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十五章
“瑾郎,我很喜歡你。不,我愛你。可、”
她泣不成聲,淚如雨下,“可若有一日,康王世子妃或是將軍夫人的身份,會讓我失去阿弟,失去家人,那……”她心痛如絞,卻仍是堅持著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我會與你和離。”
今生有幸做姐弟,又何須血脈相連?
將人與人維系在一起的,其實并非血緣,而是待彼此之心。
愛情如此,友情如此,親情……亦如此。
就如他與他的家人,雖然血脈相連,可除卻父親與承瑯,他與他們,卻疏離無比。
葉承瑾抱緊她,答應的話雖然艱難,卻最終說出了口:“好。”
他對白家了解的其實不算多,可紅葉館十年求學,花信之年的六年等待,足見白家對阿九有多好。
而白家做主的,是她的弟弟,白芨。
他最心愛的女子,先是白芷,然后才是他的妻子。
可如果失去了白芨,阿九將失去所有的親人,也就不再是白芷。
“阿九,別怕。”
他低聲安慰她,“我們成婚前,白芨和我說,無論發生了什么,他永遠是你的弟弟,白家也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阿九,你永遠是他的姐姐。”
阿弟心里自然是這樣想的。
可白芷還知道,有朝一日,若阿弟認為,這場姐弟關系會影響自己的幸福,那他會毫不猶豫的斬斷。
他那樣純善,卻又如此決絕。
可瑾郎還在身邊,那么努力的安慰著自己,白芷不想讓他擔心,用力抹去眼淚,收拾自己的情緒,轉了話題:“方耀的事,你先前怎么沒和我說?”
“是……我不敢確定。”
從前在上谷時,他遣了秦忻去照顧白芷,并未調查她的家人。
阿九讓他打聽方耀的下落時,他也不曾多問幾句。直到在軍中查時,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秦忻對方耀的了解,除了一個名字,以及與白芨年齡相仿外,一無所知。
他遍查軍中的兵丁名單,出身上谷、年齡二十一歲到二十四歲之間、名喚方耀的軍人,僅京城的軍中,就有十二人。
而京中的這十二人中,傷殘者就有七人。
而秦忻不敢確定,阿九認識的方耀,是不是在這剩下的五人里。
等上谷的回信太久,他帶白芷來,也不過是賭一把罷了。
就連自己都認不出如今的方耀,何況瑾郎?
白芷能理解,他不曾提前說,也不過是不想自己徒抱希望。
好在,結果是好的。
只是,瑾郎不可能只為了一件不曾確定的事就帶自己來軍營,白芷抬頭看他:“瑾郎,你帶我來軍營,除了方耀,還安排了什么?”
“算不上安排。”
葉承瑾扶著白芷坐好,自己站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頭盔戴好,方才道,“阿九,我見過你的親人朋友,也見過你當大夫診病時的模樣。”
“我能見到你的每一面,可你卻并沒有這個機會。這對你不公平。”
“阿九,我帶你來,看看我在軍營中的模樣,見見我生死與共的同袍戰友。”
白芷含笑望著他,眼中是感動,也是欣喜。
“瑾郎,你也是我生來的那份好運氣。”
有這句話,一切都值得。
葉承瑾伸手擁住她,低頭吻過去。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九洛的聲音,是方耀請見。
白芷幾乎是慌張的推開了他,整理自己的妝容衣飾。
等白芷臉色平復下來后,葉承瑾才應了聲。
方耀跟著九洛走了進來,第一件事,便是向葉承瑾請安。
心知自己在場有些不方便,葉承瑾便帶著九洛先行離開,將地方留給了白芷方耀二人。
方耀這才放松下來,將手中的銀票銀錠子和剛寫好的信一股腦的遞給白芷:“白姐姐,這些是寄給阿芨的東西。”
白芷把東西收好,詢問道:“方耀,愿意和我說說嗎?你這些年在軍中的生活。”
“當然可以說。只是……”
方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好像也沒什么好說的。我從軍不久,就跟著隊伍南下打仗。我是個新兵,初始便沒上前線,只在后方打掃戰場。后來……”他頓了頓,“我就是老兵了,也開始上前線。同期從軍的人一個個死去,我運氣好,每一次都活下來了,還一路升了伍長、什長,直到今日的陪戎校尉。”
是啊,他運氣好,才能活下來,還成了陪戎校尉。
可更多的人,卻死在了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中。
這是大部分軍人的宿命。
白芷只看著他臉上的傷疤:“這個呢?怎么來的?”
“我也不是每一次運氣都那么好。”
方耀抿抿唇,“打江東那次,我不小心挨了一刀,就留下了這個疤。不過,也算因禍得福吧。”他偷偷笑起來,“就為這個,上頭升了我為陪戎副尉,還賞了我五十兩銀子和好多補藥呢。”
“我哪里用得上那么金貴的藥。這不,我偷偷把那些藥都換了銀錢,又買了些實惠藥,足足剩了十五兩銀子呢。”
白芷心情復雜:“你的銀子,就是這樣攢出來的?”
“白姐姐,我問過大夫了。那些金貴藥也沒多大效用,就是止點痛,有個安慰罷了。我不怕痛,用那金貴藥,多浪費呀。”
方耀笑的滿不在乎,卻也有些不安,“白姐姐,這話你可別和阿芨說。”
“嗯。”
白芷點了頭,卻只是道,“方耀,往后不用這樣攢錢了。姐姐如今有錢了,阿弟不會再缺錢了。”
方耀不太相信,卻也不敢反駁,乖乖點頭答應了。
“白姐姐,你在京城開了醫館嗎?我每三個月有三天休沐,可以去醫館找你。”
“扶風紅葉館,在城北丁字街那兒,還在籌備當中。青葙說,三個月之后就能開館了。”
“好,往后我休沐,就有地方可去了。”
方耀有些興奮,“白姐姐,阿芨他們會來京城嗎?”
白芷搖搖頭:“阿弟說習慣上谷的生活了。方嬸他們,要在家里等你。”
“我也想她們。只是,這里離家里太遠了,我的假期太短,回不去。”
他搖搖頭,晃去失落的情緒,盡力讓自己高興起來,“燕兒長高了許多吧?她如今怎么樣?”
“她已經這么高了。”
白芷用手比了下自己肩膀的高度,“燕兒愛笑,活潑可愛,如今在九德書院讀書呢。”
“九德書院?”
方耀有些驚訝,他不知道,原來上谷還有個九德書院。
“是茯苓辦的。”
白芷很是驕傲,“如今是簡陋了些,往后會越來越好的。”
“茯苓……”
方耀的聲音輕了下去,“這么多年過去,她嫁人了吧?”
“對方是個讀書人。書院就是他們一起辦的。”
“那就好。”
方耀的笑里滿滿的都是祝福,“茯苓就愛讀書,往后有人陪她一起,真好。”
白芷還沒想好要說什么,方耀卻已經先告了別,說是今日不是休沐,也未曾告假,還有軍務要處理。
白芷沒有理由阻攔。
縱然姐弟相稱,可她與方耀,原本就不甚熟悉。
晚飯的時候,白芷同葉承瑾一起,宴請葉承瑾軍中的兄弟。
宴上人不多,不過五六人而已。
也是在那時,白芷再次見到了幾年不見的秦忻,以及幾乎認不出來的秦園。
原本清俊的秦園完全毀了容,只余那雙清亮的眼睛還找得到昔日的影子。他也不再如昔日那般,站在葉承瑾的身旁,而是在席間最下首坐了下來。
秦園已不再是葉承瑾的親衛,而是從四品的明威將軍,領京畿衛中的先鋒營。
秦忻原是隨秦園一起進來的,最后卻是站在了白芷的身后。
“阿九,這是云麾將軍謝明霽。”
葉承瑾從他下首第一位開始介紹,“我休假這段時間,營里的事,都是明霽在處理。”
白芷朝他點頭示意:“謝將軍。”
謝明霽有著非常出色的容貌,聞言起身行禮致意,笑容卻是懶洋洋的:“明霽見過夫人。”
“我之前就說過了,今日算是家宴,不用拘禮。”
葉承瑾笑著看向謝明霽,不輕不重的斥道,“明霽。”
“知道了。”
謝明霽拖長聲音,坐了下來,再看向白芷的時候瞬間就改了稱呼,抱怨道,“嫂子,柏舟休假的這幾個月,可累死我了。”
“嫂子,你可得和柏舟說說,該我放假啦。”
他一邊說,一邊斜覷著葉承瑾。
葉承瑾才不接茬,而是禍水東引:“放假這事,還得問問棠舟答不答應?”
謝明霽便也抬眼,依舊笑的懶洋洋:“棠舟,你說呢?”
“既是家宴,不談軍事。”
對面的人用一句話堵住這個話題,看向白芷,自我介紹道,“嫂子,在下將兵長史沈棠舟。”
“沈長史。”
說實話,白芷分不太清這些官職。不過,沈棠舟的職位上并沒有將軍二字,白芷便猜測,對方恐怕并沒有領兵打仗。
畢竟,同筵席上的其他人比起來,縱然也穿著戎裝,可沈棠舟卻更像是書院里的先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讀書人的氣息。
有了沈棠舟帶頭,很快,其余的人也一一自我介紹。
謝明霽下首的人笑道:“嫂子,我是謝輕衣,明霽的堂兄。”
沈棠舟下首的人神色嚴肅:“嫂子,末將容白羽。”
謝輕衣下首的人很是拘謹,還有些害羞:“卓少逸,見過嫂子。”
最后是秦園。
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坐著,而是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道:“秦園見過大公子、白大夫。”
因葉承瑾說是家宴,其余人皆未行禮。此刻秦園如此做法,席間眾人便都看了過來。
秦園沒有理神色各異的眾人,甚至沒有起身,依舊保持著行禮的模樣。
葉承瑾聽懂了。
所以,他遂了秦園的心愿,開口道:“秦園,過來。”
秦園這才起身,從席上走到了葉承瑾的身后,站到了白芷所熟悉的他從前站的位置。
而九洛,則默默的退了出去。
介紹完畢,便要開宴。
秦園和秦忻分別替葉承瑾白芷布好菜,他們率先嘗了第一口,這宴便算是開起來了。
席上無酒,便都以茶相待。
因是家宴,席上說話也無甚規矩禁忌,白芷也聽了許多葉承瑾在軍中時的趣事。
而看著席間葉承瑾放松自在而略帶張揚的笑容,白芷才明白,相比疏離的康王府,這軍營更像是他的家。而這筵席上的人,也更像他真正的兄弟。
當晚,白芷宿在了軍營。
軍中簡陋,葉承瑾雖然是將軍,住所也比不得康王府奢華,不過只是比旁人略微寬敞些罷了。
可這一晚,白芷卻比宿在康王府的任何一晚都睡得更安心。
翌日,白芷醒來時,葉承瑾已先行離去。
她起身梳妝打扮好,剛一出門,秦忻就在門外候著,行禮道:“夫人,軍中早課過早,將軍不忍攪擾夫人,特命秦忻在此聽候。”
“秦忻。”
白芷有些疑惑,問道,“你不是要照顧秦園嗎?”
“謝夫人關心,秦園的傷早已好了。”
秦忻回道,“夫人,今日軍中操練與往常不同,是將軍與謝將軍對戰。夫人要去觀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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