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簡宜和談向文同一趟車次回到北市。

        兩人剛出站，就被娛記拍到了。

        同框的照片，簡宜低著頭，談向文陪在她身邊也垂眸說話，看起來很親昵。

        這組照片爆到網上，引起一番簡宜和程燃情變的猜測，但“一程夫婦”的西皮粉們戰斗力實在強，這種猜測剛冒了尖，就被按了下去。

        與此同時，秋月明病故的消息不脛而走。

        秋月明從業幾十年，寫過多部火到上至七十歲老人下至三歲小孩都看過的國民爆劇，她病故的消息一出，網上一片哀悼聲。

        蓋掉了簡宜和談向文的緋聞通稿。

        一周后，秋月明的家人最后還是給她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追悼會，二三十個親朋好友來吊唁。

        程燃陪著梁宴出席了那天的追悼會。

        在追悼會上，見到了簡宜。

        簡宜一身黑色西裝，人肉眼可見地清瘦了很多，顧時禮陪在她身邊，在她幾度紅眼時，溫聲細語地安慰她。

        程燃雙手貼在身側，幾度緊握成拳又松開。到最后，還是沒有上前去和她說一句話。

        她已經夠難過。他就不去她面前添堵了吧。

        追悼會過后，程燃和梁宴繼續回黎城拍戲。

        而簡宜留在北市，去見了一次方昊，把秋月明病故的消息告訴了他。

        “老師是聽說你的事情，怒急攻心才走的。”在那方狹小的會見室里，簡宜木著臉對方昊說。

        方昊剃了光頭，人在獄中，大概是明白諸事已經塵埃落定，他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反倒比出事前的那一段時間看起來要好很多。

        得知老師病故，方昊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眶慢慢紅了。

        對秋月明這個曾經對他傾囊相授的老師，方昊心中是十分感念的。

        “是我對不起老師。”方昊說，“回頭到了地下，再向她賠罪。”

        這一次見面，簡宜直到離開，也沒問方昊為什么會對方南下這么狠的手段。

        倒是方昊主動提了句方南的事情：“上回在酒店交給你的那個《真相2》劇本，真是方南寫的。”

        除此外，方昊再沒說別的。

        并沒有為自己的罪責辯解一句。

        隔了兩天，簡宜得知方昊約見律師，放棄辯護，坦然認了罪。

        認罪后的當天晚上，方昊自盡獄中。

        彼時已經是十二月中旬，為了讓她忘記老師病故的悲痛，顧時禮塞了很多事情給她。

        先是《高三二班》送審的事，再是她新劇本已經立項過了審批，進入選角階段。袁新翰得知她新劇本在選角，帶著五千萬上門，死活要投資，還試圖把自己女朋友辛菀也塞進來。

        光應付這些，已經足夠簡宜忙得腳不沾地。

        方昊自盡的消息傳到她耳里，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唏噓。

        到月底，簡宜收到了一個好消息：《高三二班》的樣片已經審核通過，并且賣給了一家上星衛視，定在元旦當天晚上的黃金八點檔和顧氏集團參股的一個視頻平臺同時播出。

        電視臺和視頻平臺兩方人馬，下足了力氣給《高三二班》宣傳造勢。

        程燃的經紀團隊也借此東風，跟著營銷了一把。

        于是那一段時間，只要一上網，就能刷到和程燃相關的消息。

        這種滿世界都能見到前任的感覺，對簡宜而言，實在算不上好。

        她索性退網，又把手機的微信大號切換到小號，專注忙新電影選角的事情。

        導演還是霍江。

        她和開了數次會，又一起外去采風，最后拍攝地定在一個江南小鎮——平理古鎮。

        選角的事，也敲定下來，等過了元旦就開始試鏡。

        待諸事都落定，時間走到了這一年的最后一天。

        一早，程初給簡宜打電話，約她晚上一起跨年。正好胡薇這時也發來消息，問她要不要一起跨年。

        她雖未明說，但兩個好友都各從不同的人那里得知了她和程燃的事情，同時向她發來了邀約，以免她在跨年這晚長夜孤寂。

        簡宜考慮到程初如今已不是孤家寡人，委婉地拒絕：“你不和沈嘉陽一起跨年？”

        程初哈一聲笑，“就是他提出要不要邀請你跟我們一起跨年的，人多熱鬧。”

        笑聲爽朗，似乎完全不介意沈嘉陽曾經喜歡簡宜的事。

        “你們小情侶一起跨年，加一個我算怎么回事兒。”簡宜說，“心意領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程初說：“別啊，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其他人。霍江、袁新翰、辛菀、郁小谷，都在。主要是袁總大氣，他做東請客，在宴春樓包了頂層的廳，大家一起跨年。”

        《高三二班》賣了個好價錢給電視臺和視頻平臺，作為最大投資人的袁新翰不僅回本，還狠賺了一筆。

        后續《高三二班》播出，還有一筆不菲廣告收入。

        所以這跨年夜，實際上也是《高三二班》的慶功會。

        簡宜微微一凝，沉默幾秒沒說話。

        程初明白她在想什么，“放心吧，程燃還困在黎城拍戲，出不來。”

        《曠野》這片子，拍了三個月。

        如今只剩程燃和焦玥還沒有殺青了。

        提起程燃，簡宜心口沒來由地一堵，“還是不去了。”她說，拿胡薇做借口：“我和朋友約了一起跨年。”

        程初問：“哪個朋友，是胡薇？”

        簡宜說是。

        “就你們倆？”

        “嗯。”

        “那把她也叫過來，人多才熱鬧。”程初還是那套說辭，“正好可以介紹我和胡薇認識。”

        程初和胡薇，因為簡宜的緣故，對彼此一直是早有耳聞，但始終沒機會見上一面。

        簡宜還想推辭：“我先問問她的意見。”

        結果胡薇一口答應下來，也是程初那句話：“好啊好啊，人多才熱鬧。”

        熱鬧起來了，簡宜才會忙得沒空去想起什么不該想的人和事。

        掛了程初的電話，沒多久，簡宜又收到媽媽顧眉女士的電話：“幺幺，你晚上回家嗎？我們一家三口一起跨年？”

        簡宜的爸媽感情深厚，每年有什么節日，基本上都是夫妻倆一起過的。小時候簡宜也夾在父母中間，吃了不少狗糧。

        后來上了高中，除了春節和中秋外，她就再也不肯和父母一起過節了。

        不然在浪漫的燭光晚餐下，父母忘情熱吻，她杵一旁看著，實在很難為情。

        因此，面對顧眉女士發來的跨年邀約，簡宜萬分慶幸程初先一步給她發來邀請，要不然她很難拒絕掉母親的一番好意。

        “我和程初、胡薇她們一起過。”

        顧眉女士聞言有幾分遺憾：“你都好久沒跟我們一起過節日了。”

        旁邊響起她爸的聲音：“這種節日還是幾個年輕人一起玩更熱鬧些，回來陪著我們兩個老家伙，有什么樂趣。”

        “你才老家伙。”顧眉懟一句丈夫，隨后才勉強道：“那好吧，幺幺你們玩得開心。要是改變主意了，想回家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結束和母親的這一通電話，沒多久忽然進來一條銀行入賬一百萬的短信。

        隨之而來，是她爸發來的消息：【幺幺，給自己買個禮物。】

        父親的關心，一向是這么簡單粗暴。

        但又足夠體貼。

        給她留了一點獨處的空間，沒強逼著她出門。

        簡宜眼中漾起笑意。

        沒了戀人，她還有家人朋友。

        逢年過節，她從不孤單。

        –

        黎城，晚上才八點，就隱約看見天空各處炸起了煙花。

        小城市，煙花爆竹管控得不如一線城市嚴格，一有什么節日，到了晚上，總能看見稀稀落落的煙花。

        程燃和焦玥剛結束一場夜戲，劇組人員忙著收設備，準備換場地，從室內挪到室外，拍最后一場戲。

        等這一場戲拍完，全劇組就殺青了。

        趙一淮給程燃遞上一件黑色羽絨服，讓他穿上。

        “外面風大，太冷了。”趙一淮跟在程燃身邊嘮嘮叨叨，“幾個兄弟已經在你家里準備材料燒烤，等你拍完這場戲，趕回家正好吃上燒烤。”

        程燃淡淡應了一聲嗯。

        補完妝，從攝影棚走出來，劇組的工作人員還在調試設備燈光，風是真的大，趙一淮拉著程燃坐上了保姆車等候。

        車里光線昏暗，程燃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趙一淮打開手機，跟郁小谷聊天。

        這個時候，北市那邊，眾人已經開始吃上了。郁小谷坐在簡宜身邊，舉著手機拍了一圈，然后發給趙一淮。

        趙一淮點開了這個視頻。

        【看，在座的各位都是老熟人了。今晚袁總是做東請客，半年不見，袁總都胖了一圈。辛菀正盯著他減肥，桌上的這些酒菜愣是沒讓他沾一口。】

        郁小谷的聲音很清脆，但架不住她身處的環境實在是鬧哄哄的。

        拍的這段小視頻，除了她的聲音，還有別人的說笑聲。

        其中有幾句程初說的話，在這一片熱鬧里尤其清晰：“袁總，咱們簡老師哪用得著你介紹對象，你們不知道今天我去接她的時候，還撞一個高富帥開著豪車捧著花站在簡老師家樓下……”

        趙一淮慌忙把視頻關了。

        但為時已晚。

        車內安靜，程燃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程初的話。

        他睜開了眼。

        趙一淮訕笑兩聲，欲蓋彌彰地找補：“我和小谷子聊天呢，她和袁新翰霍導他們一起跨年。”

        程燃沒接話。

        趙一淮暗暗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一邊給郁小谷發消息：【被老程聽到你們剛才給簡老師介紹對象的事了。】一邊懸著心觀察程燃的反應。

        但程燃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扭頭看向車窗外的煙花。煙花投射在車窗的光亮，又跳到他臉上，明明滅滅。

        靜默半晌，他才忽然啞聲問：“有煙嗎？”

        趙一淮捧著手機，小心翼翼地答：“之前你讓我戒煙……”話到一半，立刻改口：“我去幫你買一包回來。”

        拉開車門，趙一淮下了車，走到去百余米外的小商店買煙。

        等他買了煙往回走時，發現程燃已經下了車，和焦玥靠在車旁，兩人手里都夾著煙。

        夜空茫茫，煙花寂寥。隔著一道渺渺煙霧，顧時禮穿著黑色大衣，從一輛車下來，不疾不徐地走向焦玥。

        然后攔腰將她抱起。

        焦玥驚得手里的煙都掉了下來，怒罵道：“顧時禮你干什么，你放開我！”

        眾目睽睽之下，顧時禮牢牢鎖著焦玥，轉頭對梁宴說：“梁導，您的女主角借我十分鐘。”

        隨后，把焦玥扔進車里，“啪嗒”一聲鎖上車門。他再繞去駕駛座那邊，彎身進去，轟一聲把車開遠了。

        趙一淮看得目瞪口呆。

        手里的煙都被他攥出了幾條褶皺。

        “小顧總這操作真騷啊。”他喃喃自語。

        十分鐘后，顧時禮果然如約把焦玥還回來。

        焦玥怒氣沖沖地下了車，顧時禮緊隨其后，靠在車旁，目送她鉆進自己的保姆車里，臉上揚著稍許笑意。

        這情況，一看就搞定了。

        趙一淮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程燃，“要不然你去找小顧總問問方法，也這么去追回簡老師試試？”

        話剛出口，趙一淮就想給自己來一巴掌。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好的節日，提簡老師，明擺著是給兄弟添堵。

        趙一淮干咳兩聲，“那什么，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本以為程燃會沉默，不料他卻淡淡地應了句：“再等等。”

        “等什么？”

        趙一淮茫然。

        程燃仰頭看煙花，“等我沒那么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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