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暴雨，把工作室周圍種的玉蘭花瓣都打沒了，大偉難得遲到了，柯涼開著車送她來上班，自己帶了電腦過來工作。

        二老板又來啊？大偉驚呆了，這是什么工作為什么這么自由？

        打聽了一下，原來是博士啊那沒事了。

        柯涼這段時間在搞文獻，后面可能就要回學校搞數據，或者跟著老師出海，其實她的事很多很忙，光現在要寫的沿海生物科普就夠她焦頭爛額，寫這玩意的文字一定要通俗易懂，因為這是面向大眾的，并非嚴肅的專業類書籍。

        小晚遲到了更長時間，聽說陳贊已經有女朋友了，她連妝都沒化了，遲到完全是因為起晚了。

        倒是陳贊到的最早，他還熱情的給大家帶了早飯在門口等，直到有人來開門。

        沈思則想，等他過了實習期，也得給他配鑰匙。

        “老板的感冒還沒好嗎？要不要去醫院？”大家都在忙開機的準備工作，陳贊身為助理開始關心老板。

        她去醫院我們拍什么？小晚覺得陳贊好像不是很聰明。

        “不去啊，都沒怎么發熱，就是渾身難受，不得勁啊。”

        柯涼說：“你們抓緊拍吧，下午我送去醫院瞧瞧。”要不是沈思則堅持，柯涼其實早上就想送去醫院了，半夜起來鬼喊了一遭吃了藥，早上起來人都感覺混沌了。

        小晚已經跟沈思則很默契了，兩個人配合著很快就完成了，看她狀態不好，也沒等到下午就去了醫院。

        柯涼去掛號了，醫院的空調開的很冷，沈思則蹲在地上等她回來。

        “思則，去二樓。”她掛了專家門診，今天人不多，應該很快就排上號了。

        沈思則應聲，踉蹌著爬起來，她吃不下飯，還有點低血糖。

        柯涼把她抱起來，匆忙進了診室。

        醫生開了抗生素和化痰藥，讓她去輸液大廳掛水，柯涼問她有沒有病床，醫生瞥了她一眼，說這點小病不需要。

        沈思則難受的沒力氣喊疼，掛水時護士還沒一針見血，扎了第二針，她也好像沒感覺到，只是在柯涼的肩膀上睡著了。

        掛完水才下午四點，沈思則精神好點了，柯涼帶她去買了點菜，為了讓她感冒好的好一點，還做了驅寒的姜湯。

        沈思則還是有討厭的食物的，在柯涼的威逼利誘下喝了兩口，柯涼捏著她的鼻子讓她喝完，沈思則受不了呼吸不了的感覺，咕嘟咕嘟喝完了。

        柯博士就是這么照顧人的？沈思則欲哭無淚。

        她迷信的拿著水晶球禱告，祈禱這場莫名其妙的病能快一點好。

        小魚出現甩了她一尾巴，似乎在說你現在想起我來了？

        夜里，沈思則借著生病的名義靠著柯涼睡，她身上暖呼呼的，帶著溫柔的香氣，讓人覺得很安心。

        柯涼也在痛苦，她想沈思則如果真是條魚，是不是得去看獸醫？

        她去了趟南北海，向老師旁敲側擊的問了人魚的事情，最后只好說，科研出海時船的排水系統崩壞，被疑似人魚的生物所救，老師顯得特別激動，說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魚，還告訴她，當年那個遇到人魚的科研烏龍，烏龍是假，遇到是真。

        “那是一種強大，美麗又孤獨的智慧生物，她們已經逐漸凋零，即使有人證實她們存在，也被認為是科技手段······”

        “這么多年，我一直謹小慎微的守護著這個秘密，人魚的存在是必然的，但她們對人類社會有種特殊的渴望，我一直認為，她們有一種特殊的方法，能夠變成人類。所以她們的滅絕，我甚至認為，是她們逐漸融入了人類世界。”

        “這么多年，除了幫助珊瑚重返南北海，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尋找人魚的蹤跡···”

        柯涼躺在床上，想著有關沈思則的點滴，覺得如果把魚這個標簽貼到她身上，那她身上所有的不合常理似乎就說得通了，但也不是完全說得通，黎家的事又怎么算？

        沈思則迷迷糊糊的趴著趴著，就縮進了她懷里，柯涼從來沒跟人這么親近過，整個身子一僵，就這樣什么也不敢想了。

        即使掛了水吃了藥，她的病也沒好起來，柯涼有點著急了，就開車去了更遠的市醫院，還是打針掛水，對沈思則似乎沒什么作用，后來沈思則抓住柯涼的手腕，說先回去吧。

        她發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她知道有一天會分別，但沒想到這么快，身體的每一處疼痛都告訴她，她應該重返大海。

        可她不想，一點也不想。

        海神沒有回應她的愿望，水晶球里的小魚現在頻繁的開始出現，冷漠的眼神看著生病的思則。

        柯涼不再嘗試普通的降溫方法，準備找給魚治感冒的方法，綜合了一堆偏方，開始在浴缸里蓄水。

        沈思則身上也黏糊糊的，發現柯涼給她準備了洗澡水，就脫了衣服進去洗了，柯涼怕她出事非要看著，她也沒拒絕，反正是同性，只要耳朵不進水，一切都好說。

        柯涼隔著簾子，沒有刻意去看她，偏方里說要放的草藥已經放進去了，等她出來就好了。

        沈思則還是高估了自己，她燒的迷糊，不知道浴缸里還有別的東西，踩到還以為是海蛇，猛的整個頭塞進了浴缸里，來不及驚呼，就變成了魚。

        柯涼顧不得思考只能上前去看，就看見一只白發的美人魚躺在自家的浴缸里，沒穿衣服，面色酡紅，墨色的魚尾發出淡淡的磷光。

        一瞬間又豈是震撼形容？她沒想到自己猜測成真，更想不到自己喜歡的人，是一條真正意義上的的美人魚。

        柯涼去探她的腦袋，沈思則眉目一凝，輕輕皺起眉頭，美的驚心動魄。

        這就是···真正的她。

        她是腦袋里進水才會變回魚？柯涼回想上次她在家里洗澡，然后猛的摔倒，其實是亂呲的水龍頭害的她變回了魚嗎？

        她曾擔心自己感情不被世俗和喜歡的人接受，一直試探和隱瞞，決定以朋友之名退守。

        如果她也有這樣的心事，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她為什么說自己神學意義上不健康呢，是因為海神嗎，這場好不了的感冒，也是因為她其實是魚的緣故？

        “柯···涼？”沈思則看著她，燒迷糊了還以為是一場夢，夢里她變回了魚，睡在柯涼家的浴缸里。

        她魚尾輕輕一晃，浴缸瞬間裂開了一個口子，沒過一會整個碎掉了。

        她整個人隨水流落在了地上，驚恐的看著柯涼。

        他娘的不是夢？

        柯涼尷尬的笑了一下，把她打橫抱起，沈思則這條魚尾巴重的離奇，她一個踉蹌差點沒和她一起嗝屁。

        濕噠噠的總不能放在床上吧？

        柯涼扯了條浴巾蓋住她，少女的軀體不安的顫動，溫度還是燙的離奇。

        “柯柯柯涼···”沈思則環住她的脖子，輕聲說：“把我放地上也行。”

        柯涼沒聽，怕她坐地上涼，卻忍不住悶哼一聲。

        又過了一會，沈思則變回了人形。

        柯涼：······這是個什么變身機制？

        “耳朵，進水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她低聲解釋。

        “嗯。”柯涼把她放到地上，揉了揉有點發酸的胳膊。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沈思則裹著浴巾，咬唇，長發上的水滴到地上。

        “最近猜到的。”她神色似乎無波瀾，手指輕顫。

        “唔，是不是顛覆了你對海洋生物的認知？”她神色慘淡的開玩笑。

        “其實人類對海洋生物的探索非常非常少，海底的領域可以說是未知···我所學這個專業七年，內心一直會被震撼。”

        “所以是可以接受的程度？”沈思則好笑的低聲輕嘲。

        “不，你不一樣。”柯涼咬唇，想說出點什么自己的想法，其實她并不在乎自己喜歡的是人是魚，她只在乎是不是和她有一樣的心，或者能否像此前一般。

        “我記起一些事情，柯涼。”沈思則說：“我再不回到大海，我就要死掉了。”

        柯涼蹲在床邊，看著她，很：“你是怎么來到陸地上的？”

        “因為我想啊。”沈思則笑著說：“海神大人喜歡我，就答應了，但她沒告訴我，這份天真是有代價的。”

        她記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她被一條巨型章魚絞殺，后來章魚突然暈了過去，她得以逃脫，她天真頑劣，有段時間覺得活著沒意思，經常挑釁各種攻擊力極強的深海魚，卻都能僥幸活下來，后來她在和一條藍環章魚的廝殺中負傷，醒來就到了海神灣，并且怎么努力都無法游出這附近，就這樣長久又無聊的活了下來。

        柯涼又問：“為什么不回到大海，就會死去？”

        “這原本就是一場交易，但海神沒有拿走我的砝碼。”海神沒有拿走她的記憶，也沒有徹底讓她變成人類，她以生命為要挾，讓沈思則重返大海。

        她全都，記起來了。

        雨后，玫瑰上沾了幾滴掉落的雨珠，海面暫時平靜下來，積雨云仍盤繞在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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