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風故意去那家酒吧的。

        他早就知道，闕景酒吧真正的老板是盛明川。

        他還知道，盛明川當年能從選秀節目里脫穎而出，能夠自立門戶把事業搞得紅紅火火，全靠身邊一位音樂奇才的支持。

        這個音樂奇才叫阿寧，被人稱為寧總。

        寧總沒在公眾前露過面，完美隱藏在高調的盛明川身后。所以，寧總寫出來的歌很火，但沒有什么圈粉能力。

        沈昊風卻真的很喜歡他。

        他不是因為被明星演繹出來的爆款歌曲才注意到寧總，純粹喜歡寧總譜寫的調子——透過寧總在個人博客上隨意發的小眾demo，他能夠看到一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天才。

        孤傲又凄清，招人心疼。

        沈昊風想盡辦法打聽寧總的真實身份，兜兜轉轉，得到最有用的信息只是盛明川的闕景酒吧。

        他來碰運氣，看到了盛明川身邊的洛寧希。

        他直覺那就是寧總。

        等洛寧希走到面前，沈昊風聽到聲音，迅速和demo對上了號——他翻來覆去聽了那么多遍，把寧總的聲線刻在心里了。

        他愿意跟著洛寧希走。

        他沒想到自己會跟洛寧希接吻，回家，確定關系，甚至答應被養著。

        沈昊風發現自己當了小白臉，恍惚，轉眼正好對上洛寧希的笑臉。

        洛寧希的笑很好看。

        若冰雪消融，春色初綻。

        沈昊風一下子覺得自己做得對。

        他也不想被養啊，可是洛寧希對他笑哎。

        “你先拿著。”洛寧希相當有誠意，馬上從錢包拿出了一張卡。

        沈昊風驚訝，下意識拒絕了，“不用，我不習慣用卡。”

        “噢，現在都用手機支付。”

        “是啊，所以……”

        洛寧希又說，“我給你一個手機，再打錢。”

        沈昊風：？

        就一定要打錢嗎。

        洛寧希已經起身，跑進房間又跑著出來，手里多了一個帶包裝的手機，“你先用這個。贊助商送的，是新款。”

        沈昊風接過，“沒有卡吧。”

        “里面附贈了一張。我幫你激活？”

        “我自己來吧。”

        沈昊風不想太麻煩人，打開包裝整手機。

        洛寧希點點頭，“那我去收拾客房。”

        沈昊風伸手抓住，輕聲勸，“等等，你撞到頭應該好好休息，不要跑來跑去了。”

        “那我回房間了？”

        “你的手機號多少？”

        沈昊風激活成功，想存一下洛寧希的號碼。

        洛寧希直接拿手機輸入，還撥通了一下，“我也存了你。”

        “我再給你發另一個手機號。”

        “嗯，客房是那間，你自便。我回房間了。”

        洛寧希放下手機，站起來給他指一個方向。指完了也不回頭看他，繃著身子尷尬站那兒。

        沈昊風看在眼里，忽而明白了——洛寧希真的很想走，才拼命找借口的。

        難道怕他撲上去嗎？

        沈昊風跟著回來，確實有過一點加深關系的幻想。但洛寧希明確說住客房，他會尊重，早就放棄這種不和諧的念頭了。

        他不想嚇著洛寧希，放棄挽留，“好，晚安。”

        “晚安。”洛寧希轉身就走，鉆進主臥以后就關了門，咔噠一下上了鎖。

        沈昊風無奈搖頭，也進了客房。

        客房的家具俱全，還有洗手間。整體是黑白的色調，床品是灰撲撲的顏色，看起來有點冷清。

        沈昊風躺上去，發現還是軟乎舒服的。

        看著冷，實際暖。

        跟洛寧希一樣。

        沈昊風躺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給洛寧希發信息：【我明天去酒吧拿回手機，再加你微信。】

        洛寧希秒回：【哦。】

        沈昊風盯著簡簡單單一個字，傻樂，“秒回了哎。”

        洛寧希打字挺快，又說：【你申請個賬戶，我給你轉錢。】

        這就是小白臉的快樂嗎。

        沈昊風知道洛寧希是好心，但還是有點別扭：【我拿回另一個手機再說吧。】

        洛寧希：【哦。】

        沈昊風怕洛寧希不高興了，再說了一句：【明天想吃什么早餐？我去買。】

        這次，洛寧希沒秒回了。

        沈昊風盯著手機等了一會兒，感到胳膊酸了才勉強放下。活動筋骨的時候還盯著屏幕，看到熄屏了就要點點，生怕錯過回復。

        十五分鐘后，洛寧希才說：【剛剛去洗澡了。都行。我睡了。】

        “這么早就睡了？好吧。”

        他又一次道晚安，去洗漱。客房的洗手間不是空空的，有浴袍、毛巾還有各種各樣的一次性用品，齊全得離譜。

        平時還有誰會來？

        沈昊風第一時間想到了盛明川。

        盛明川和寧總的關系，一直是大家津津樂道的。盛明川高調張揚，被調侃還能一塊笑，卻有一個人人皆知的忌諱：“說我可以，說阿寧不行。”

        有人猜，盛明川和寧總是一對，還有人說，有血緣關系才會這么護著。但盛明川明確否認了，只說：“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一輩子啊……

        沈昊風品品這詞，有點酸。

        他也就是酸一酸，沒指望自己認識洛寧希一天就能比過盛明川。調個鬧鐘早早睡下，想著明天早早去酒吧拿手機，再給洛寧希買點早餐。

        他調的是六點的鬧鐘，卻在五點被開門的動靜吵醒。

        來人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左邊的開關，把客房的燈全開了。

        燈光大亮，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歪歪扭扭靠墻的身姿，還有瞇著眼睛打嗝的樣子展露無疑。

        居然是盛明川。

        沈昊風皺了眉頭，果斷起床。

        盛明川才注意到床上有人，“誰啊？”

        “我是……”

        “嗝！”

        盛明川打著酒嗝，把他的回答打斷了。

        沈昊風聞到濃烈的酒味，捂住鼻子，一時也不想說話。

        “你怎么來了。”洛寧希聽到動靜，過來了。

        盛明川支棱起來，擋住要上前的洛寧希，“危險！別過來！”

        洛寧希扒掉盛明川的手，“你更危險。”

        “喂……”

        “他是我男朋友。”

        盛明川傻眼了，“哈？”

        “你睡客廳吧。”洛寧希把盛明川拽走了。

        沈昊風想幫忙，卻發現自己沒什么插手的余地——洛寧希動作相當熟練，右手拽人，左手挪開茶幾，把盛明川往沙發上一扔就完事了。

        盛明川不疼，撲騰兩下又能坐起來了，“什么時候找的？”

        “昨晚。”

        “昨晚……等等！”

        盛明川意識到了什么，轉過頭把沈昊風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沈昊風沒避開，還能微笑問候，“你好。”

        “你是昨晚斗酒的騷包！”

        “……”

        沈昊風的笑要掛不住了。

        盛明川的目光已經轉到了洛寧希那邊，板臉問，“你怎么能隨便帶人回家！”

        洛寧希皺眉，“你經常這么干。”

        “不一樣！我本來就隨便啊！”

        “……”

        洛寧希也無語了。

        盛明川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著，“你有沒有警惕心啊！要是他偷東西怎么辦？要是他有病怎么辦？要是他殘暴變態嘎你腰子怎么辦？”

        洛寧希聽完一長串，只答了句，“他沒有啊。”

        盛明川那叫一個痛心，再吼，“將來可能有！”

        “我不會的。”沈昊風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一句。

        “閉嘴！”盛明川瞪過來，“你騙得他，騙不過我！我不是第一天在酒吧混……”

        洛寧希慢悠悠打斷，“是啊，你經常帶人回家。被偷過錢包，手表，衣服。車子被人開去亂撞，沒我作證就要坐牢了。”

        盛明川驚呆，“我跟你一邊的，你揭我老底干嘛！”

        “你的眼光不怎么樣，我倒是沒有看錯過人。我相信他，你不要多說了。”

        “可是……”

        “要說出去說。”

        洛寧希冷下臉，語氣也變狠了。

        “兇什么嘛。”盛明川的氣勢瞬間弱下去了。

        “睡吧。”洛寧希沒翻臉到底，拿了毯子幫忙蓋上去，“記得側躺，想吐就用垃圾桶。”

        盛明川不敢跟洛寧希嗆聲，暗搓搓斜一眼沈昊風。

        沈昊風不介意，體貼問，“要喝水嗎？我幫你倒。”

        “我自己會倒！”盛明川兇巴巴吼回來。

        洛寧希嘖了一聲。

        盛明川立刻收斂，扯被子蓋住頭來了一個原地消失。

        洛寧希滿意點頭，走回沈昊風身邊，“不用理他，你也回去睡吧。”

        “好。”沈昊風乖乖答應。

        家里再次變得安靜，但只有半個小時。半小時后，洛寧希急急忙忙從房間里出來，用力太猛讓門扉撞墻，震出來的聲響把沈昊風和盛明川都驚醒了。

        “你去哪？”盛明川問著，但身子穩穩當當在沙發躺著，壓根不動彈。

        洛寧希沒說話，只是拿起盛明川的外套翻出車鑰匙，“借我一下。”

        “哦。”盛明川打個哈欠，眼睛快閉上了。

        沈昊風倒是一直看著洛寧希，追到玄關。不問去哪，只想給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我開車送你吧？你昨天撞了頭……”

        “不用，走了。”

        洛寧希扔下硬邦邦的四個字就出去，砰地關上門。

        盛明川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他不要你了。”

        沈昊風有些失落，但還是深吸一口氣。再回頭，恢復了淡定的微笑。

        “不，他會回來的。”

        洛寧希去的是鄭家。

        方才，孟文鳳忽而打電話過來，語氣著急，“出了點事，你能不能過來？”

        “什么事？”

        “你先過來。”

        洛寧希問不出來，但覺得能讓孟文鳳大清早這么著急的不是小事。他還是放不下心，開車就往那邊趕。

        到了鄭家，他發現自己多想了。

        鄭海易和孟文鳳端坐在客廳，安然無恙，掛著一張苦大仇深臉在盯他。

        不像是有事，倒像是找事。

        洛寧希皺眉，“你們騙我過來？”

        鄭海易冷哼一聲，“誰是騙子還不一定呢。你今天開的車子不一樣，也是自己買的？”

        洛寧希不想被站著審問，坐下來，慢條斯理回了句，“不是，借朋友的。”

        “盛明川嗎？”

        “嗯，怎么了？”

        鄭海易瞪大眼睛，忽而打開電視指著說，“記者拍到了，你還無所謂？！”

        洛寧希看過去，發現屏幕上顯示一則娛樂新聞。

        標題是盛明川夜會新歡，圖片是盛明川從自己的車下來，朝著的方向是他的公寓。

        鄭海易咬牙問，“那是你家吧？我們去過，不會看錯的。”

        洛寧希坦然承認，“嗯，他的確來找我了。”

        “你不解釋一下嗎？”

        “只是朋友，有什么可解釋的？”

        “他有幾個‘朋友’嗎！被拍到接吻說是朋友，被拍到勾肩搭背也是朋友，上周跑一個網紅家里住了幾天，還說是朋友，把人當傻子啊！”

        洛寧希面無表情地聽著，指了一下桌上的平板，“我能看看嗎？”

        他注意到電視是投屏的，真正的資料在平板上。

        “看！”鄭海易把平板推過來，“好好看看你的‘朋友’！”

        洛寧希拿過來，認認真真看起來。

        孟文鳳忍不住發話了，“寧希，我知道你長大了，有交朋友的自由。但是這個人太花心了，真的不行。你還是換個男朋友吧。”

        洛寧希頭疼，“我的男友叫沈昊風，是另外一個人。”

        “長什么樣？有照片嗎？”

        “沒有。”

        洛寧希意識到自己沒有照片，甚至不知道“沈昊風”三個字怎么寫。

        孟文鳳蹙起眉頭，沒說話。

        鄭海易開始嘲諷了，“這個人真的存在嗎？還是你不想承認自己被盛明川養著，隨口瞎編？”

        洛寧希翻完資料，忽而笑了，“當然存在。鄭清言沒查到嗎？”

        “你什么意思？”

        “這些資料不就是鄭清言整理的嗎？”

        平板里的資料分門別類，把盛明川的緋聞整理得井井有條，還將“洛寧希”的各種搜索結果給列出來了——作品很少，名下沒公司，在各大社交媒體都沒有蹤影。

        整個鄭家，也就鄭清言有能力并樂意這么干。

        鄭清言刪除了平板大部分的痕跡，卻忽略了一點——投屏設備名稱，明晃晃有“鄭清言”三個字。

        洛寧希直接戳破，想看一看鄭海易和孟文鳳的反應。

        鄭海易更生氣了，“對，我想知道你怎么回事，叫清言查了一下。怎么了？”

        孟文鳳嘆氣，“你別怪清言。他也是關心你。”

        “我不需要你們的關心。你們再敢調查，我就報警了。”

        洛寧希不想說下去了，起身要走。

        鄭海易大發雷霆，“報警？我是你爸，想查就查！站住，我還沒說完……”

        “算了。”孟文鳳攔住，“讓他回去好好想想。”

        洛寧希沒管他們，徑自離開。

        二樓，房間內。

        鄭清言不刻意去聽，也被爸爸的吼聲吵著了。

        他滿意一笑，看向電腦屏幕上的表格。

        表格統計了盛明川的緋聞對象。盛明川有錢，曖昧對象的生活十分滋潤，有的收獲資源，有的得到名表豪車，有的風風光光成為了媒體焦點。

        但是，這些人不到三個月就會被甩，無一例外。

        鄭清言看著看著，露出微笑。

        “哥哥，你回來求爸媽是什么樣子？我等著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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