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則有點數不清這是第幾個傍晚，她眺望這片海。

        她重新回到了工作室，不同以往的是陳贊現在早已不是她的助理，而是她手下的小藝人了，這小子出乎意料的受歡迎，已經到了可以賺一筆可觀收入的地步，于是沈思則無奈的又招了兩個新人進來，還準備稍微拓寬一下工作室。

        楊霖的世錦賽結束了，她得了不錯的成績，接下來要去放松放松，參加各省之間的友誼賽。

        不過沈思則還聽見了一個有趣的消息，就是楊霖的前男友李言和她的哥哥黎遇棠打了一架，哥哥面無表情的出現在海大的醫務室，沈思則本想罵李言幾句，發現李言被打的更嚴重，兩人吵架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哥哥不知道楊霖分手了，恰好看見李言和他的學妹一起吃飯，以為他背叛楊霖了。

        李言被打還哭著說，是楊霖要分手的，憑什么打我，神情非常滑稽。

        所有的一切，沈思則都很想講給柯涼聽。

        還有王軼，她開始研究一些亂七八糟的陣法，有時候路過她的門可以聽見亂七八糟的念叨聲。

        沈思則用了一大筆錢找了一個愿意去海神灣的船，準備第二天出發了，此刻她正眺望著這片海出神。

        沈思則始終覺得，她和柯涼不僅是相互喜歡，更是相互需要的關系。

        她記得柯涼在這片海為她掉過兩次眼淚，而她是幾乎不會落淚的人。

        她想，如果不能找到她，也要用一生去等待她。

        因為她答應柯涼，成為她的初戀。

        海上忽然下起了暴雨，這場氣候變化毫無征兆，海市的新聞也是實時報道，沈思則看到的時候，船長給她打來電話，要她暫緩出海的行程。

        沈思則回到柯涼的家，開始往房間里收衣服。

        楊霖打電話回來，說自己大概很快就能回海市了，讓她麻溜的搬回去住，她接口說柯涼沒回來讓她看家，楊霖罵罵咧咧說了幾句白眼狼，又問了小潘的近況才掛掉。

        沈思則望著窗外無邊的大雨，第一次打開了柯涼的房間。

        窗簾外風雨喧囂，柯涼的房間只是簡單的整理了一下，一會就會回來，沈思則站在門口，猛的紅了眼眶。

        她的生活一向簡單，除了滿書架的研究類書籍，就是一些偵探小說，柯涼還很喜歡收集一些繪本，有些特別喜歡的甚至收集到了作者的簽名，她把這些可愛的繪本放在了沈思則現在睡的房間里，有時候沈思則也會翻一翻，其中一本小美人魚的故事新編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人魚沒有愛上只見了一面的王子，她與城堡里的一位女傭成為了朋友，女傭告訴她，她也想要穿上水晶鞋在舞會上成為閃閃發光的來賓，她一邊說，一邊踮起腳尖跳舞，她拿著掃帚，灰塵也在她腳下起舞，小人魚第一次對人類世界有了新的認識，這個世界上不止有閃閃發光的賓客，也有墊著腳尖和灰塵跳舞的女傭。

        王子傾心于小人魚的美貌，卻要娶鄰國的公主為妻，他問小人魚愿不愿意去他的城堡做客，可小人魚變成人后，因為得不到心上人的愛，即將化為泡沫了。

        于是她邀請自己的朋友，也就是女傭一起跳舞，她們一個穿著華麗的衣裙卻腳下如針扎，一個穿著樸素的灰裙卻陶醉起舞，就這樣小人魚幫助朋友完成了她的愿望，自己也將不久人世。

        最后女傭抱著化為泡沫的她和僅剩的衣裙，在海邊哭泣，這時候她才明白，比起那個愿意和自己跳舞的人，華貴的裙子和水晶鞋根本就不重要···

        沈思則關上本子的時候也有些傷感，柯涼其實就是那個愿意陪她起舞的人不是么，她一直渴望給自己華麗的裙子，柯涼卻覺得灰裙子也可以起舞，如果不能陪在她身邊，遠遠看著也無所謂。

        柯涼在繪本的結尾留下了一句話：不要陷入夢境太深。

        沈思則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來到柯涼的書桌，發現筆記本下壓了一封信。

        她喜出望外，信上只寫了to思則。

        是給她的，柯涼怎么能未卜先知？

        思則:

        王小姐曾讓我寫下這封信，我心中煩擾，想不出要說什么，只是很想見你。

        自三年前分開，我就希望能再見你，但總想起你母親的話，覺得自己大概是沒資格出現的，不只是因為當年有拋下你之嫌隙，還有就是我心中異樣的情感，我自負二十多年從未用喜歡的心態去看待任何人，我期待自己以絕對的理智去看待感情，實際上是害怕任何人的愛。

        思則，我曾無法直視自己的感情，到對你敬而遠之的地步，但我再度遇到你，仿佛心中下了一場千載難逢的雨，我想，若能長久的這樣相伴也不錯，所以從未想坦白心意。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思來想去沒有帶走，若我沒有回來，有人看到這封信，如果是你更好，我既然寫下了，那我就是坦蕩的。

        我沒什么特別要交代的事情，臨走前我曾跟我的導師長談，也跟他備份了所有的研究記錄，我希望我是海洋生物學漫長歷史中小小的一粒火星，但對你我比較自私一些。

        思則，提筆至此，已有些疲憊，那么就到此，相信我們會有機會再續前言。

        落款是柯涼。

        沈思則忽然泣不成聲，忽聽窗外野雷驚了風雨，喧囂似乎要闖進屋內，她匆忙的放下信紙，看見客廳陽臺的窗戶被擊碎，手機助手忽然開始提示：接下來的二到五個小時有暴雨預警，請居民封好門窗，輕易不出門，不要違反禁令出海······

        沈思則迎著風雨，她第一次來陸地就是這樣的天氣，柯涼正坐在沙發上堵著耳朵看書，就看到她趴在窗臺上用蒼白的手緩慢的在地上緩慢的敲，一條剛由魚尾變成的大長腿癱瘓一樣在地上趴著。

        為了不讓暴風雨的襲擊更加糟糕，沈思則開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房間里移，風雨沒有停從意思，等她把客廳里的東西都移進房間里，她自己也渾身淋了個透。

        她忽然就不想躲了，站在風雨前有點想掉眼淚。

        在沈思則成為今天的沈思則之前，她過去的生活一直有一層揮之不去的夢魘，就是傳說中的神明，人們把她稱為神的瑰寶，把她的一切歸功為神明，把她當作海神灣的私有物。

        直到柯涼把她變成了自己，沈思則不介意自己回到痛苦無聊的日子里，她雖然有很多貪心的期盼，但只要柯涼也能好好生活就好了，她走過人間一遭，內心已經很滿足了。

        暴雨漸漸停息了下來，天上卻還盤繞著大量的積雨云，大概是報復前幾天的大太陽，沈思則抓緊時間搶救了窗外的玫瑰，但它們已經蔫了，怎么也救不回來了，大概是覺得柯涼會難過，沈思則內疚的蹲在玫瑰的旁邊，忽然就泣不成聲。

        “思則、”好奇怪的聲音，有點沙啞，又有點滄桑。

        沈思則沒抬頭，她還沒有支住眼淚，不喜歡任何人看到自己不堅強的樣子。

        “沈思則？”柯涼無奈的蹲在她面前。輕聲的說：“我回來了。”

        沈思則難以置信的抬頭，然后抱住了她。

        真實的觸感，就是皮膚好像粗糙了點，別的一點也沒變。

        柯涼差點被她撲倒在地上，疲憊的爬不起來，只能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任由她嚎啕大哭。

        沈思則哭完了就笑，柯涼覺得自己有些低血糖了，快暈過去了，卻被沈思則撲在地上親了好幾下，她覺得自己渾身是泥巴了，可被她的情緒感染，居然一點也不為自己臟兮兮的感到難過，只是和她一樣想要笑。

        “我回來了···”她再次宣布，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沈思則窩在她懷里嘎吱嘎吱的笑，最后吻住她的嘴唇。

        這總不能是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了吧？柯涼大腦瞬間短路了，卻聽見沈思則意猶未盡的說：“嘿，你多久沒刷牙？”

        柯涼大窘，一句話不肯說了。

        沈思則笑彎了眼睛，“我開玩笑的啦。”

        “不是說，要鮮花，禮物和告白嗎？”柯涼笑著問。

        沈思則指著快淹死的玫瑰花叢：“喏，鮮花。”

        又指著柯涼：“喏，禮物。”

        告白···沈思則不想管了，想湊過去再親一口。

        “行了行了姑奶奶，你能先讓我進屋子嗎？我的房子怎么變成這樣了，沈思則，土匪來了你不會報警嗎···”

        沈思則笑瞇瞇的跟在她身后，邀功：“我緊急的搶救了你的財產。”

        柯涼先是回到房間，發現那封信已經被拆了，她再次尷尬，沈思則寫的好幾封遺書她可一封沒看過，還覺得有點吃虧。

        沈思則把信搶走放到身后，輕聲的宣布：“柯博士，你的表白我可是收到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決定···”

        她逼近柯涼，柯涼的臉上有一道很細的傷疤，不知道是在哪里刮的，身上也全是泥點子，一點也不是以前那個干凈的不得了的她。

        沈思則覺得自己好像哪里怪怪的，想要親吻她，不想放她去任何地方，她抓住柯涼的手，在柯涼驚愕的目光中把她抵在墻角。

        柯涼很想心疼一下自家正在受摧殘的墻紙，畢竟身上全是泥巴，此刻卻被欲望控制，溫柔的回應著沈思則。

        最后她實在忍不住的討饒:“求求你了姑奶奶，這不洗澡的感覺我一秒都堅持不下去了···”

        沈思則緊緊抓著她，溫聲說：

        “求求你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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