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希在鄭家呆了不到半小時，就開車往回趕。

        路上，他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他停在路邊看了看，發現大都是鄭清言發來的解釋信息，一條比一條長，哭哭唧唧說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希望得到原諒。

        洛寧希掃一眼覺得有點反胃，關掉了。

        還有幾條信息是孟文鳳發來的，絮絮叨叨，勸他不要責怪鄭海易和鄭清言，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洛寧希覺得很無語。

        明顯都有錯，還爭什么爭？

        洛寧希昨晚沒睡好，又在大清早趕去鄭家。折騰一番，感覺自己渾身發軟有點虛，趴在方向盤上休息一下。

        嗡——

        手機又有來電。

        洛寧希沒注意看就接起來，“干嘛！”

        “對不起。”一個溫柔的聲音道了歉。

        洛寧希反應過來了，“沈昊風？”

        “嗯。我打擾到你了嗎？”

        洛寧希的火氣一下子就降下去了，放柔聲音，“沒有。抱歉，我把你當成別人了。”

        他說完就后悔了。這么說，沈昊風會問問別人是誰吧？

        沈昊風卻只說，“沒關系。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我現在就回家。”

        “別勉強自己。我過去找你，再一起吃個早飯？”

        洛寧希想象了一下。

        等沈昊風來一起吃早餐，確實比忍著怒氣開車、回到家里繼續聽盛明川追問，然后大眼瞪小眼來得好。

        洛寧希嘆嘆氣，答應了，“好。你去主臥左邊的床頭柜拿現金，再去衣帽間挑一件外套穿。”

        他還記得沈昊風沒錢，只穿著一件襯衫的現實問題。

        “嗯。”沈昊風輕聲說，“等我哦。”

        洛寧希喜歡這一把溫柔的聲音，笑了，“好。”

        他開車開一半了，在的地方離家不算遠。他估摸著沈昊風打車過來需要二十分鐘，往后一靠，閉上眼睛養養神。

        他再睜眼，是因為車窗被叩響了。

        這會兒天還陰著，空中彌漫著清晨的薄霧。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色調，清冷陰郁。

        可是，沈昊風在對著他笑，暖洋洋像是小太陽。

        洛寧希跟著彎起唇角，準備開門下車。

        沈昊風卻抵住了，跑到副駕自己上車，“我來啦。”

        洛寧希注意到沈昊風穿的是一件黑色長款大衣。這大衣，他穿著偏大也偏長，沈昊風更高，穿著正合適。

        “跟你一樣，穿的黑色。”沈昊風的關注點倒是不一樣。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笑得開心。

        洛寧希也打量起來，“挺合適。你的手怎么了？”

        沈昊風眨眨眼，忽而從身后變出一束向日葵，“禮物。”

        洛寧希訝然接過，“這是你買的？”

        “是啊。”

        “在哪買的？”

        沈昊風不忙答，笑著問一句，“你喜歡嗎？”

        “喜歡，謝謝。”洛寧希才意識到自己破壞氣氛了。

        他沒什么情趣，總是考慮現實問題。聽到沈昊風來找自己，第一反應是怎么找，車費怎么付，看到沈昊風變出向日葵，想的是哪個花店這么早開門。

        所以到底是哪里買的？

        洛寧希莫名忘不掉這個問題，歪頭打量，想看看包裝有沒有花店標志。

        沈昊風看出來了，解釋，“我昨晚查過附近的早餐店，看到一家花店就記下來了。”

        “噢，謝謝。”洛寧希點點頭，不知道說什么就再道謝一次。

        沈昊風忽而握住他的手，“好冰。先放下，乖。”

        洛寧希被這一聲“乖”叫迷糊了。放下向日葵，由著自己的雙手被握住，看到沈昊風幫他搓手取暖，感覺心里也熱起來了。

        “你想吃什么早餐？”他主動問。

        沈昊風笑了笑，“都好。要不要我來開車？”

        洛寧希搖搖頭，還幫著安排了，“不用。我們去附近的圣翰酒店吃自助吧？吃完了，去酒吧拿你的東西，再到商場買衣服。”

        沈昊風還是聽話，“好。”

        洛寧希笑了笑，調整座椅準備開車。

        沈昊風幫著放向日葵，在導航的屏幕上搜索圣翰酒店的位置，才系上安全帶乖乖坐好。

        洛寧希看得嘴角上揚，“要吃糖嗎？”

        “糖？”

        “手套箱里應該有。”

        沈昊風找到了里面的糖果，拆了一顆，先喂到洛寧希的嘴邊。

        洛寧希吃了，感覺糖果的味道在舌尖彌漫。

        嗯，真甜。

        洛寧希和沈昊風吃了飯，拿回物品，去商場逛了一逛。

        打算買衣服，但沈昊風不喜歡逛。幸好人是衣架子，怎么都好看，洛寧希圖省事，要了幾個牌子的新品叫人送到家，就算是買完了。

        沈昊風卻不想回去，指著家居用品店，“我們去看看吧？”

        “好。”洛寧希無所謂，跟著一塊去了。

        沈昊風一進去，就被貨架上的杯子吸引，“寧希，我們買一對吧。”

        洛寧希懵懵點頭，“嗯。”

        “你喜歡哪對？”

        “我看看。”

        洛寧希對杯子不怎么在意，現在用的還是銀行送的馬克杯。不過，沈昊風喜歡，他還是會配合看一看的。

        架子上什么風格的杯子都有，包括小資派，搞怪類，可愛型，還有平平無奇大眾款。他掃一眼覺得大同小異，沒什么興趣，目光轉到戶外杯子那兒了。

        “這個好。”他拿起一只小熊杯。

        沈昊風輕笑，“原來你喜歡可愛的。”

        洛寧希沒注意聽，擰開了小熊的腦袋。

        沈昊風：……

        畫風突然變得驚悚了。

        洛寧希沒注意小熊頭身分離，淡定打量保溫內膽，“不錯。能保溫，容量也挺大的。”

        “那就買。”沈昊風拿起另一個小熊杯，“我也買一個。”

        “一樣的分不清是誰的吧？”

        沈昊風眨眨眼，“需要分清嗎？”

        洛寧希覺得沈昊風此時笑得有點誘人，忽而想起先前的吻。他的目光不知不覺轉到沈昊風的嘴唇上，盯了一盯才移開了。

        大白天，大庭廣眾，不合適。

        洛寧希想掩飾自己的心思，隨手拿了另外一個杯子，“你用這個吧。”

        “好。”沈昊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等洛寧希轉身，才拿起那個顏色粉嫩的小兔杯仔細看看。

        洛寧希忽而說，“再買一對馬克杯吧。你喜歡什么樣的？”

        “這對吧？合起來是愛心。”

        “嗯……”

        洛寧希抿緊唇角，答應的聲音悶悶的。

        沈昊風發覺，沒把杯子放進購物車，“不喜歡嗎？”

        洛寧希考慮的是一個相當實際的問題，“形狀奇怪，不好洗吧？”

        他的房子是四房兩廳，其中兩個房間并起來改成了音樂室。面積不小，又有音樂室的設備需要專人護理，他就要了家政定期上門的服務。

        雖有家政，他平常還是會做家務。喝個水也要提前沖刷杯子，算是愛干凈。

        洛寧希看到半心形的杯子，首先想的是——

        有死角，難刷。

        沈昊風料不到會有這方面的考慮，懵了一下，還是放回去了，“那就換。這一對不錯，形狀正常，印著的圖案合起來是愛心。”

        洛寧希疑惑，“你很喜歡愛心嗎？”

        沈昊風笑著搖頭，“但我想用情侶款。在家里的時候，我爸媽用情侶款，我哥和嫂子也用情侶款，沒人跟我一塊用。”

        “哦。”洛寧希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沈昊風試探問，“你家……”

        “杯墊挺好。”洛寧希忽而拿起一塊木頭杯墊。

        沈昊風難得見到洛寧希主動說要什么，順著說，“買吧。”

        “嗯。”洛寧希拿了幾個放進購物車，又去看別的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間拉遠了。

        沈昊風瞥過去，發現洛寧希的目光轉來轉去、走開的步子有點焦急。他確定方才那一出是轉移話題，有點失落也有點懊惱。

        太急了。認識沒多久就問家里的事。

        沈昊風在心里自省一下，便揚起笑跟上去，“我們看看抱枕？”

        “好。”洛寧希并不知道要看什么，聽到提議立刻答應了。

        他們走走買買，看到順眼的就往車里放，不知不覺攢了一車。

        洛寧希看到這一車東西，終于有了同居的實在感。

        雖然和沈昊風住的不是一個房間。

        排隊結賬時，盛明川打來了一個電話，“喂，你去哪里了？”

        洛寧希以為是車子的事，“逛街。車子沒送回去嗎？”

        洛寧希方才去過酒吧，拿回沈昊風的東西，順便把自己的車開走了。至于盛明川那輛，他叫一個熟悉的代駕送回家，應當早就到了。

        “送了，但是行車記錄儀拍到沈昊風了。”

        “然后呢？”

        盛明川沒好氣，“寧意以為是我勾搭來的！我怎么解釋，他都不信。你帶著沈昊風來公司，幫我打他的臉。”

        寧意是盛明川的總助，什么都管，幫著收拾過不少爛攤子。為了不讓公關部累死累活，特別關注盛明川的私人關系。

        盛明川那些奇葩事，洛寧希就是聽一聽。寧意就不一樣了，親力親為處理妥當，時時待命以免爛攤子越來越大。

        洛寧希很理解寧意，答應，“好，我們過去。”

        他掛掉電話，想跟沈昊風解釋情況。

        沈昊風卻說，“前面還有兩個人，很快就能結完賬了。要不要我先把車子開到門口？”

        “你聽到了？”

        “盛明川嗓門很大。”

        沈昊風說完，又補了一句，“我不是故意聽的。你介意的話，我以后走開一點。”

        洛寧希疑惑，“我沒說介意啊。”

        “好。”沈昊風收起緊張，笑了一笑。

        洛寧希只當是沈昊風比較禮貌，決定，“行，等下去樂億一趟吧。”

        在樂億，洛寧希也把寧總的馬甲捂得嚴實。

        他有一段時間沒靈感，用本名做了錄音師，和各個部門都混熟了。混熟以后，他發現自己掉馬的可能性很低，主要原因是……

        大家都覺得寧意是寧總。

        盛明川有所耳聞，但不否認。寧意知道自己在風口浪尖，思忖片刻，問盛明川要了股份做封口費，也緘口不言任由誤會。

        所以，洛寧希回到樂億，用的是錄音師的身份。

        前臺記得他，揮揮手打招呼，“小洛，好久不見啦。”

        “你好。”洛寧希回應。

        “你來面試嗎？”

        “……”

        洛寧希無語片刻，覺得這個借口也不錯，“是啊。要登記嗎？”

        “不用。拿著。”前臺直接給了臨時通行卡。

        洛寧希輕聲問，“可以給兩張嗎？我帶了個朋友。”

        前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等待的沈昊風，“那是你的朋友？哇，我以為是藝人，還想他怎么站在容易被拍的地方。”

        洛寧希干脆瞎掰，“他也是來面試的。”

        “那一定能成功。給你卡。”

        “謝謝。”

        洛寧希搞定了，去跟沈昊風會合，“上樓吧。”

        沈昊風不忙走，反而把他拉到身后擋一擋，“等等，你看右邊。那個人一直看著你。”

        洛寧希看過去，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面孔。

        竟然是鄭清言。

        鄭清言對上他的目光，不躲避，直接走上來，“哥哥，這么巧？”

        洛寧希皺起眉頭，“巧什么，你故意來的。”

        “你誤會了，真的是巧合。我想找專業的音樂人合作，托朋友介紹，結果他推薦了樂億。他幫我去聯系，一會兒回來。你不相信可以問他。”

        “哦，那你忙吧。”

        洛寧希不想多說，拉著沈昊風要走開。

        鄭清言卻擋在了前邊，“你不用登記就進來了，是不是在這里上班？”

        洛寧希想著自己算是樂億的人，答：“對。”

        鄭清言看向沈昊風，展開一個笑，“這位哥哥也是樂億的人嗎？”

        洛寧希皺眉，“你怎么管誰都叫哥哥。”

        鄭清言一下子淡了笑容，委屈說：“我覺得這樣比較禮貌。你們介意嗎？”

        鄭清言說時，故意望向沈昊風。

        拿捏好角度，讓人能看到絨軟順毛發型下含著水一般的狗狗眼。瘦削的身形掩在素白的襯衫下，干凈文氣，看起來單純無辜沒有一點威脅性。

        鄭清言真的長得很乖。

        洛寧希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眉頭更皺。

        沈昊風直面楚楚可憐的小眼神，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介意。你想講禮貌，應該叫我先生。”

        “……”

        鄭清言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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