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也是靜入學后的第一天上學。

        早上五點四十五分起床，洗漱后做了一套簡單的早操，就像是還在老家的高中一樣；然后下樓去食堂吃早餐，順路看了一眼隔壁的家入硝子的房間發現還關著門。

        六點半，她吃完早餐回到宿舍，拿出課本開始早讀。日本的學校課程表并沒有她以為的那么緊湊，咒術高專尤為如此；早上八點四十五才開始第一節課，也算是一個慰藉。在收到時間表后，她比對了一下自己原本的規劃，發現只要在課間擠一擠多刷幾道題，進度基本上也是趕得上的。

        看來唯一的麻煩就是時不時的突擊任務了。分明剛入住這里一天不到，十六夜靜就已經深刻體會到了這里的學生被壓榨的可怕。兩個性格乖張的少年在昨天幫忙把課本搬到宿舍后就被叫走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家入硝子告訴她他們一般解決任務都快得可怕，同樣的難度其他人往往一做就是好幾天，甚至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知道（季靜無比慶幸自己之前沒有為了上四年級答應夜蛾的要求）。有些需要去其他城市的更是少不了在外過夜。靜留心聽完后決定到時候就需要備好一些課本和習題在路上，免得浪費時間。

        今天選用的課文是著名詩人李白所寫的《蜀道難》。少女翻開了課本，清了清喉嚨后開口，朗朗讀書聲隨著四月高山的春風蕩漾遠去，抑揚頓挫，帶著一股奇妙的詠嘆調，成為尚未醒來的咒術高專此時唯一的聲音。

        早讀完后，季靜拿出她心心念念的數學翻到微分單元那一頁，回憶了一下重點后就開始提筆刷題。

        做完一段，她抬頭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將近八點。于是她把沒有思路的題目記下，在停筆那頁的一角折起，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后就拿著筆記本和文具出了宿舍，兜里還裝著英語單詞的卡片。

        家入硝子在八點多進入課室的時候就是這么一副景象。十六夜靜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硝子旁邊，靠著窗。原本偌大的課室只有他們三個同期，第一次進課室的時候夏油杰和五條悟幾乎是立刻就霸占了離門口較近的兩個位置，挑選時還振振有詞說這樣上課遲到不容易被發現。當時兩人關系還沒有現在這么親密，為了最靠門的位置大打出手，最后當然是實力更強的五條悟更勝一籌。

        硝子默默在夏油杰旁邊的座位坐下，心里吐槽整個班只有三個人，但凡缺一都可以立刻發現，到底有什么用。

        現在自己的左手邊不再是空蕩蕩的座位，而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同桌了。雖說家入硝子并未對轉學生表現出很大的熱情，但十六歲的少女終究是為有一個新的同伴而感到欣喜的。畢竟讓一個少女在兩個臭屁又鬧騰的大男孩中存活也是很累的。

        十六夜靜的校服還未送來，她今天穿的是平日的便服。一身運動外套和長褲，白色的底上寶藍色的色塊顯得干凈利落；胸前和后背用同樣的藍色繡了幾個漢字，家入硝子猜測是品牌名。若不是從五條悟的吐槽那里得知這位的體能差到離譜，她可能還會以為十六夜經常去鍛煉。

        她默默地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扭頭去看旁邊的女孩兒。她似乎正在背誦一些詞匯，聽上去像是英語。家入硝子仔細聽了會，發現自己能夠認出個別幾個，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一頭霧水的。

        她不像夏油杰是一個善言辭的人，也沒有五條悟的厚臉皮，但是就這么一直看著人家讀書也不太好。于是家入硝子默默地拿出自己本應自學的解剖書，開始復習起來。

        旁邊的同學讀書氛圍太濃了，搞得她不學習都不太好意思。

        臨近上課的時候季靜總算是背完了一遍單詞，把卡片收了起來。旁邊的家入硝子也因為她這個動作而回過了神，再看看時間，不由得一驚：自己竟然真的靜下心來看了二十五分鐘的書！？

        這要放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課室是學習的地方，但她從未在宿舍以外的地方認真念進去過。畢竟一年級的五條悟和夏油杰仿佛從來不需要讀書一樣，從早鬧騰到晚上不停歇，在那樣的環境下能讀的進書才怪。

        自己是真的有一段時間沒有認真念過書了。

        “早上好，你是在讀解剖書么？”出乎意料地，在一旁的十六夜靜開口了。

        “早上好，”家入硝子有些驚訝，“是的，因為我要考醫生執照。”其實本來高層的意思是直接給她一張用來糊弄外界的，畢竟整個咒術界就這么一個反轉術式，以家入硝子現在的資歷直接上崗都完全沒問題。但她想了想，莫名地還是拒絕了這個選擇。

        “自學嗎？”黑發少女皺了皺眉，似乎是想說什么，但下一秒夜蛾正道進入課室的身影讓她閉上了嘴。

        “早上好，家入同學、十六夜同學。”夜蛾看了看只有兩個女同學的課室，雖然很對不起在外忙碌的學生，但心里還是感到些許欣慰——

        太好了！是兩個懂事的學生！不用一大早對著那兩個問題兒真是太好了！

        其實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兩個都還好，但一旦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遇上了五條悟，就會像是一滴水滴進了熱油鍋一樣，產生的反應卻遠遠不止油星四濺，更像是大型爆炸，簡直讓他英年早禿。

        下課后已是午飯時間，季靜卻被夜蛾叫住了，“你的校服已經送過來了，跟我去教師辦公室那取一下吧。”她點點頭，跟了上去。

        到了辦公室，夜蛾正道讓她在外面等一等，片刻后就拿了一套深色的校服出來。上面還擺著金色漩渦樣式的校徽，看樣子是要自己佩戴上去。

        “明天就必須換上校服了。”夜蛾叮囑了一句，然后又想到面前這個女孩不同于另外三位一樣的乖巧，就又多說了幾句，“之前總監會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也希望你能夠在這里有一段開心的體驗。”

        靜眨眨眼，片刻后慢慢地點了點頭，“我會的，謝謝老師。”

        回宿舍把校服放好，她走向食堂，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碰上了披散著頭發的夏油杰。

        不同于五條悟那極具攻擊性的美貌以及與之匹配的性格，夏油杰是一個無論從外貌到性格都令人十分舒服的人。幾乎是一切都和五條悟相反，夏油杰一雙眼睛生得狹長，眼尾微微上挑，是天生的笑眼，即便面無表情的時候也會給人一種曖昧的錯覺；真正笑起來的時候則會瞇起來，像在曬太陽的狐貍，帶著幾分善意的狡黠。五官分明卻十分柔和，眉清目秀，整個人也斯斯文文的，長得就非常有禮貌。

        當然，季靜清楚能和五條悟并肩的人總歸不會是循規蹈矩的一個人；他必定是同等的驕傲頑劣，只是這些都被掩蓋在了謙遜的外表之下而已。初次見面，無論是從少年的耳釘還是燈籠褲上都體現出一股雅痞；而如今他一頭烏發披散下來，再加上遠遠不止一米八的身高，頗為凌人的氣勢便不知不覺地泄露了些許。

        看著對方明顯還沒干的頭發，身上帶著剛出浴的水汽以及沐浴露的味道，讓季靜感覺對方身上的咒靈味道淡了些。于是她只是稍稍屏住呼吸，禮貌地問了聲好，“剛回來嗎？”

        “嗯。”夏油杰也禮貌地笑笑。

        “辛苦了。”然后靜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外套的兜里掏了掏，拿出來一盒潤喉糖。

        夏油杰有些意外，“給我的？”

        “之前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謝，這是一點謝禮。”遣詞造句完全是教科書級別的模范格式，由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說出來未免有些滑稽。說罷她又頓了一下，還是解釋了句，“我聽夜蛾老師介紹過你的術式了。若是不咀嚼直接吞咽的話，對喉嚨還是很傷的。”

        畢竟之前救過她一命，然后又給她提供了很多幫助，即便二人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不論有意無意他們都的確幫了她很多；基本的謝禮是必要的。這是她昨天搬進來之后又下山去買的，特地挑選了一下她認為比較實用的禮物。

        “再說，要把咒靈吃下希望能夠幫你緩解一下味道。”像是想到了咒靈那令人避之不及的味道，靜的表情不免有些猙獰。

        能把這種味道的東西吃下去，是個狠人。

        夏油杰愣了愣，聽著十六夜靜還帶著些許口音的日語，最后沒忍住笑了出聲，“謝謝。”他接過了那盒糖。

        這是一盒挺常見的潤喉糖，街道上的便利店里應該隨處可見，黃色的鐵盒子上寫著是檸檬薄荷味的，跟五條悟經常帶的超甜和菓子是完全相反的味道。

        “不用。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也請盡管找我。在能力范圍之內我會盡力幫忙的。”怎么說也要還清這個人情才對，不然欠著一條命回去上大學靜會良心不安。

        兩人就這么沉默地走著，若是往常夏油杰或許會像硝子一樣感到尷尬，從而找點東西聊；他的情商讓他能夠輕松地找到對方感興趣的話題，讓對話繼續下去。但現在做完任務的疲憊讓他覺得沉默會更輕松些了。

        “你現在是去吃飯嗎？”

        “不，”少年搖搖頭，“剛剛已經在外面吃過了。”

        靜點點頭，“那么我去食堂了。”

        夏油杰目送著少女遠去的背影，一直到季靜拐過一個角落再也看不見，他才回過神來。低頭摩挲著潤喉糖的鐵盒半天，最后還是打開拿了一個扔進嘴里。

        舌頭上只嘗出了淡淡的酸甜反饋給大腦告訴他這是檸檬的味道，但嘴里的苦澀果然還是沖刷不走。

        不過薄荷的清涼幾乎是一瞬間就占據了口腔，因為不是味道，反而存在感尤為重，涼涼的有點像蕎麥面一樣，讓他本來有些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些。

        季靜抵達食堂的時候只有家入硝子一個人正在吃飯。她沖靜揮揮手，而后者也同樣點頭回應，拿了午飯后就向她走去。

        兩個女孩都不是多話的人，一時間偌大的食堂只有她們兩個的咀嚼聲以及餐具之間碰撞發出的聲音。

        最后還是家入硝子耐不住開口了，“你幾點到的教室？”以往她都是第一個到達教室的人。夜蛾正道會在上課鈴響時準點踏進來，而夏油杰和五條悟則要看心情，在早到、準點和遲到之間大幅度搖擺，有時候更是直接翹課去玩了也說不定。

        但今天她進課室就看到十六夜在了，看樣子似乎還已經待了不久。對于這個除卻名字和術式之外一切幾乎成謎的轉學生，家入硝子還是挺好奇的。

        “八點吧。”明白了短發少女是想和自己聊天，季靜翻了翻自己的單詞卡，在發現還剩不多后就收了起來。一直這樣邊聊邊背既沒效率也沒用，還不如停下來等待會兒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繼續。

        “好早！你幾點起的床？”本來只是隨便聊聊，現在硝子是真的驚訝了，八點她也才剛醒沒多久！

        “我五點半醒的。”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床。

        “！！”

        一生都沒這么早起過、只嘗試過熬夜到五點的家入硝子覺得自己要抽根煙冷靜一下，只是原本打算去拿煙的手卻在想起隔壁那位敏感的嗅覺后僵了僵。片刻后，她收回手，轉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飯。

        第一節的體能課在第二天的下午進行，夜蛾在今天會為她考察一下自己的術式使用，好之后為她定制一個更加適合的訓練計劃。

        想到自己的那已經還給曾經的老師的垃圾體術，季靜難得有些忐忑。她特地回了趟宿舍把之前一直閑置著的劍帶上了。摩挲著劍柄，靜未免感到心情復雜；自己自從升上高中的一年前，就再也沒碰過它了。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劍——劍長兩尺左右，劍身修長而薄，透著淡淡的寒光，仿佛似有若無地在蜂鳴；劍柄則較為樸素，上面雕刻了些許的花紋，卻大都被一條粗糙的麻布纏繞而遮蓋，只在劍柄末端懸掛著一顆玉墜。同有些老舊的麻布劍柄相比起來，這顆白玉樣式嶄新，微微搖晃時還會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淡淡的熒光。

        到達訓練場的時候另外三位同學已經在了，其中五條悟和夏油杰更是已經開始做熱身運動，兩人臉上皆是躍躍欲試的神情；他們和硝子皆換下了校服，在四月刮著陣陣暖風無比舒適的天氣里換上了各自的一套休閑裝，靜以前高中的那套校服在其中并不顯眼。

        雖然是剛剛才回來的，但五條悟和夏油杰在宿舍里略微休息了一會兒就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加入。兩個精力旺盛的少年在任務中積攢的壓力打一架就能宣泄出來了。

        季靜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謝禮朝五條悟走去，在對方略微警惕的眼神中把糖遞了過去：“這是謝禮，之前的事謝謝你和夏油同學了。”

        “呃，啊，嗯。”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展開，五條悟難得有些懵地把糖接了過來。

        “聽夜蛾老師說你的六眼十分耗費腦力，所以選的是糖分比較高的糖。”她想到五條悟身上總是帶著的一股甜味，還是以防萬一地問了一句，“你不討厭吃甜吧？”

        “那家伙就差血管里流的是糖漿了。”在一旁低頭做著熱身的家入硝子突然插進來一句。

        “這樣我就放心了。”靜點點頭，“另外，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找我，我會盡力的。”她的資產加上父母的遺產以及叔叔給的生活費還是挺豐厚的，這里又不需要她自己購置生活用品。

        尚且不清楚五條家財力的季靜自信地覺得自己負擔得起。

        在旁邊看著這個神奇展開的家入硝子欲言又止。

        看著十六夜滿意地離開的背影，第一次被人問想要什么就可以幫他買的五條悟看著面前的少女，心想：自己還是給人家買一個新的行李箱吧畢竟也算是他弄壞的。

        “悟，果然還是不要對人家太差啊。”夏油杰在一旁，想到了中午的那盒潤喉糖。

        “啊啊，知道啦。”藍眼少年有些懨懨地剝開色彩繽紛的糖紙，扔了一顆進嘴里。是水果軟糖，但用力一咬就會爆漿，里面甜膩的糖漿伴隨著濃郁的水果味在嘴里爆開。

        “救命，我都可以聞得到你身上的草莓味。”家入硝子捂著鼻子遠離了五條悟，“聞上去也太膩了！”五條悟吐吐舌頭，故意湊了過去，然后被家入硝子一巴掌糊臉上。

        少年哈哈大笑跳開，雙手雙腳纏上了本來并沒有被波及到的夏油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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