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不舍得停，窗臺上的吊蘭已經被淹的半死不活了，海面的浪掀起幾米高，到達海岸的時候卷走了許多柯涼養的盆栽花，房子里只有蠟燭微黃的燈光，有時一道閃電劈下來，短暫的照亮這個屋子。

        柯涼戴著耳塞坐在沙發上，可雨聲就像鼓點一樣打在她的心里，無論塞的多緊，都能清晰的聽見連綿的雨聲伴著海底世界的轟鳴，有什么東西隨著這場風暴悄悄潛上了岸，正一點點向這所房子靠近。

        有東西趴在陽臺上，輕輕拍打著玻璃，她拍的很緩慢，倒像是沒有力氣似得，像在尋求別人的幫助，又像在魅惑這個屋子的主人開門。柯涼猛的摘了耳塞，爆炸一樣的雨聲迅速涌入耳簾，她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被海浪帶來的不速之客，姑娘的長發如海藻般拖在身后，穿了一件很薄的體恤衫，里面還是真空的，還有就是那條逆天的長腿，像被人打過一樣軟趴趴的呆在地面上，她的眼睛渴求的盯著柯涼看，眼底泛著淡淡的幽藍。

        不速之客終于拍沒了力氣，躺在陽臺上不動了，她的腿上還流著血，雨拍在她傷口上流到地面，幾乎染紅了整個陽臺。

        柯涼一下不安起來，她不會死在外面了吧？

        她還是打開窗將她抱了進來，柯涼身上很涼，而她身上滾燙，顯然是發燒了，她拿了床被子來幫她蓋上，隨后才去處理她腿上的傷口，有個傷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開的，還有些擦傷，不算嚴重，柯涼精細的包扎了一下，喂她吃了點消炎藥，因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也不知道她吃進去沒有。

        柯涼找了件干凈的衣服疊好放在她身邊，就熄了蠟燭進屋，又擔心她心懷不軌，鎖了自己房間門也睡不著覺，又出來溜達一圈，才終于沒熬住困意睡倒在床上。

        窗外風雨還在喧囂，然后慢慢慢慢恢復平靜。

        第二天的太陽格外刺眼，柯涼帶著倦意打開門的時候，女孩還在昏睡，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扔在地上，干凈衣服也還躺在茶幾上，被包扎過的傷口不知為何又重新滲了水，眉毛使勁皺著，很不舒服的樣子。

        柯涼測了一下她的體溫，383°，不算低，想著等會再不醒就還要開車送她去醫院。

        等她做好早餐端上桌子的時候，發現桌前坐了另外一個人，她樣子有些局促，柯涼了然：“你醒了？”

        像被人用針扎了一下似得，心里忽然有點悸動，沈思則眼中波光流轉，沖她笑道：“謝謝···”

        她講話有點像還沒學說話的孩子，認真又局促，柯涼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思則。”女孩不安的扭著大腳趾。

        “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家的陽臺上？”

        “不知道。”她總不能說自己原先是條魚，最近才來岸上的吧，沈思則咽了咽口水，她也是剛剛開始適應雙腿和嘴巴，喉嚨發聲的感覺很奇妙，她摸了摸喉嚨還覺得有點癢。

        失憶？柯涼扶額，覺得有點麻煩，再怎么解釋，一個大活人都不會被水沖到她家陽臺上，雖說她看著不像圖謀不軌之徒，柯涼又有什么東西可以讓她圖謀不軌？她打量這個懵懵懂懂的漂亮女孩，覺得她有點像童話故事里的······小美人魚。

        她對小美人魚的故事沒有好感啊，對那種為了見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人付出一切的笨蛋······沒有好感啊。

        沈思則眨巴著眼睛問她：“我可以吃這個嗎？”

        柯涼正想著事情出神，只是說了一句：“你隨意。”

        沈思則用叉子叉起一塊餅，嘴巴像和手打架一樣，柯涼有點看不下去，她做的食物可不是這么糟蹋的。

        “我沒見過有人失憶可以忘掉怎么吃飯。”

        沈思則可憐的看著她：“我只是不會用。”

        柯涼輕皺了一下眉頭，示范道：“是這樣用的，你可以等叉子叉起食物了再去吃，沒必要一起行動。”如果是午餐的話還要用到筷子，筷子她也不會用嗎？

        沈思則學著她的樣子吃飯，然后默默的炫了一整盤，她飯量很大，柯涼甚至可以懷疑她沒吃過東西。

        “很好吃。”她看著柯涼冷冰冰的臉，笑的有點尷尬。

        柯涼對自己的廚藝很自信，心安理得的接下了夸獎，她默默的收拾碗筷，沈思則緊張的捏著衣角問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柯涼說不用，收拾完碗筷之后開始打掃衛生。

        因為沈思則的入侵，陽臺現在一塌糊涂。

        柯涼很快就要出國了，她已經開始忙著物色房子，辦各種各樣的手續，沈思則的到來砸了她有點手足無措，她在想是下午送去警察局，還是等她自己記起一點。

        救人一命也是積德，柯涼的媽媽信佛，從小就教她勿以善小而不為。

        “沈小姐，你記得自己是哪里人嗎？”柯涼收拾完陽臺，洗了個手，問正在沙發上聚精會神看動畫片的沈思則。

        她研究了半天才搞明白眼前這個巨大的黑色怪物是什么，不知道按到了哪個按鈕它開始放動畫片，還是古早的《小鯉魚歷險記》。

        “我從海里來···”她確實從海里來，不然也不會隨巨浪被沖到這里。

        “你記得你的父母嗎？”她總覺得沈思則的智力似乎不太高，成熟的外表下仿佛藏了一個怕生的小朋友，很遺憾柯涼也不會跟這樣的小朋友打交道，只想著能快點送走就好。

        “不記得。”也許生下她就死掉了吧，很多磁性人魚不繁衍的原因就是怕死，那是人魚最最虛弱的時候，最弱小的魚都有可能殺死她們。

        “真遺憾，中午吃過飯我會送你去警察局的。”柯涼說。

        “警察局是哪里？”她對人類世界并不了解，這座房子這外的地方于她還很陌生。

        “幫你···找找家人。”柯涼說。

        “可是我沒有家人啊？”沈思則說：“我來自西邊的海神灣，那里也只住了我一個人。”

        “別逗了好么，海神灣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海灣，怎么可能住著人類，她又不是魚。

        “我不能留在這里么···”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失落的垂著腿，睫毛垂著，柯涼看不清她的神情。

        也許是失去記憶以后對外界的警惕吧？柯涼想要不先找個心理醫生來家里看看情況？

        下午的時候，積雨云重新席卷了小城，本以為昨天的雨勢已經是最大了，可今天更像是海神在發怒一般，柯涼察看了提前預告，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的天氣，路邊可能會有墜落的大樹樹干或年久失修的廣告牌飄下來。

        “臺風天氣預警，接下來幾天可能會有強降雨，請居民們備好物資盡量居家···非必要不出門···”

        沈思則坐在窗臺邊，這還是變成人之后她第一次看雨，不像以往在海里濕漉漉的感覺，她渾身干爽的看著窗外的狂風，雨一滴也下不進這所牢不可破的屋子。

        因為海市經常會有臺風，所以家里一直備著各種物資，但柯涼頭疼的是接下來幾天都要收留這個不知身份的少女的話，自己不知道怎么和她相處。

        “我給你拍張照片，你介意嗎？”柯涼問。

        “什么是照片？”沈思則瞪大眼睛問。

        “就是能夠記錄你樣子的東西。”柯涼拿出手機示范：“我要用這張照片試試尋找你的親人。”

        “可以啊。”沈思則說：“可我真的沒有親人呀。”

        柯涼立刻上傳了這張照片，心想就算是孤兒也總有人認識她吧？她馬上就要去留學了，她為這次留學準備了很多，不能出什么紕漏···

        她忙活完了才發現家里停電了，做飯也不必了，兩人只能啃點面包，沈思則倒是一點也不挑食，她很珍惜的吃完了一整袋，柯涼擔心她噎死，給了她一瓶牛奶。

        “這是什么！好好喝！”沈思則驚奇的晃了晃奶盒子。

        柯涼扶額，點了一盞蠟燭在客廳里看書，沈思則湊過去，密密麻麻的字很快勸退了她，她繼續百無聊賴的看雨，直到柯涼拿了一本繪本給她。

        沈思則并不識字，她只是翻著繪本發呆，等柯涼偶爾注意到她。

        “沈小姐不喜歡看書，也沒必要盯著我看吧？”柯涼有點不自在，她放下書打開電視，想用電視去吸引沈思則的目光，自己卻靜不下心了。

        電視機正在播放《動物世界》，沈思則很快被吸引了。

        “獅子的妊娠期為105天至112天，一胎生1至7只幼獅。像家貓一樣，它們剛生下來，眼睛什么也看不見······”

        人類世界也有這么威風凜凜的動物！沈思則目瞪口呆，她們是怎么把這些擔心塞進一大塊小黑盒子的？

        她想問柯涼，發現對方似乎并不開心，柯涼正在看一本偵探小說，劇情已經到高潮了，卻被一句獅子的妊娠期給攪的有點沒興致。

        外面的雨仍舊沒停，沈思則看著看著就學會了換臺，現在她已經開始看肥皂劇了，肥皂劇正好也在下雨，女主人公哭著走在雨里，滿腦子都是男主無情的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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