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景辰向房壯麗請教的時候，同樣從曹思誠那里得到消息的倪元璐，也在向座師袁可立請教：

    “陛下為何任命我署理太常寺丞，又讓太常寺建立武廟、厘正神仙體系？”

    “這件事并不急迫，還可能引起爭議�！�

    “為何不專心懲治閹黨，反而做這些呢？”

    對此摸不著頭腦，倪元璐實在想不明白�；实蹫楹尾粚Ｐ膽椭伍廃h，卻關(guān)心宗教祭祀。

    作為天啟二年進士，倪元璐不僅認袁可立為座師，還認東林黨孫承宗為座師。和他同科的黃道周、文震孟、鄭鄤、陳仁錫等人，都被名列東林黨。

    倪元璐的思想傾向和這些人一樣，他的名字雖然沒有被閹黨列進去，卻完全可以說是東林黨。

    在主持江西鄉(xiāng)試回來，得知魏忠賢已被皇帝除去，朝中的閹黨也要人人過關(guān)，他心中興奮不已，正想大展拳腳，為東林黨翻案。

    沒想到卻被調(diào)去太常寺，讓他實在是摸不著頭腦，找座師袁可立請教。

    袁可立看著倪元璐的樣子，知道他還沒有想明白。這并不是倪元璐才具不足，而是經(jīng)驗不夠、還有立場問題。

    和他的相對中立只是傾向東林黨不一樣，倪元璐是完全站在東林黨的立場上。自然認為懲治閹黨是大事，其它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據(jù)他所知，很多新進京的東林黨人，都對皇帝的“脅從小懲”不滿意，想要把附逆的閹黨官員一掃而空，換上東林黨的人。

    倪元璐雖然沒有明說這個想法，但他顯然對曹思誠這個被定在逆案第六等的人看不上。不然就不會在升遷后不理直屬上司，跑到自己這里請教。

    想到這件事情，袁可立就不由皺眉。知道現(xiàn)在朝中的閹黨和東林黨仍舊涇渭分明，沒有因為皇帝已經(jīng)對閹黨施加懲罰，就讓東林黨放下仇怨。

    這對朝政絕不是好事，袁可立這樣的大臣，當然對此憂心：

    『陛下連曹思誠請求增加太常寺少卿都沒答應(yīng)，明顯是要穩(wěn)定朝局了。』

    『現(xiàn)在的格局一時半會兒不會改變，如果東林黨不依不饒，只會招來陛下厭惡�！�

    『這件事得注意點，不能讓東林黨肆意發(fā)泄仇怨，再次引起政爭。』

    對當今皇帝總體上還算滿意，更想在如今這個年紀做點事情，袁可立當然不愿朝堂上再起風波，一直動蕩不安。

    所以面對倪元璐的詢問，袁可立告誡他道：

    “你這個寺丞是分管翻譯總署的，衙署在以前的四夷館，和太常寺不在一個地方。”

    “如果你愿意插手祭祀的事情，那就上疏支持�！�

    “如果不愿支持，那就什么都不要管，專注本職工作。”

    “東林黨和閹黨的事情，陛下已有決斷，也不需要你關(guān)心�！�

    “要抓緊時間做出政績，立下年功升遷！”

    對這個回復(fù)明顯不滿意，倪元璐道：

    “怎么只能支持呢？”

    “君王有過失，臣子就應(yīng)該勸諫。”

    “如今太常寺尚有閹黨余孽殘留，學(xué)生以為應(yīng)該先掃清閹黨，再厘正祀典。”

    “否則讓閹黨的人參與，只會壞了事情�！�

    對此連連搖頭，袁可立道：

    “太常寺有哪些閹黨？”

    “伱要怎么處理？”

    “是不是說不把你認為的閹黨都趕走，你就不愿做事？”

    倪元璐聞言一滯，急忙解釋道：

    “學(xué)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閹黨的人壞事，誤了陛下大事�！�

    袁可立道：

    “若是真有擔心，那就按朝廷制度來�！�

    “陛下先前說過人人過關(guān)，而且把朝堂上的部寺主官審了一遍�！�

    “現(xiàn)在科道官員、三法司官員和吏部官員已經(jīng)審查完畢，正在審查其余幾部。”

    “如果你著急，可以請他們先審查太常寺官員�！�

    倪元璐的意思不是這個，他是對皇帝的處置辦法有異議，說道：

    “審查是審查了，但是曹思誠、楊所修、楊維垣那樣的人，真的還適合在朝堂上當官嗎？”

    “如此逆案，不說要下獄流放，至少也應(yīng)該削籍為民吧？”

    “陛下現(xiàn)在的處置，實在是太輕了！”

    只是降職任用，還留在朝堂上當官。這讓很多東林黨人覺得皇帝的處罰實在太輕，認為這些人應(yīng)該嚴懲，讓他們也嘗嘗下獄的滋味——

    脅從不應(yīng)該小懲，而是應(yīng)該大懲。

    對此眉頭緊皺，袁可立正色說道：

    “閹黨的處置辦法是陛下親自定下來的，而且得到了朝堂認可�！�

    “如果你覺得某個人處罰輕，就找出他們犯下其他罪行的證據(jù)，把他們定為主犯。”

    “如果你是覺得附逆官員的處置全都應(yīng)該加重，那就不要再提了�！�

    “這件事已經(jīng)定下，不要再起爭端！”

    鄭重告誡了倪元璐，袁可立見他還要爭辯，說道：

    “好了！這件事不要再爭了！”

    “陛下是有為之君，需要有人做事。”

    “把朝堂上的官員都趕走了，誰為陛下做事情呢？”

    “想要改變陛下的心意，就先拿出能力。”

    “讓陛下知道你能把事辦好，不需要留用閹黨。”

    “否則他們先把事情辦好了，那就是他們立年功減磨勘了！”

    這番話語，讓倪元璐明白了皇帝留用閹黨臣子的用意。同時也認識到，如果東林黨不拿出能力，那些閹黨官員不但會被留用，以后還可能升官，甚至恢復(fù)原職。

    這是倪元璐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下定決心要拿出能力，爭奪這件事的主導(dǎo)權(quán)。讓皇帝知道朝堂上不需要閹黨，就能把事辦好。

    對倪元璐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暗暗點頭，袁可立又想到了其他新進京的東林黨人。沒有被閹黨列入東林黨的倪元璐都這樣，其他東林黨人的態(tài)度估計會更激烈。自己想要穩(wěn)定朝局，就必須安撫這些人。

    想到這件事情，袁可立就不由皺眉。他對皇帝啟用自己的目的很清楚，知道皇帝把自己當成了和東林黨等起復(fù)文官溝通的橋梁，所以很尊重自己的態(tài)度，甚至在調(diào)整政策時提前向自己通氣。

    如果這件事辦不好，明顯會讓皇帝失望，也影響自己和孫承宗等人建功立業(yè)的想法。

    所以袁可立已經(jīng)打算和董其昌交流一下，取得他的支持。讓這個被列入東林黨的老朋友，安撫東林黨人。

    還有就是，他和房壯麗一樣，看出皇帝在學(xué)習(xí)嘉靖朝的大禮議。對這種逼迫官員站隊的事情很是不滿，決定和擔任日講官的董其昌溝通，讓皇帝多向明君學(xué)習(xí)，不要學(xué)嘉靖皇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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