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顆青梅
金穗穗微微坐直了身子,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衣裙。
長孫曜淡淡掃了眼凌釋,煩躁地挑眉。
一屋子靜了片刻,眾人反應過來起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齊晅抬眸,目光在那梳著簡潔高馬尾的女子身上停了片刻后淺笑道:“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
滿屋的名門紈绔,齊晅與凌釋這般的人物有些格格不入。
齊晅與裴仲對視略一點頭,便算是打了招呼。他不假思索,走到金黍黍身旁的空位坐下:“有好幾日未見了。”
金黍黍將剝好的栗子放在妹妹的碟子里,隨口道:“不是才見過?在阿世家里,凌釋也在。”
凌釋看了眼吃癟的好友忍不住搖頭輕笑,眸光落在金穗穗面前的一堆栗子仁上:“原來穗穗喜歡栗子。”
金穗穗兀地被點名不禁紅了臉,她抬頭朝凌釋彎了彎眸,輕輕點點頭。
“我幫你。”凌釋拈起顆飽滿的板栗,嫻熟地剝著殼。
金穗穗愣愣地看著那雙白皙纖長的手出神,男子微微低頭,神態溫和專注。若是被外面的千金閨秀們瞧見凌釋頷首剝栗子的溫柔模樣,定會使本就泛起漣漪的春水掀起浪潮。
她看了看盤子中剝好的栗子,不知為何,總覺得凌釋剝的那幾顆格外圓潤好看。
面前的栗子仁源源不斷,就連齊晅不知何時也給她剝起了栗子。
金穗穗不禁小聲開口:“別剝了,夠吃了。”
“這如何能夠?”
金穗穗怔愣一瞬,就眼睜睜看見長孫曜抓走了一把栗子仁。
好巧不巧,還全都是凌釋為她剝的那幾顆!
長孫曜把栗子仁放入口中,邊嚼邊道:“再剝些!”
他笑得得意,金穗穗沒忍住,偷偷踩了他一腳。可長孫曜像是不知痛一般,笑得更甚,還沖她眨了眨眼。
金穗穗扭過臉,默默將盤子往里側推了推護住。
裴仲拎了壺酒靠近長孫曜,嘿嘿一樂:“瞧爺這面子,殿下都親自來了!”
長孫曜斜斜睨了他一眼,嗤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沒說什么。畢竟是壽星,總是要給他留些顏面。
他喝了口冷酒,看向追著金黍黍出去的齊晅,但凡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是為誰來的。
裴仲醉得歪歪斜斜,腳下不慎一滑。他本能地抓住長孫曜的手臂才堪堪穩住身子。
長孫曜理理衣袖踢了他一腳:“你行不行?不然去樓下小孩桌?”
“失誤!失誤!”裴仲嘻嘻哈哈地笑,忽地瞥見長孫曜腰間掛的匕首,冷光乍現,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饒是見識頗廣的裴仲都不禁眼前一亮:“阿世,你何時得了這把匕首?”
他聲音拔高,引得一屋子人朝這邊看來,個個兒盯著那把匕首。幾個狐朋狗友對視一眼都起了好奇心。
跟長孫曜熟識的人都清楚,他這人最不耐煩那些累贅東西。出身名門的公子少爺哪有不佩飾物的?不是這個玉佩就是那個香囊,四五個玩意兒掛在腰上那叫一個熱鬧。
長孫曜卻不同,這么多年只見他身上有一個玉墜子,那還是他從小戴到大習慣了的舊物。除此之外再沒見他身上掛過什么東西,這小匕首算是第二件。
長孫曜抬眼,對上四周目光只覺得眉心突的一跳。
匕首?
金穗穗聞言低眸看去,長孫曜掀開的衣擺處露出把纖細小巧的匕首,正是她送的那把。
長孫曜整理一番衣袍,輕巧遮住匕首。
裴仲見他這般寶貝這匕首不禁輕笑著調侃:“呦!還藏起來了。”
齊昭拍拍長孫曜的肩膀擠眉弄眼:“莫不是個姑娘送的?”說著,還看了兩眼金穗穗。
長孫曜不急不緩地塞了他一口的棗泥糕,而后慢條斯理地拍拍手上的點心殘渣:“一桌子菜堵不上你的嘴。”
長孫曜偏頭,對上那雙黑亮的眸子忽覺得臉上有些燙。
本來藏得很好的匕首忽然見了光,就好像他多年的心思昭告天下那般別扭尷尬。
“姑娘”本人金穗穗咬了口甜絲絲的栗子看向長孫曜,不禁自得地笑彎了眸:我就說阿世肯定喜歡嘛!
長孫曜見她并未深想松了口氣,挑眉揚笑,攬過酒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席差不多到了該散的時辰。
喝得東倒西歪的紈绔子弟們互相攙扶著下樓。樓下宴還未散,仍舊熱鬧。
壽星裴仲睜開醉眼看了一圈立刻酒醒了七八分。滿堂盛裝打扮的貴女們三兩而坐,嬌鶯恰啼,分外悅耳。他看向齊昭:“為小爺我來的?”
齊昭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后面的長孫曜、齊晅、凌釋三人。
金穗穗還不知下面的盛況,右手挽著姐姐,左邊跟著長孫曜,身后是齊晅與凌釋。
她笑瞇瞇地下樓,只聽見嘈雜人聲頓了頓,忽地覺得脊背一涼。
穗穗茫然抬頭嚇了一跳,滿樓的珠玉花香,怕是全京都的名門貴女都在這了。
閨秀們見著心上人歡喜不已,卻也不敢真的上前搭話。都是佯裝跟好友們說笑,可眼神早已出賣了她們全部心思。
長孫曜慢悠悠看了眼風光霽月般的凌釋,微微俯身對金穗穗笑道:“瞧見沒有,跟凌釋走一塊兒就是麻煩,以后離他遠點。”
金穗穗抬了眸看他,覺得他實在是個木頭腦袋沒有一丁點的自知之明。
這滿大廳的閨秀中是有為凌釋來的,可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為他長孫曜來的。
兀的,一朵粉色的絹花在空中優雅劃過,準確無誤地擦過長孫曜衣擺下緣,輕輕落在他腳邊。
花瓣微微顫動,就像是惹人臉紅的女兒心事般滿是嬌羞。
長孫曜微怔,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身側的金穗穗。
金穗穗仰頭看了看長孫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忽而又飛來了兩朵絹花,一朵仍是落在長孫曜腳邊,另一朵落在了凌釋身前。
幾位姑娘的大膽行徑仿佛給了其他人勇氣,引得眾位閨秀群起效仿。有絹花的扔絹花,有香囊的扔香囊……
一時間,盛景樓中“天花亂墜”。
金穗穗看得眼花繚亂本能地往后躲了躲,恍惚間覺得有影子籠罩下來。她抬眸,見長孫曜皺了眉:“砸疼了?”
金穗穗搖搖頭還未說話,就見他抬起寬長的衣袖護住她的頭臉。
眼前一片黑暗,她只能看見長孫曜衣袖下的那方小天地。腳邊堆疊著各色絹花,絢爛奪目。
悅耳的嬌聲燕啼下,金穗穗聽見長孫曜在她耳邊說了句:“穗穗,咱們走。”
“嗯。”
穗穗任由他拉著自己,倉促中,她能嗅到長孫曜身上淡淡的酒香。
燈燭晃耀下,少年攬著少女,踩過一路繁花錦緞。衣袂飄飄,像兩只翩躚的蝶。
許是跑得太急,金穗穗甚至聽得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齊晅也是下意識地想上前護住自己心里的姑娘,不過……
那高挑纖細的人卻是熟稔地擋在他面前,亮出腰間佩劍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護駕。”
金黍黍冷著一張臉,艷若桃李的面容凜冽如冰霜。
畢竟人員雜亂,難保混進心懷不軌之人。
清脆呵聲使眾人瞬間清醒,閨秀們面面相覷紛紛停下手中動作。人聲鼎沸的盛景樓立刻冷了下來。
齊晅無奈,跟在金黍黍身后出了盛景樓。
樓中的閨秀們互相對視一眼,心中都是對金家兩姐妹的艷羨。
“總算出來了。”
長孫曜一直護著穗穗到了金家馬車旁。他放下衣袖,替她扶了扶歪掉的發簪。
金穗穗理著衣裙鬢發,抬頭看向長孫曜學著他方才的語氣脆聲道:“跟你走一塊兒就是麻煩,以后離你遠點!”
長孫曜低頭,在她面上細細看了好久都沒能找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阿世?”金穗穗見他愣神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長孫曜回神,正聽見金黍黍的聲音:“穗穗,回家了。”
“哎!”金穗穗甜甜地應了一聲,向姐姐身后的齊晅、凌釋二人微微一福告別。
凌釋笑得溫和:“路上慢些。”
金穗穗點頭,情不自禁偷偷紅了臉:“好,阿釋哥哥也注意安全。”
說罷,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轉身飛快地上了馬車。
長孫曜靠在一旁,眉眼隱在樹下陰影中看不清楚其中情緒。
金黍黍正要上馬,忽地被齊晅拉住手腕。她纖細的眉皺起,微微側眸看他:“還有事?”
齊晅手背青筋微起,他頓了頓又松開:“下次不要再護在我身前了。”
金黍黍抬眉,一本正經道:“這是我為人臣子的本分。”
“可我……”從未將你當做臣子看待。
齊晅薄唇緊抿,最終還是將話咽下。
金黍黍向來話少,略一抱拳,轉身瀟灑地上了馬。
金家馬車漸動,齊晅望向那月下英姿,心弦輕而易舉地被她牽起。
夜風四起,掀開金穗穗的車簾。她往外看了看卻沒看見長孫曜的身影。
穗穗轉身撩起車后的簾子,只見長孫曜仍舊站在樹下,許久未動。
“阿世!”她笑呵呵地揚聲喚著他的名字,“一起回家呀!”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靜謐夜里顯得格外軟甜。
樹下的人聞聲動了動,長孫曜走出那片樹蔭,墨色的眸瞬間滿是張揚笑意:“小結巴總是離不了我。”
他說著,同情地看了眼齊晅,拍拍他的肩膀轉身上馬。
馬蹄激起一片塵土,長孫曜揚鞭追趕。
金穗穗抿著笑等他,少年坐于馬背上,身后是輪皎皎明月。
晚風吹起他的衣擺,弧度宛若熊熊燃燒的火焰。
長孫曜不費吹灰之力追上穗穗,抬手輕叩她的馬車。
金穗穗仰頭,馬上的少年朝她咧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結巴,不是說要離我遠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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