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養你
洛寧希喝多了，嗓子發啞，說話并不是很明白。
“有嗎？哪個項目？”盛明川沒有聽清，把資料一個勁往前湊。
洛寧希壓根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壞了嗎？”
“�。俊�
“字在飄�！�
盛明川嘴角一抽，把他手里的酒瓶搶過來，“這么快就醉了。”
洛寧希沒反抗，揉一揉眼睛想讓視野清楚點。
“等著，我去拿解酒藥�！笔⒚鞔x開了。
洛寧希并沒有乖乖等著，下了桌，往吧臺那邊走。
他看不清平板上的字，卻能看清那個男人。
那才是解酒藥。
洛寧希一心想過去，腳步竟然挺穩的。擠過人群，順利來到起哄的中心。
這會兒，萬眾矚目的神秘帥哥端起了剛調制出來的酒，輕笑，“你剛才說什么？”
“連喝三杯，三千！一口氣喝完，不能停！”另一個瘦了吧唧的男人甩著手里的百元大鈔，往吧臺上一方。
這句話像是石子，激起了一片議論聲。
“又喝？這酒很猛的，一下子灌三杯不會出人命吧。”
“他會喝的。一個住在麥當勞的窮逼，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洛寧希眉頭一皺。
他睡過麥當勞，知道夜里多么難捱。
洛寧希再看男人那一身單薄的白襯衫，不覺得是隱隱現出肌肉線條的誘人了。他瞬間腦補出一個沒錢買厚衣服的可憐故事。
男人不拒絕，轉頭問酒保，“麻煩你再調兩杯了�！�
聲音很有磁性，卻多了一絲啞。眼睛依然明亮動人，卻有發紅的眼尾和淌在里面的淚光。
難受還在強撐，只為多賺一點錢。
洛寧希無比明白其中心酸，腦子一熱，沖上去抓住男人的手，“別喝了�！�
男人訝然，就這么放下了杯子。
洛寧希發現自己沒被拒絕，一來勁，直接把人拽走了。
這家酒吧實際上的老板是盛明川，他給面子來過幾回，對出去的路線相當熟悉。他不想往熱熱鬧鬧的門口走，進了樓梯間。
樓梯間沒有人，陰暗幽靜。
聲控燈因為門扇開啟而大亮。明亮刺眼的白光像是洶涌的潮水，鋪天蓋地澆下來。
洛寧希想擋一擋，松開了緊牽的手。
光線無孔不入，從指縫溜了進來。他閉上了眼睛，還是能感覺到灼人刺眼的亮光撲到了自己的臉上。
突然，最后一點刺眼的光沒了。
洛寧希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眸。
“還好嗎？”
“嗯�！�
洛寧希低聲答了一句，又垂下頭。
他適應了突然明亮的光線，但沒法適應現在的情況——他怎么把人搶過來了？
“我叫沈昊風�！蹦腥撕龆_口，“你呢？”
洛寧希抬眼，迎上強光，沒怎么看清沈昊風的臉，只感覺那一股隱約透著果香與甜勁的酒味分明可辨。
最后放下的酒里有櫻桃，微甜，是一抹妖冶的紅。
恰若此刻沈昊風低聲問話的唇瓣。
洛寧希有些恍惚，乖乖答了話，“洛寧希�！�
沈昊風逼近，低頭時的鼻尖要蹭到他了，“什么？”
洛寧希別開頭，想避開直接的碰觸，卻冷不丁被沈昊風衣領上的酒漬吸引了目光——真的有點像花，純白與艷紅的反差，因微醺的酒味達到了極致。
像是雪地里綻放的玫瑰。不合時宜，又有致命的吸引。
洛寧希迷迷糊糊撫了上去，呢喃，“好看�！�
“我嗎？”沈昊風順勢接近，在他耳邊輕輕問了一句。
洛寧希被拂過耳朵的氣息呵得一癢，想退開，又被摟了個嚴實。他昂頭，被輕蹭的鼻尖化去了掙扎的力氣，緩緩閉上眼睛。
沈昊風吻了上來。
洛寧希揪緊沈昊風的領子，也捏住了那一點明艷的酒痕。
他摘到玫瑰啦。
10分鐘后，出租車上。
洛寧希一直在揉自己的眉心，試圖理清現在的狀況。
他和沈昊風接吻以后，就說了兩句話。
“回家嗎？”
“好�！�
回家還是他提出來的。
洛寧希不記得自己當時的想法，就覺得現在和沈昊風一塊坐在出租車上有點尷尬。
他低著頭，閉著眼，再怎么好奇沈昊風的反應也沒往旁邊瞥，像是畫地為牢把自己給鎖起來了。
沈昊風也沒搭話，安安靜靜待一邊。
洛寧希暗暗松口氣，繼續揉眉心緩一緩頭疼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沈昊風開了口，“寧希�！�
叫得溫柔，還有點深情。
洛寧希心里一咯噔，看過去，也不知不覺放柔聲音，“嗯？”
沈昊風凝視著他，一時沒說話。
洛寧希覺得沈昊風的眼睛很漂亮，默默盯著。
四目一對，時間像是停止了。
然而時間并沒有停止。
“喂！能不能付了錢再膩歪！25塊還磨磨唧唧的！”
出租車司機忍無可忍，轉回頭罵咧。
洛寧希：……
哦對，車子停下來了。
沈昊風面露尷尬，“你先付好嗎？我的手機還在酒吧�！�
“沒問題。”洛寧希掃碼付錢，還給沈昊風找一找臺階，“我害你損失了三千塊，應該的。”
多虧司機一句吼，洛寧�；貧w了現實頻道。
洛寧希一下車就說，“你愿意住客房嗎？”
沈昊風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好�！�
笑是在笑，但似乎有點勉強。
洛寧希看在眼里，覺得氛圍已經不對了。他知道自己掃興，但真的不想進一步——帶人回家還行，帶人回房還是以后再說吧。
回到家，洛寧希先進去，發現隨手放在玄關的吉他有點礙事。他拿起來讓出路，客客氣氣說了句，“請進，不用換鞋……”
“哇！”沈昊風驚呼，“這吉他好漂亮。”
洛寧�？催^去，發現沈昊風眼里的光又回來了。他不想再掃興，主動把吉他遞過去，“要不要試試？”
“好�！鄙蜿伙L變得緊張，在衣服上擦擦手才去接。
洛寧�？葱α耍耙魳肥依锩孢�有，要看嗎？”
“還有音樂室！在哪里？”
“那邊�！�
洛寧希打開音樂室，還把展覽燈一塊打開了。左邊是窗戶，中間和右邊就是滿滿兩面墻的吉他，在精心設計的燈光下盡情展示著獨有的魅力。
沈昊風看呆，“哇，這么多�！�
在酒吧游刃有余，是個笑一笑就勾人心魄的妖孽，到了音樂室倒是成了懵懵懂懂的小朋友，看什么都哇哦，萌得不像本人。
洛寧希覺得可愛，說話也帶上了哄小朋友的語氣，“隨便看，喜歡可以試試哦。”
洛寧希第一次這么說。
如果是盛明川要試試，就是被他趕出門的下場。
洛寧希不愛豪車，不愛奢侈品，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各式各樣的吉他�；诵乃颊襾淼膶氊悾斎徊簧岬米寗e人碰。
但沈昊風不算別人吧？
洛寧希不喜歡和別人說話，看到沈昊風卻主動搭訕，他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卻不忍心看沈昊風灌酒掙錢。他母胎單身，保持著生人勿近的生活，卻不拒絕沈昊風的親吻。
破例這么多次，再多一次又何妨。
沈昊風確實喜歡吉他，放輕腳步，將每把吉他都仔仔細細看一遍，“這個顏色好絕，這個質感真好，這個……”
洛寧希陪了一會兒，感覺到手機震動。
是【孟文鳳】來電。
洛寧希想起自己答應發信息的事，眉頭一皺，轉身離開音樂室。一口氣走到了主臥，關上門，清了清嗓子才接起。
“喂？”
“寧希！你回到家了嗎？”
孟文鳳很激動，甚至有一點哭腔。
洛寧希生出了幾分愧疚，“到了。對不起，我忘了給你發信息。”
“沒關系，吃飯了嗎？”
“吃了。你呢。”
洛寧希也客氣了一句。
孟文鳳卻高高興興說了好多，“吃了。宴會餐食多是西式的，我不怎么喜歡，就讓管家熬了排骨粥。你爸倒是喜歡西餐，吃了牛排和意面。清言不大舒服，只喝了一點白粥�！�
洛寧希沒怎么聽進去，捂住嘴巴，努力壓住酒嗝。
孟文鳳發現他沒聲兒了，語氣一下子變得低落，“你還在生氣嗎？’
“沒�！甭鍖幭＞忂^來了，“還有什么事嗎？”
孟文鳳嘆氣，“宴會還沒結束，你要不要回來？我讓司機去接你。”
洛寧希毫不猶豫拒絕了，“不了�！�
孟文鳳再勸，“我們不會再提桑曉艷了。說好一起慶祝的，你怎么回去了呢？一個人待著多沒意思，回來吧�！�
“不了，我有男朋友陪著�！�
孟文鳳嚇結巴了，“��？男、男朋友？！”
“嗯，我們住在一起。他在家，我不方便過去。”
洛寧希知道孟文鳳腦補他可憐，不想隔三差五就被邀請去鄭家住，說了個長期有效的謊。以后要拒絕鄭家，說一句“陪對象”就能打發了。
孟文鳳依然震驚著，“你上次說自己是單身啊�！�
“那時不知道怎么說�！�
“那……你的車子，手表，衣服是男朋友買的嗎？”
洛寧希不明白孟文鳳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交代了，“車子是朋友送的，其他是我自己買的。”
“你沒有工作啊�！�
“我是獨立音樂人。”
孟文鳳委婉道，“我搜了你的名字，沒看到多少作品。音樂人的收入這么高嗎？”
洛寧希沉默了。
他的作品都是用“阿寧”的名字來發布的，孟文鳳搜“洛寧希”當然看不到作品。
他不光是音樂人還是商人，財運一直很好。和盛明川一起創立娛樂公司成功了，挖掘的新人爆火了，贊助的綜藝成了現象級，隨便拍的藝術品價值都因為作者獲獎暴漲幾百倍。
錢多了，他的生活倒是保持低調，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隱藏財富。
他很喜歡這樣的日子，不想為孟文鳳改變——他們有血緣關系，卻因為分開多年沒有感情，算起來還是陌生的。
洛寧希只說，“我還做了點小生意，夠花。”
“什么生意？開公司了嗎？叫什么名字？”
洛寧希有點煩了，“我不想說�！�
孟文鳳委屈，“我只是關心你。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嗯。我去睡覺了。晚安�！�
“等等……”
洛寧希裝作沒聽見，掛電話，準備走回音樂室。
打開房門，卻注意到旁邊蹲著一個沈昊風。
沈昊風不急著起身，揪揪衣袖，用可憐巴巴的目光望著他，“我不看吉他了，你不要生氣了�！�
洛寧希發現總有人覺得他在生氣。
他沒那么容易生氣，只是天生臭臉綜合征而已。
“我沒生氣，剛才在接電話�！�
“真的嗎？”
洛寧希點點頭，伸出手，“起來吧�！�
沈昊風牽住了，猛地站起來。按肩一推，將洛寧希逼到墻邊來了個壁咚。漸漸逼近，若即若離要蹭上他的鼻尖。
洛寧希一開始感到了壓迫感，發現自己撞到墻上完全不痛又放松了——沈昊風看似強勢，卻留了一只手墊在他的身后。
再有蹭鼻尖的溫柔，誰能不迷糊。
沈昊風逼近，在他耳邊用低沉的嗓音問著，“我們算什么？”
洛寧希想了一想，答，“情侶？”
“好。”沈昊風輕笑，這才吻上來。
洛寧希卻沒有完全沉湎其中，腦海中依稀有一個反對的聲音——他不了解沈昊風，沈昊風這么熟練，撩過幾個人？
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叫他心不在焉。
沈昊風察覺，捧起臉愈發熱情。
砰。
他的后腦勺磕墻上了。
反對的聲音一下子消散，只剩下捂著腦袋的痛呼，“唔�！�
“對不起！”沈昊風慌了，“疼嗎？”
洛寧希也實誠，“疼。你先讓開。”
沈昊風立刻給他讓路，抬起胳膊虛虛護在他的身邊，想碰又不敢碰，像一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往沙發走，“撞到哪里了？暈不暈，能不能走��？”
“走到了。”洛寧希坐上沙發。
沈昊風不敢坐，在沙發邊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去醫院？”
洛寧�？催^去，發現沈昊風是跪著的就嚇一跳，“不用這樣，坐上來�！�
沈昊風還在打量他，“不會有腦震蕩吧？”
“不會，我好多了�！�
沈昊風依舊緊張，“要不要敷一下？應該熱敷還是冷敷啊？我查查……啊，手機還在酒吧，要不我去買藥？”
洛寧希被這碎碎念逗笑了，“真不用，我沒事。”
“我能做點什么嗎？”
“坐上來�！�
沈昊風坐是坐了，完全不敢挨近。耷拉腦袋，放好雙手像是等著挨罵。
洛寧希無奈，“真的沒關系。”
“對不起，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你以前會這樣嗎？”
洛寧希問出了早想問的話。
沈昊風看他這么嚴肅，迅速理解了意思，“我第一次這么做。這是跟電視劇的主角學的�！�
“電視��？”
“嗯，上次看的是《風流霸總俏秘書》�！�
洛寧希懵了，看過去發現沈昊風一臉認真就更懵了。
沈昊風補了一句，“我媽喜歡看，我會跟著瞅兩眼�！�
“看了很多嗎？”
“是啊。《俏秘書》情節老土，氛圍挺好的，《鎖情》有質感，可是中間狗血太突兀，攻的人設不大好�！�
洛寧希：……
看來是真看過。
沈昊風發現他無語，又垂下腦袋，“對不起，我不該亂學�！�
洛寧希猶豫說了感覺，“其實學得挺好的�！�
“真的？你喜歡嗎？”沈昊風又昂起頭，笑起來的眼睛亮亮的。
洛寧希摸了摸腦袋，“除了最后，還算喜歡。”
沈昊風擔心了，“還是買點藥吧？”
洛寧希問了個直擊靈魂的問題，“你有錢嗎？”
沈昊風站一半又坐回來了，“能不能先借我？我明天去酒吧領工資就還你�！�
“工資？”
“嗯，我是酒吧氛圍組。一天300，小費另算。我早退了，但是搞出來的效果好，應該能拿100�！�
洛寧希皺皺眉，“300？我聽說他們拿的是500。”
“我是新人要給介紹費，有300不錯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沈昊風仔細交代了，“上班族，遇到無良老板拖欠工資，辭職了。我想當歌手，就來這邊碰碰運氣�！�
洛寧希若有所思。
沈昊風主動說，“我還是找工作吧。買藥都買不起，太沒用了�！�
“別，你想當歌手就去試鏡�！�
“總要賺生活費吧？”
沈昊風輕輕嘆口氣，說出了一個無比現實的問題。
洛寧希忽而想起了過去的自己。
他曾經也被這樣的現實打敗過。想學音樂？沒錢交學費，就去音樂機構打零工。
專門挑上課的時候去走廊，杵著拖把偷聽一下。等到無人的時候，溜進去摸摸鋼琴和吉他，碰上一下，也覺得自己的手指不一樣了，回到家還傻兮兮盯著笑。
洛寧希低下頭，看一看自己的指頭。感覺過去和現實混在一塊，怎么都分不清了。
突然，一只手覆了上來。
沈昊風握住他，笑說，“沒事，我一邊工作一邊試鏡……”
洛寧希打斷，“不用，我養你�！�
沈昊風一愣。
洛寧希抿抿唇，直接抱了上去。讓彼此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匯在一塊，輕聲細語正好對著心口，“好不好？”
他能感覺到沈昊風加速的心跳，再等片刻，得了一句含笑的回答。
沈昊風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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