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么？”

        “給你打錢！”袁新翰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老子把最后的老底都壓在你這項目上了。要是再賠，老子就再也不混這娛樂圈。”

        好半晌，程初才回過神，語氣猶疑地問：“袁總，您沒喝酒吧？”

        袁新翰語氣不耐煩：“沒喝。我就是聽說方昊放了風聲，不希望有人投資你們這個劇。我偏要投，我氣死他。”

        程初：“……”

        饒是見多識廣的程初，在此刻也不禁失語了。

        她總算明白為什么那天方昊揭袁新翰的底細時，說袁新翰是個賠錢貨。

        就憑這股意氣用事的沖動，他不賠誰賠。

        “袁總，是這樣的。”程初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還沒簽合同呢。”

        袁新翰沉默了幾秒：“你現在就擬合同。總之這五千萬我必須投！你在哪兒，發個定位過來，我現在就去找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程初握著手機，神色有些恍惚。

        簡宜見狀，問：“怎么了？”

        “袁新翰說要投五千萬進來。”程初說，“方昊打他的那一頓，把他的氣性打出來了，要和方昊對著干。”

        簡宜聞言，淡淡一笑：“這位袁總倒是個性情中人。”

        “反正得趁著他現在上頭，先把錢拿到手再說。”程初雙手一攤，“不介意的話，我叫袁新翰到你這兒來？我把合同擬好，叫他立即簽下來。”

        簡宜當然不介意。

        她書房打印機。

        電腦里也有幾份合同模板。

        程初挑了一份修改好，剛把合同打印出來，簡宜家里的門鈴就響了。

        袁新翰到了。

        程初去開門，把人迎進來。

        簡宜給袁新翰倒了一杯溫水。

        “謝謝。”袁新翰雙手接過，干巴巴地問了句：“有可樂嗎？”

        “有。”簡宜自己也愛喝可樂，轉過身去冰箱拿出一罐可樂給他。

        “謝謝。”袁新翰一樂，把那杯溫水放到一旁，打開可樂喝了一口，“我就愛喝可樂。”

        程初打量他一眼，“袁總，你臉上的淤青散了不少。”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袁新翰沒好氣地問：“合同擬好了嗎？”

        “剛打印好。”程初拿來已裝訂好的幾頁合同，給他過目。

        袁新翰把可樂放一邊，接過合同翻開，隨便看了幾眼，就徑直翻到最后一頁，想簽名，卻沒看到筆。

        “筆呢？”

        程初找來筆，遞給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您要不再仔細看看合同條款？”

        “難道仔細看完這合同我就不簽了嗎？”袁新翰白她一眼，在甲方落款處唰唰唰簽上自己的大名，“反正我身家全部押在這個項目上了。”

        簽好合同，袁新翰琢磨了下，問道：“這項目，導演還沒定吧？我這兒有個朋友推薦給你們，霍江怎么樣？”

        霍江，是大導演梁宴的徒弟，目前圈內最具潛力的新銳導演之一。

        審美水平在線，講故事的能力也是一流。

        去年由他執導的一部行業劇《衣裝》，一舉拿下海城電視劇節金鷹獎的最佳新人導演、最佳故事片、最佳美術等多個獎項。

        簡宜和霍江沒打過照面，但看過《衣裝》這部劇，很認可霍江的能力，他對整部劇的節奏把控嫻熟得不像一個新人導演。

        而程初，早在之前金鷹獎的晚宴時，就和霍江見過，并且留了聯系方式。

        但這一年里兩人之間沒有交集，也談不上有交情。

        “您認識霍江？”程初面露驚訝。

        袁新翰說：“高中同學。你們要沒意見的話，我把他請過來？”

        “能讓霍導加入，當然好。”程初滿臉笑容。

        就連簡宜也微微點了頭。

        “行，那就這么定了。”袁新翰沒久留，撈起那罐他喝一口的可樂，起身走人。

        袁新翰投資五千萬的事，當天下午傳到方昊耳里。

        方昊沉著臉，砸了一個水杯。

        第二天，袁新翰就把五千萬打進了資金專戶里。

        霍江也和程初聯系上了，不僅答應加入這個項目，還自帶了一個制作班底——是大導演梁宴的御用班底。

        梁宴今年沒項目，整個班底的人閑著也是閑著，便借給了霍江。

        錢到位，導演和制作班底也有了，拍攝場地就定在海城，接下來只等選角，就能正式開機拍攝了。

        但因為前面爆出的潛規則風波，選角的事情并不順利，尤其是男主角。程初給一些適合角色的男演員發出試鏡邀請，無一例外都被以檔期滿為由婉拒了。

        在如今連談個戀愛都是塌房的風氣下，這幾個男演員都愛惜自己干干凈凈的名聲，并不想也沾上什么被潛規則的緋聞。

        當然，也有聞訊主動投簡歷過來的，但這些人里有的要么外形不契合，有的要么小心思太多，一看就不會把精力放在演戲上的，直接被簡宜和導演霍江同時否決了。

        在簡宜、程初和導演都在忙選角的事情時，程燃也在忙和六時傳媒簽好藝人合約。

        他復出的事情暫時還沒對外宣布，簽好合同后，經紀人傅櫻櫻先讓他考慮好復出后想走路線，是像幾年前一樣重心放在流量上，還是像六時傳媒旗下其他前輩一樣專注于演藝，做個演員。

        然后傅櫻櫻再按他的決定，給他制定復出計劃。

        程燃只用幾秒鐘的時間就考慮好了：“我要流量也會做好演員的本職。”

        小孩子才會做選擇，成年人兩個都要。

        “你現在野心挺大。”傅櫻櫻挑眉，“不過這樣也好，有野心你就肯上進了。”

        從前程燃紅得發紫，人卻懶散，拍完一部校園劇后，再讓他多接兩部戲，就不肯接了。廣告代言，如果品牌方要求跑現場活動，哪怕給再多錢，他也不接。

        偏偏他越是散漫，星途卻越順利。

        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劇本好代言，通通都跑來求著他接。

        傅櫻櫻那時候手上只有程燃一個藝人，天天在他面前念叨要珍惜機會。

        后來大概是嫌她念多了，程燃有天突然和她說了句：“煩透了。”第二天他干脆退圈了。

        但花無百日紅，從前再紅，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

        如今的娛樂圈，選秀綜藝層出不窮，競爭激烈，再當紅的流量小生，幾個月不露面，勢頭也會被別人超過。

        何況是程燃這種退圈三年的。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復出后你未必還能回到當初的勢頭，甚至有可能淹沒于眾人。趕通告拍戲時，你的待遇也不會像以前那么好，過氣明星不如狗，心態得放平。”

        傅櫻櫻說，“另外，現在大眾對明星比從前要嚴格，不能犯法不能違背公良秩序，稍有言行漏洞，就會被無限放大，招來網友們的謾罵和抵制。今天開始，你得謹言慎行，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率性而為。順便檢查一下你以前的社交軟件，有沒有什么不適當的言論，或者干脆全部清空，免得日后給人留下攻擊你的把柄。”

        這些程燃都知道，點頭說：“我明白。”

        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傅櫻櫻沒再多說什么，只問他：“晚上你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郁小谷昨天從北市過來了，正好介紹你倆認識。”

        除了程燃外，傅櫻櫻現在手上還帶著三個藝人。

        郁小谷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兩個，一個叫江淮，是眼下正當紅的流量小生，和程燃是很好的朋友，如今在劇組里拍戲；一個是圈里成名已久的女演員焦玥，正在國外度假。

        “有空的。”這種飯局，程燃不會拒絕。

        晚上七點鐘。

        程燃和趙一淮到吃飯的地方時，傅櫻櫻和郁小谷已經到了。

        “這是程燃，這是程燃的朋友也是程燃以后的生活助理趙一淮。”傅櫻櫻介紹道，“這是郁小谷。”

        “久聞不如一見，你真人比視頻里還要帥。”郁小谷長相可愛又靈動，生著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笑起來眉眼彎彎，頰邊凹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很博人好感。“你比我出道早，又簽同家公司，不介意的話我就喊你一聲師兄吧？”

        程燃點點頭。

        郁小谷轉頭又朝趙一淮笑道：“師兄的朋友也這么好看，果然好看的人都是和好看的一起玩的。”

        長得可愛又嘴甜的女生，沒有會不喜歡。哪怕明知道郁小谷只是客套，趙一淮也依舊心花怒放，朝她露出一張燦爛笑臉。

        四個人即便是年紀最大的傅櫻櫻，也不過才三十歲，大家年紀相近，性格也都不是話少寡淡的，很快就聊開了。

        得知郁小谷雖然還沒出道，但已經拿下一部校園劇的女主角，正等著開機，趙一淮很好奇地問道：“那你這趟來海城，是準備進組了？是在海城拍攝嗎？那到時候我們去給你探班。”

        “拍攝長場地是在海城。”郁小谷面露苦笑，“不過劇組現在還在選角。”

        傅櫻櫻順口問了句：“選角的進度如何了？”

        “主要是差男主的人選，其他角色基本定下來了。”郁小谷答，“早上制片人還給我發消息，問我們班上有沒有合適的男同學推薦。”

        她語氣遲疑了一瞬，壓低聲說：“因為之前編劇老師那些潛規則男演員的緋聞，我們班上男同學都不愿意來試鏡。”

        程燃神色一頓，問了句：“你簽的那部劇，是由簡宜編劇的《高三二班》？”

        郁小谷點點頭。

        趙一淮停下吃飯的動作，扭頭看程燃。

        程燃心念一動，轉而問傅櫻櫻：“櫻櫻姐，《高三二班》的劇本，能發給我看一下嗎？”

        傅櫻櫻反問：“你想接下這部劇？”

        “如果合適的話。”程燃不動聲色地道，“我想試試。”

        傅櫻櫻卻不贊同：“《高三二班》是校園題材，雖然有男女主，但劇本我看了，是以成長為主題的群像戲。這類型的劇，想要大火，很難。你想要流量和人氣，復出的第一部劇，應該接一點大眾向的劇，比如時下正流行的偶像劇、仙俠劇、古裝劇。這樣我好運作，你吸粉也快。”

        “櫻櫻姐，演員要用作品來說話。我想要流量，但首先得建立在我有作品的情況下。”程燃神色很誠懇，“簡宜老師的編劇能力，我想業內應該都有目能睹。即使是不那么大眾化的校園劇，在簡宜老師筆下，也一定會有出彩的地方，能引發大眾的共情。”

        郁小谷在一旁連連點頭，“我可以作證，劇本真的很感人。雖然劇本里的愛情戲份很少，但這樣一群青春朝氣的學生，本來就是夢想、師生情和友情構筑成的，愛情不過是他們成長的過程中一筆濃墨色彩。”

        她似是想起什么，拍掌道：“這劇的男主設定是一個品行兼優顏值逆天的學霸，程師兄這個國民校草，又是學霸本霸，百分百合適啊。”

        當初程燃是以省狀元的成績考入北市大學的。

        傅櫻櫻看程燃實在誠懇，又有郁小谷在一旁鼓動，略一思考后，松口答應了。

        “行，晚上回去我把劇本發你郵箱，你看完劇本再決定。決定演的話，能不能成，還得你自己爭取，我幫不了你。”

        程燃點頭：“我明白。”

        吃完飯，散席后，因為司機還沒招到，程燃和趙一淮打車回家，沒麻煩傅櫻櫻開車送他們。

        路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趙一淮時不時回頭瞅程燃一眼，瞅得程燃皺起眉：“你想說什么？”

        “裝，你再裝。”趙一淮說，“明明就是沖著你女神去的，還說了那么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你騙得過櫻櫻姐和小谷子，可騙不過我。”

        大概是想起了心上人。

        趙一淮瞥見程燃眼中笑意一閃而過。

        “沖著好劇本去的心思，是真的。”

        趙一淮撇嘴，不信。

        下一秒，程燃帶著一絲笑意的聲音，在狹小的車里響起：“不過，這是一箭雙雕的事情，何樂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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