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枝不明所以，那人卻堅持反復問道，“你就是李枝？”

        李枝：“冒昧問下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近視的話最好戴眼鏡不然眼睛會越來越差。”

        那人聽后：“靠，你特么說誰眼瞎!”

        “老子是替別人來找李枝的，不認識李枝長什么樣所以問你是不是，明白了沒傻b？!”

        李枝：“哦，好的好的，那我不是，我先走了。”

        理所當然第二天他又被堵住，來人直接拽著他就走，一邊罵：“媽的傻b居然敢騙我，會唱兩個歌了不起嗎居然敢騙我!”

        李枝嘗試反抗，雙方缺乏交流，順理成章地在走廊干起架來，旁人嚇得不輕，紛紛叫喊著快分開他們、幫幫李枝，結果眼看著李枝贏了，之后還十分裝逼地撂下一句：“我不去，我要學習!”

        一戰成名，此后沒有人輕易來找李枝要聽唱歌，除了那天被當面放倒損失了很大面子的當事人。

        開始是當事人不信邪地來找李枝單挑，一天十戰，九次敗，后來那人越來越不服氣，叫上了幫手。

        李枝由一對一變成了一對二，勝率降低，在解決這件事上需花的時間精力也大大延伸，對方從來不聽他講道理，堵住了就馬上出拳，打輸了就馬上跑準備下次卷土重來，令人煩躁程度可想而知。

        李枝也嘗試過故意輸給他們好讓他們消氣就此打住，可對方只會更得意忘形，有時連動手也不講究，直往人臉上呼。

        李枝不能忍受!

        要是臉傷到了，被他爸媽知道后肯定是一頓混合雙打。怒氣加持，李枝改變策略，一股腦將對方重傷。

        彼時他還不知道這代表什么。

        常言三天學壞三年學好，這句話的意思不是人變壞很簡單，而是說一旦你接觸到壞的事物，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壞東西纏上你，永遠擺脫不了。

        “站住!”

        “傻b有本事你別跑!”

        周五下午放學后，李枝出了校門就被圍堵，顧不上背書包，奮力逃出三公里外，還是被那些人抓住。

        他再怎么學過三年武，也扛不住對面有二十來個不良少年，全都恨不得將他往死里打。

        滿身傷不能回家，李枝徒步回去撿回書包，找了點錢用來打電話：

        “…媽，我這個周不回去。”

        “為什么？”

        “想，想在學校里好好學習。”

        “那你現在用的電話是誰的？？來電可是顯示對面是公共電話。”

        “……”李枝懷疑他被打傻了。

        陸嬋兒讓他馬上回家去。

        “你這些是怎么弄的？!”

        陸嬋兒繞著李枝轉了兩圈，一一分辨他身上的傷，臉上有三處：左眼腫得快睜不開，右眼眼下兩團烏青；上衣背部全是灰，前腹處依稀可見腳印；手指全部破皮，右手手臂被劃了三道口。

        這還僅是看得見的傷，陸嬋兒背手站到李枝面前，后者根本不敢看她。

        “摔著了。”李枝說。

        陸嬋兒：“腳印？”

        李枝：“可能是踩踏事故，記不太清。”

        陸嬋兒加重語氣，“都告訴你要誠實，你去打架，打贏了嗎？”

        李枝沒有直接回答，只撇開頭說，“對面人很多。”

        “人很多…”陸嬋兒重復他的話，氣極反笑，“不僅沒有打贏，輸了面子，還讓自己受了這么多傷，輸了身體，下周月考對吧，你是不是還要輸了成績？”

        “那你答應我們的做到哪里去了？”

        “什么時候開始混社會的，除了打架還做什么，準備混多久，你覺得你自己還回得來嗎，你能保證你回來嗎，你已經失信了你覺得我們還會相信你保證的東西嗎!”陸嬋兒突然怒吼，抓住李枝的衣服，像抓住搖搖欲墜奄奄一息的玩具。

        “站到這里自己反省!”

        李枝自己貼著墻角背對著陸嬋兒站好，連被扯皺都衣服都沒有理。

        “等你爸爸回來的時候你怎么辦!我問你，是不是你自己學壞的!”陸嬋兒在他身后吼，話了，順手拽了個杯子摔到地上，“啪嗒”一聲，在李枝耳朵里發出驚天巨響。

        “……”李枝什么也沒說，即使知道現在應該好好解釋才對，但他太過情緒化，一邊害怕得張不了口，一邊堵著氣，心想：又不是我的錯，憑什么我要認錯!

        或許是還未成熟的少年通病，李枝幻想著自己和某些主角一樣，雖然什么都不說，但某天總會被父母發現其實自己沒錯，而且還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然后他的父母追悔莫及，瘋狂補償他，并且學會了改變自己，再遇到類似的事時絕對不會再像這樣對他。

        “我現在給你機會解釋。”李枝獨自幻想，陸嬋兒發泄完情緒后冷靜了不少，開始盤問墻角的人：

        “是不是對方先招惹你，是的話為什么？你打算怎么處理，如果不能做到的話你可以付出什么代價？”

        李枝：“。”

        陸嬋兒看著他，仿佛能透過他的背影看見他嘟著嘴巴別扭的樣子。

        “長大了，我說話沒重量了是吧，呵，也是，都敢和人打群架了還會怕我？我就說我得生個女兒，看看吧，果然兒子大了就會不把當媽的放在眼里，”陸嬋兒說著掏出手機，“你不說我就叫你爸現在過來!”

        李枝立馬慌了，剛要開口，陸嬋兒對著電話那邊：“滾進來吧!”，隨后李樺從窗簾背后跳出來，來勢洶洶。

        李枝實在不明白都在一個屋里為什么陸嬋兒要特意打電話叫他，李樺邊走邊擼袖子，沖李枝罵到：“你這樣做是對的嗎!”

        李枝轉身抱頭，幾乎貼上墻壁，“我要說的!是你們節奏太快了不給我機會!”

        李樺：“你先不管這個，你就說你這樣做是對的嗎？你媽說的話不管用了？以前怎么教你的，男女平等不知道？看不起媽媽是吧!”

        “我不是…那媽還讓你滾進來呢，她也不尊重你!”

        “那能一樣嗎!”李樺也抓了倆杯子，一前一后摔到地上。

        李枝條件反射似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陸嬋兒揮手，“生男生女一樣好，預備起!”

        李枝順暢地接下：“生男生女一樣好，不吃女兒生不飽，要…”

        “念的什么？？”陸嬋兒氣得跺腳，“你這是什么態度？”

        “就是念錯了嘛，我的態度還不好？!”

        “你的態度好？”

        “你的態度好？!”

        “……”李枝望向步步緊逼的李樺和陸嬋兒，胸口劇烈起伏。

        “你還在學校不好好學習，打架，鬧事!”李樺又說，陸嬋兒附和，雙重奏一步到位，李枝滿眼淚，死撐著才沒掉下來。

        “生男生女一樣好，不生女孩兒吃不飽，要想腰纏又萬貫，家里仙女不能少，要想幸福又美滿，敬請參照上一條。”李枝攥緊拳頭重新念過，六七四十二字的“家規”念完，李樺和陸嬋兒非常滿意，甚至忘了打架的事，只讓他自己回房間再抄十遍家規。

        李枝抄了二十遍，多的準備給下周的月考，擱下筆后李枝覺得月考似乎問題更嚴重些，于是又再加了五遍。

        抄完感覺自己升華了一樣，心也靜了眼界也開闊了，李枝頓悟：躲著也好硬剛也好，其實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學校里一定不會被混混纏上的人是哪些，是學霸們，畢竟無論如何學生都不會輕易和老師動手，而學霸們往往和老師的關系特別好。

        李枝得去的不是老師辦公室旁邊的廁所，而是辦公室。

        想通了這點后，李枝打開書包掏出作業開始寫，感覺自己終于領悟了學習改變出路的真理。他決定接下來的一周天天鉆進辦公室里，每天纏著老師講題。

        只要他下一周在辦公室付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就可以成功躲開那些麻煩，并且提高成績。

        “很好，”李枝放下筆，搓手，“所以我現在先去唱歌放松下!”

        然而月末陸嬋兒坐在沙發，手里拿著成績單一陣沉默。

        李枝按照計劃實施行動，每□□五晚十二，下課就泡在老師辦公室，真的沒再和那群人碰過面。且他認真刻苦的程度，連老師都感嘆：“這小子終于知道乖了哈，這么努力，這次月考排名應該能回來。”

        李枝自己私下做題做卷子也自覺順暢無阻得心應手。月考那天他甚至還有點緊張，之前從來不會。

        都說緊張要么會超常發揮，要么會徹底翻車，而李枝明明應該是前者，因為他第一次掃完作文材料就找到了立意，靈感爆發寫完八百字后還意猶未盡，檢查完卷子之后發現還剩十分鐘才結束考試。

        之后幾科都是這樣類似的感覺，這是多么好的狀態!最重要的是他每科考試檢查完后一個答案都沒有改!多么好!

        結果他的排名降了五名。

        陸嬋兒已經盯著他的成績單看了三分鐘沒開口了，李枝猶豫著要不要現在跪下，突然陸嬋兒放下了成績單，語氣平淡認真，一字一句：

        “以后遠離那些人，不管發生什么，不能再去動手打架，參與也不行，看看也不行，知道沒有!”

        李枝被說的得發懵，匆忙解釋：“我早就沒有打架了，上周我連他們的面都沒見過!”

        那真的是他有史以來最努力的一周，走路掃地洗漱，所有時間他都拿來背書，考完試放松下來后李枝覺得自己倒頭就能昏睡過去不省人事。

        陸嬋兒“嘖”了一聲，“沒說你去了!”

        李枝難以置信：“你剛剛說的話明明就是說我去了的意思，你覺得我因為打架把成績弄成這樣的!”

        “對啊，本來就是因為打架所以成績下降了，所以我讓你不要去嘛。”陸嬋兒攤開手揚起眉毛。

        “我上周沒打架!”

        “上周之前打了啊。”

        “上周之前打了不代表上周還會打!”

        “我、沒、有、說、你、上、周、打、架、了!”陸嬋兒揪住他的耳朵，“你在這兒跟我暴躁什么？我說話又不管用了是嗎，都跟你說…算了，自己去房間里抄五十遍家規!”

        李枝拽了書包進臥室，關門時發出“磅”的一聲重響，平常只運作一下的鎖芯現在咔噠咔噠迅速轉動多次。

        拿了紙筆，李枝寫下一串亂七八糟的歌詞。

        夜半時候李樺回家，李枝迷糊之間聽見陸嬋兒在說什么，不能再讓李枝被那些打架的人影響了之類的話，他難受得動了動因為趴在桌上睡覺而發麻的身體，心想陸嬋兒這么大了還半夜跟老公告狀，真不要臉。

        “你抽個時間，我們再去各方面溝通一下，怕是那些人你越攔著他越逆反，又要找機會纏上李枝。”陸嬋兒說完，李樺緊了緊她的手，笑道：“上周大部分時間都是你去處理的，辛苦了。”

        “你們安靜一點行不行，不是說好了晚上不準吵的嗎!”李枝從臥室出來時不管不顧地叫道。

        他把累積的怨氣怒氣釋放出來，隨后見李樺和陸嬋兒愣住時其實有點后悔，但轉瞬即逝。

        因為李樺變了張臉，吼得比他更大聲：“剛剛就你說話聲音最大了到底誰吵誰!？沒教過你不要情緒用事嗎!”

        “還不是你們教的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后悔反彈成更火大的口氣，李枝轉身砸門，一頭撲進床上。

        門外李樺還在駁斥他：“我們跟你那能一樣嗎，聽過男女平等，沒聽過尊老敬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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