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顆青梅
金穗穗捧著小臉,朝他彎彎眉眼:“玩笑話你也能當真。”
長孫曜揚眉,腰間的玉墜與匕首相撞,發出清凌凌的聲響。他正要說話,就聽見車內少女輕聲軟語: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怎么離呢?”
長孫曜被她一言說得眉開眼笑:“是啊,你可離不得我。”
金穗穗撅了撅唇:“越說越不像話!”
說完,她旋即撂下簾子不再跟他說話。
長孫曜依舊是噙著抹笑,墨色眼眸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的馬車。
馬蹄紛雜,車輪亂響。他卻能清晰地聽見車內之人鬢間銀鈴作響。
叮鈴鈴的格外悅耳,絲絲晃入少年心扉。
*
天朗氣清,涼風陣陣。
金穗穗拿著雕成鈴蘭花朵的耳墜在耳邊比量,就聽見夏蟬歡喜雀躍的聲音:
“姑娘姑娘!方才宮里來信說盛老先生老家有事告假回鄉,咱們也沾了光,不用去尚書房了。”
金穗穗聞言面上露出驚喜笑意:“當真?”
“當真當真!”夏蟬連連點頭,仿若小雞吃米般,“聽說盛老先生要五日后才回呢,”
“快將我頭發拆了!”
金穗穗喜滋滋地放下耳墜子,天這般好,正適合睡個回籠覺。
釵環卸下,金穗穗換了身舒服的舊衫。她正要躺下就聽見外面有人在喚:“穗穗,今日難得涼爽,隨娘親與你長孫姨姨去踏青如何?”
“啊?”
金穗穗看著娘親滿面笑容地進來,小臉皺成了一團:“能不去嗎?”
“不能。”金夫人笑著點點她的鼻尖兒哄道,“快換衣裳。”
金穗穗輕輕嘆了口氣,抱住娘親手臂將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親昵地撒嬌:“那娘親給我挽頭發好不好?”
金夫人被小女兒軟和的模樣逗得合不攏嘴:“多大了,還像只沒骨頭的小貓兒似的。快去坐著!”
“好!”金穗穗乖乖地坐到妝臺前,笑瞇瞇地道,“娘親,梳簡單些。”
在郊外野地,步搖流蘇實在是累贅。
她說著,在妝奩中翻撿出一支白玉簪,尾端飄著青花的鳥兒雕得憨態可掬,正是長孫曜上次翻她院子送來的那支。
金穗穗妝點好了同姐姐一起陪著娘親出了門。
被逼著戴了支海棠步搖的金黍黍面色不虞,但仍是容色逼人。那步搖絢爛,卻及不上她眉眼的半分顏色。
“長孫姨姨。”金穗穗乖巧地行禮,一雙圓眼笑得彎彎,讓人見了便歡喜。
長孫夫人看著閨中好友一左一右的兩個女兒艷羨不已:“還是閨女好,夏天的涼扇、冬日的棉襖。哪像我家阿世,連踏青都不肯陪我去。一聽說不用去尚書房,早就跑得沒了影兒。”
金夫人挽著她的手掩唇笑笑:“男孩子淘氣,天性使然,你拘著他做什么?”
兩人說說笑笑,金穗穗也上了馬車。
她坐下,這才發現車上矮幾擺了個食盒,不過瞧著不像家里的東西。
春鯉看出她面上疑惑輕聲道:“今晨宮中人沒來之前,長孫少爺身邊的小廝送來的。奴婢想著路上姑娘可能會餓,便留下預備著。”
“阿世送來的?”金穗穗噙著笑,迫不及待地打開想看看他又送來了什么新鮮玩意。
一股奶香氤氳而出,是盤牛乳花糕,以及一碗剝好的栗子仁。顆顆裹著糖漿,飽滿油亮。
夏蟬探頭瞧了瞧:“這栗子莫不是長孫少爺親手剝的?”
“怎么會?”金穗穗吃了顆栗子,滿口都是香醇甘甜的味道,“他才不耐煩做這些。”
馬車踏青而過,空中飄著淡淡的栗子香氣。
*
校場外,立著兩匹矯健的黑色駿馬,毛色光亮順滑,一瞧便知不是凡品。
馬背上的金冠少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側眸看向身旁的面無表情的齊晅:“都到這了,進去便是。”
齊晅垂眸:“在這見仍是君臣。”
他說著,腦海中忽地閃過幼時金黍黍同他一起爬樹時的情景。
那時的黍黍,還會偶爾喚他一句阿晅哥哥,遇見飛蛾也會怕得躲在他身后。
長孫曜睨了他一眼:“唧唧歪歪的。”
他正要揚鞭幫自己這外甥一把,就見幾名穿著鐵甲的士兵閑聊著往出走。
“金將軍今日怎么沒來,往常她可最是守時。”
“聽說金夫人硬拉著將軍去踏青,好似是去相看哪家公子。”
齊晅握著韁繩的手驟然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長孫曜好整以暇地看了眼齊晅,那向來穩重得如一攤死水的人面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那幾名士兵沒注意到馬上之人,仍在繼續:
“咱們金將軍桃李之姿、巾幗英雄,照我看,誰家兒郎都配不上!”
“許是你聽錯了?是給金家二姑娘相看吧?聽說她今日也去了。”
“那也沒準,我聽的也不大真切。還或許是姐妹兩個一起相看呢。”
……
幾人悠閑走過,方才還笑著看戲的長孫曜立時變了臉色,揚著馬鞭調轉馬頭。
塵土揚得風風火火,此刻他可顧不上別人。
*
同心嶺上,天空湛藍、白云低卷。時不時的有鳥兒從頭頂掠過,草綠水清有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金穗穗坐在樹下,默默地看著不遠處的姐姐和一個身著藍色衣袍的公子。
她本以為只是單純的游玩,卻不想半路上湊巧碰到了大理寺丞段夫人帶著公子踏青,互相打了招呼便一起作伴。
不過……自家娘親與那段夫人的演戲功夫實在是不到家,金穗穗一眼便看穿了。
偶遇是假,相看才是真。
金穗穗摸了摸裙邊的那朵白花,看著那段家少爺臉色通紅,覺得實在是跟姐姐不匹配。
金黍黍面無表情,回頭望了望清凈的穗穗,無波的眸中閃過一絲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金穗穗心疼姐姐應付這些,端了點心盒子琢磨著去救救她。
卻不想剛一起身就聽見身后傳來道聲音:
“可是金姑娘?”
金穗穗嚇了一跳險些將點心扔了,她穩穩心神回頭,見是位清秀陌生的公子,手里捧著把娟秀的白花,對她笑得溫和。
“你是?”
聽見少女語氣軟和,那公子紅了臉,板板正正地低頭見禮:“在下陸子盛,家父是禮部尚書,上次宮宴見過姑娘一面。”
金穗穗屈膝回禮:“陸公子好。”
自上次宮宴驚鴻一瞥后,陸子盛便心心念念了許久。如今湊巧偶遇,心儀許久的姑娘就在面前,陸子盛面色通紅,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繼續。
他想了許久,鼓氣勇氣道:“家姐后日設了賞花宴,不知金姑娘可有空?”
陸子盛忐忑地等她回答,卻聽得背后有人朗聲替她答了話:
“她后日要與我在一塊兒,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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