸置疑的是馮道義。
“你懂什么,蔣大人離京之前就與馮大人平起平坐,如今辦好了陛下的差事回來,肯定是要將馮大人比下去了,我看啊,中書令的位置是快要定了。”
“也不一定吧,畢竟你也說了蔣大人又不在右相身邊,這感情自然是比不上馮大人的吧。而且馮大人看著可比蔣大人和善多了!睕]等那人反駁,他又問:“不過,蔣大人到底是去辦了什么差啊,只聽說是去了閬州,也沒說具體做了什么。”
“這你都不知道,閬州,你想想。”兩人又靠近了一點,聲音也壓得更低,“有消息說蔣大人是去平復民亂、安穩民心,但那可是陛下的老家,說不準這其中有哪位‘皇親國戚’摻和其中呢,自然是得派個鎮得住場子的人去才行啊。”
“你們有所不知,我聽說啊,陛下之前親手殺過一個大將,因為其勇武不凡,卻功高震主,所以陛下就將他殺了,那大將就是閬州大族出身呢。”又一個人加入他們的對話。
“何止啊,我還聽說陛下以前還是那家的奴仆呢,結果說殺就殺,當真是伴君如伴虎啊!甭勓源蠹叶技芍M的看看周圍,岔開話題再聊其他。
郎君們之間指點江山,女郎們之間則是暗流涌動。
“你這支釵通身翠綠,倒是漂亮!
“我這不過奇巧,你這身廣袖雙絲綾鸞衣才精致呢,咱們定京城少見啊,新做的吧。”
“我這哪里算精致了,崔姑娘那身蜀錦才是難得呢,看著簡單,夜間行走之間卻能看見料子上所繡紋路,不愧是蜀錦,我可是想買都沒地方買!
另一邊也是相似的對話!敖媚镞@身曳地水袖鳳尾裙倒是華麗,只是料子上還是不如崔姑娘的蜀錦啊!
“不過是料子名貴些罷了,樣式也沒什么特別的!
“人家走的就是這種低調內斂又內有乾坤的風格,你懂什么!闭Z氣聽不出是嘲諷還是真心夸贊,在場女郎也沒有表現的很詫異的樣子,顯然大家對崔清芷的感覺都很復雜。不過相同的情況下,比起郎君們,女郎們對同為女子的人反倒會更苛刻些,大家也見怪不怪了,左右不是說的自己。
馮家人也是在靠前的的位置,旁邊是幾位尚書家的夫人,韓氏正跟她娘家人說話,聽到旁邊有人問話:“聽說你們家回來了個姑娘,怎么沒見著人?”
韓氏轉頭看去,發現是信陽伯府的二少夫人葛氏,也是韓氏大女兒馮若琦的妯娌,向來是愛與人閑話的,只是也沒什么惡意,便緩和了面色答道:“是你呀,哎呀,我還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家南姐兒身子一向不好,本來就是留在祁州養病來著,好容易見好了接回了京來,前兩日貪涼,又染了風寒,就讓她在家好好休養,沒讓她來,省的沖撞了!
葛氏聽了點點頭,“上回家中宴席,我正巧回了娘家,后來聽說有個長得分外好看的女郎,跟那神仙似的,這才知道原來是你家的姑娘。本來想著今日能見見,到底是什么模樣才能跟神仙似的,沒想到竟沒來,當真是可惜。”
葛氏面善,也愛說人家的好,總把人家夸得心花怒放的,還特別真心的樣子,因此夫人們都愛與她說話。韓氏卻想著她以后能在別人面前多為自己家里的姑娘說幾句好話,這樣對姑娘家的名聲也好,便跟她聊起來:“哪就那般好了,下回讓她們幾個姐兒去找琦姐兒玩,讓你看個夠!表n氏是個極會來事的,葛氏被韓氏逗得直笑。
很快皇帝皇后來了,眾人忙收了談笑,紛紛跪拜行禮,山呼萬歲。
鄭世肆比六年前圓潤了些,也老了些,畢竟他的兩個兒子都快到弱冠之年了,不過多年的身處高位讓他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眉宇間也多了分戾氣。
“今日七夕,與卿同樂,不必多禮,平身吧!庇终f了些客套和祝福的話,便輪到皇后說話。
皇后郝氏身著明黃深衣,頭戴十二大紅寶鈿,配以九尾祥云鳳簪,莊嚴肅重。其他后妃則各具其美,爭相斗艷。
(本文中宮中的裝束參考唐朝。唐朝后妃中只有皇后可以穿明黃和大紅,戴九尾祥云鳳簪和十二鈿,且多是大紅色。而由于定京設定的包容性比較強,因此宮外服飾混雜,多種流行,不拘于某個朝代。來源百度)
皇后的話也并不多,中規中矩,之后皇帝便邀眾人共飲一杯,賓主盡歡。
皇宮內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皇宮外的定京城內也是車水馬龍、笙歌鼎沸。
直通正南城門的朝暉路上,從六部衙門向南整條街上都是攘攘的人群,兩邊的小攤販賣各色的花燈,商鋪也都掛起了各色的裝飾以吸引顧客。
不僅此處,東城的晚市比起往日更加熱鬧,落天河邊也有許多放花燈的所在,其旁的燕留塔、北面的白云庵、城外的凈上寺,無一不是熱鬧非凡,更不用提本就是銷金窟的碧梨溪了。
七位花魁娘子立于畫舫高臺之上,或舞或琴或唱,隨著畫舫的移動表演。岸上的人們也隨之沿河向北而去,看著這一年一度的免費表演,或癡迷或感慨或饒有興致。畫舫停于皇宮東側,接近落天河主流處,旁邊是兵馬司與幾間住宅,以及一座不知何時建起的三層小樓。樓外已聚集了許多人圍觀,有人好奇看去,便見小樓面積當真不算小,在這寸土寸金的定京城里,還是皇宮近側,也不知所費幾何。而這小樓也是十分精致,由青銅打造出特有紋路的青蛇鋪首,連蛇身上的鱗片都栩栩如生;魚鱗紋作框加綠琉璃所制的門窗,在上下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乎,更奇妙的是,若是從遠處看,整個門窗的紋路像極了一條綠色的蛇盤踞在樓上;其正門上掛一塊牌匾,字體恣意,但還是能清楚辨認出“歸南坊”三字。
(鋪首,是門鈸的一種,多為獸面銅質,叩門用,有人將之稱為門鈸中的極品,它是一種帶有驅邪含義的傳統的門上裝飾。)
事實上大家對歸南坊早都有所耳聞,但當這么一個建筑物忽的出現在眼前之時,還是有人忍不住問——“這是什么?”
有好心人耐心回答他這個看似有些傻氣的問題:“這是歸南坊,你看,上面寫著呢!
“我知道,我看到了,只是,這個歸南坊,是那個歸南坊嗎?”
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也不需要別人來回答。
很快大門從兩側打開,幾名一身黑色深衣的女郎從中走出,卻是侍立兩旁,隨之亦是一個身著黑衣的女郎走出,只是她的面上多了一個半面黑金的面具。
黑衣半面,是歸南坊的象征。
她身后是一個身材勁瘦、頭戴冪籬且同樣黑色勁裝的郎君,腰上別著一柄長劍,除了比普通長劍更長兩寸外看不出別的差別,但他站在那面具女郎的身后,就有一種無形的威懾?伤@氣勢好似只是拿出來展示一下一般,很快他就百無聊賴般靠到門邊,雙手抱胸站到一旁。
大家有些拿不準這架勢是要做什么,就見那面具下的紅唇一勾,面具下的眼掃視一周,明明連這女郎的容貌都看不出,被那雙眼看過的人卻不由的有種勾魂動魄的感覺,心跳好像都停滯了一拍,忍不住隨著她的動作移動視線。
議論的聲音漸漸沒了,她紅唇輕啟:“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出自唐代白居易的《夜雨》,譯文:我有深深思念著的人,卻相隔很遠在他鄉。我有所感懷的事情,但深深的埋在心底。故鄉遙遠難以歸去,我沒有一天不遙望它。心中憂愁苦悶卻無處化解,日日夜夜未曾停止思念。)
“君有所思所念所求,無處無法無解,我愿助君解憂!
“我名觀南,歸南坊之人,在此靜候諸君。”
“另,特慶歸南坊入駐晗國定京,七月最后一日,歸南坊將挑選一個愿簽實現。”
“南在此,多謝諸君捧場!
還有一點,是歸南坊可以買賣消息,只是這一點不必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想知道的自然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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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皇宮之中,歌舞畢,右相舉杯起身,眾官員紛紛停下動作,向右相所在看來。
右相的位子明顯是比其他人的要不同的,地方也更寬敞些,可他起身的動作還是不那么流暢,肥胖的身子在大殿里很有存在感。
皇帝看向他,他也看向皇帝,還未說話臉上已是志得意滿。他道:“今日良辰美景,自當喜上加喜,才不辜負這好時光啊!
皇帝似笑非笑,明知他不安好心,卻還是道:“哦?不知愛卿何喜之有。俊
右相哈哈一笑,臉上的肉跟著一顫,眾官員的心也跟著一顫!胺鞘浅贾,乃是陛下之喜,是我晗朝之喜,天下之喜也。”
這次不等皇帝問話,他一個眼神,身后人一拍雙手,一位年齡不大的粉衣女郎從殿外緩緩走來。隨著她的走近,皇帝也聽到了右相說的話:“陛下孤身一人,微臣深覺痛心,這是我們做臣子的不是。微臣便自作主張廣招天下,至今已尋到陛下的小妹妹,快,禧春,來見過你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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