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

        沈思則偶爾給自己放了一天假，躺在柯涼家的客廳開著冷空調擺爛。

        人魚真的很討厭熱，會有種曬成魚干的快感。

        一旦出門，她就覺得自己身上時不時會飄出一點烤魚的香氣。

        柯涼不允許沈思則把空調的溫度開的很低，但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房間里工作，很少出來，沈思則沒有聽，有時候覺得有點冷就去陽臺吹吹熱風，很快就感冒了。

        還有厚重的鼻音。

        她搞不懂，一條魚怎么就能感冒了？

        而且她前兩天喝酒了，也不敢亂吃藥，只能靠喝水緩解痛苦。

        柯涼貼心的煮了冰糖雪梨，還有蒲地藍消炎口服劑。

        沈思則喝下去整條魚都麻了，為了藥效好，柯涼甚至不允許她喝完了這玩意之后喝水。

        沈思則病著病著，就有點犯傻，她想起王軼說她和柯涼兩個人好像克對方，誰靠近誰都沒有好下場，但自己居然頭腦一熱搬了過來，無異于雪上加霜。

        她只好拿出水晶球像海神禱告，求求她放過她和柯涼，把該死的不可結緣變成月老的紅線。

        小丑魚正好在線，屁股對著她拒絕了她的請求。

        可能看她生病了可憐，小丑魚還晃了晃尾巴逗她開心。

        沈思則覺得祈禱這玩意沒戲，大不了要死的時候回海底當魚，柯涼家反正離海邊近，偶爾能過來看看，其他人就只能寫寫遺書道個別了。

        柯涼忙完工作來照顧沈思則，發現她正在起草遺書。

        居然還是to楊霖。

        她咽了下口水，欲言又止。

        看見她來，沈思則不太好意思的把本子藏起來了。

        “感覺···怎么樣？”

        沈思則搖搖頭，又點點頭。

        心理上很悲愴，身體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思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柯涼小心的問。

        “沒啊。”她一愣，除了自己的身世大秘，她對柯涼可是相當坦誠。

        “身體上的···一些疾病？”柯涼試探著問，自從上次沈思則喝悶酒跳海，她時常就右眼皮跳，所以工作間隙還要時不時出來看她一眼。

        “我基本很健康···但從神學意義上，額，又不太健康。”她決定坦誠的用自己的語言描述困境。

        “神學意義？”柯涼一臉疑惑。

        “額，就是說，你信不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沈思則一臉認真。

        “你信仰什么教嗎？”這方面她似乎真的沒辦法解決。

        “嗯，信仰海神，但也背叛了她，所以常感時日無多。”沈思則悲催的說。

        “海神，是媽祖嗎？”海城人出海必拜媽祖，以護佑每次出海都能安全歸來。

        “不是···”沈思則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原來海神只是海洋的神明，和人類無關嗎？

        “你是覺得那個所謂的神明會傷害你，對嗎？”柯涼好像明白了：“悶悶不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我失去的記憶漸漸出現在腦海中了，我很不安。”沈思則最近經常做夢，有時候是在海底捕殺一些小型魚類，有時候是在撿東西吃，夢境里偶爾會有一兩個人類，她們的樣子模糊的要死，每個人都長大嘴巴惡狠狠的盯著她看。

        她覺得，自己離回到海洋應該不遠了。

        “思則，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柯涼說：“但你要相信，天命并非真理，一切答案應該都有跡可循。”

        “你想知道嗎？”沈思則靠近她，柯涼的嘴唇顏色淡淡的，似乎有股淡淡的桃子香，她不自覺的想離的再近一點，卻被柯涼尷尬的咳嗽打斷。

        “你可以相信我的，沈思則。”柯涼最后說。

        “我沒有不相信你呀。”她蹭了蹭柯涼的胳膊，心說只是覺得說了你也不信。

        那天夜里，沈思則記起了一個女孩，瘦小的身體，穿著一件白色的唐裝，頭發披著，看起來有點害怕，她坐在海神灣的礁石群中，周圍是玫瑰和幾條死掉的多莉魚。

        是誰呢，也是來過海灣的人類嗎？

        沈思則半夜醒來，去廚房喝了杯水，坐回床上發呆。

        柯涼這時候還沒睡，她補一個報告到很晚，發現沈思則有動靜，就敲門進屋。

        “這么晚還不睡？”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我有點餓。”沈思則說。

        “吃面條嗎？我下一點。”

        “不用了，柯涼你陪我躺會吧。”沈思則覺得一個人胡思亂想怪沒意思的，跟柯涼一起會安心很多。

        “一起睡啊。”柯涼看著她，心想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有什么大不了？”沈思則不理解。

        柯涼躺進被窩，沈思則開著很冷的空調，她自己的體溫也偏低，柯涼居然在夏天感受到一絲徹骨的寒意。

        “明天還打算喝藥么？”

        沈思則默默的把空調調低。

        柯涼的個子高一點，她身上有淡淡的暖意，長發柔軟的披在床上，和沈思則的頭發交叉在一起。

        沈思則看著她，覺得柯涼的眼睛很好看，有時候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一旦擁有溫度，就能蠱惑人心。

        柯涼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她實在有點困了，就慢慢睡過去了，兩人就這樣隔著十幾厘米的距離睡了一夜。

        睡醒沈思則才發現自己的腿搭在柯涼的腿上，柯涼也覺得腿有點麻了，按了按才爬起來。

        她本想道歉，但沒說出口，只是默默的自己在換衣服。

        “今天還上班么？”柯涼率先開口。

        “上的，我們之前說要拍mv，順帶測試新員工。”

        “新員工？”她怎么沒聽說。

        “算是助理吧。”沈思則說：“對啦，我們賺到錢了，可以給你回本啦！”

        柯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通過沈思則賺到一筆不錯的收入。

        她怎么會是掃把星呢？她簡直就是小福星。

        新來的陳贊才畢業一年，沒什么工作經驗，有寫劇本兼職過，還憑借帥氣的臉蛋在專柜干過三月，是個很干凈的男孩子。

        他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被委以重任，屬實震驚了一把，工作室沒有給每個人配電腦，他的筆記本還是自帶的，這會已經工作上了。

        攝影器材也是小晚自帶的，沈思則自掏腰包買了小晚說需要的東西，她高興的合不攏嘴。

        大偉倒是沒什么要求，他的臺式電腦是柯涼找人專門配的，性能相當不錯，不管是剪輯還是摸魚都符合個人需求。

        對陳贊來講，唯一的苦惱可能就是鄰居是上次找他要微信的怪女人。

        下班的時候，怪女人還倚在門口說：“小帥哥這幾天運道不錯啊。”

        天呀的，陳贊尷尬的點點頭，加快腳步走了。

        最奇怪的是，他這兩天運氣是真的不錯。許多天前發出去的稿子以為石沉大海了，結果傳來了被征用的消息，游戲全都連勝，連去趟樓下便利店都有人要他的聯系方式。

        過兩天上班，沈思則發現新員工正盯著隔壁事務所看。

        “思則姐。”陳贊看見她，一下子收回了目光。

        “這家事務所的老板，占卜很靈哦。”沈思則說。

        “這事務所是干什么的？”陳贊好奇道。

        “我也說不清，大概就是碰運氣賺錢吧。”沈思則說。

        沈思則因為感冒，說話還帶著鼻音，她沒辦法拍唱歌的視頻，只能復習上次從趙棠那學的手風琴。

        其實小提琴她還沒有玩明白，小晚常說她好像啥都會點，但啥都不精，是個三分鐘熱度的老板。

        沈思則喜歡音樂，喜歡每個樂器發出的旋律，或清澈，悅耳，或低沉，隆重，樂器是會說話的，她只能把滿腔心事交付給聲音。

        小晚幫忙接了幾個服裝的廣告，接下來這些對接廣告的事情就要由陳贊負責了，陳贊幫著想了幾個鬼點子，比如可以用不同的樂器搭配不同風格的衣服。

        大家覺得都挺新穎，下午沈思則換衣服差點換到吐。

        晚上的時候，陳贊一個人去了事務所。

        “我老板說，你這里可以算命。”

        王軼戴起眼鏡看著突然到來的小帥哥，不滿道：“誰說的，我這是科學占卜。”

        “能幫我算一算，我跟我女朋友能不能結婚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你有女朋友啊？”王軼眼里的好奇一下子就淡下去了：“算姻緣兩百。”

        “這么貴？”陳贊企圖講講價：“我好幾天飯錢，沒必要吧？”

        “算不算啊。”王軼也有點心虛，平時她只收五十。

        “算吧，如果你說的準我就信。”

        “那我說不能在一起，你還能分手不成？”王軼翻了個白眼，搞不懂年輕人。

        陳贊很快陷入了沉思，最后說：“要不還是不算了吧，也不太可信。”

        “別啊年輕人，一百行不行。”

        陳贊：······

        在柯涼家裹被子治療感冒的沈思則突然收到了王軼的消息：沒意思，你們新來的小哥有女朋友，快讓小晚收一收心眼子。

        沈思則打了幾個哈欠，回她：小晚喜歡的難道不是大偉？

        于是她收到了王軼長達五百字的分析。

        沈思則看都不想看，她渾身發冷，人魚本身是熱血動物，她本身并不怕冷，可現在居然渾身都有種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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