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夜蛾就來了。他先是對季靜大致說明了一下：“平日的體術課我基本上是不會管的，因為咒術師的經驗主要就是要靠實戰累積；你可以和他們對打，也可以讓杰給你幾個咒靈練習祓除。”說罷，他看了眼已經面對面站好準備開打的兩個學生，補充道，“但是還是打得克制一點，別學他們倆隨隨便便毀壞公共建設。”

        “現在也是個好機會，你可以觀摩一下。”靜點點頭，退到了家入硝子旁邊，保證自己在安全地帶不會被波及。

        事實證明她的做法是正確的。十五分鐘后整個訓練場除了硝子和夜蛾站的地方附近，全部無一幸免被砸坑的命運。

        家入硝子在一旁美曰其名待命治療實則摸魚，心想這兩個家伙明明剛收到人家送的禮物，現在不會轉頭就把人嚇壞了吧。

        夜蛾似乎也想到了一處，清清嗓子解釋道：“一般來說不會這樣的”

        他的學生在旁邊默默地在心里補充：是啊，今天已經收斂很多了。

        這兩個人平時把高專拆了都是正常的。

        “五條那個碰不到的術式原理是什么？怎樣操作的？”見他們打得差不多了，靜發問道。

        夏油杰的咒靈操術就如其名，在看見實戰操作后就算從未見過術式的她也能夠懂；但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就很模糊了，除了激光炮一樣的‘蒼’以外，季靜發現夏油杰的攻擊有時候根本就沒落到他身上，就像是隔了一層膜一樣。

        “很厲害吧？”打得酣暢淋漓終于收手的五條悟聞言湊了過來，渾身上下都是在得意的樣子，“因為六眼，所以咒術師中的無下限術式只有老子可以百分百完全使用。”說著就示意靜攻擊他。

        季靜也不含糊，抬手就是一劍刺向前去，卻在即將觸碰到男孩時被一層不知名的力量隔開了，無論如何都前進不了。她稀奇地戳了戳，發現劍尖無法刺破分毫，然后看向五條悟，一直以來都淡淡的眼神此時微微發亮，“怎么做到的？”

        “哼哼！”自己同學或是嫌棄或是冷淡，所以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被同齡人崇拜的感覺的五條悟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我們之間隔著的可是‘無限’——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到無限遠，而每一次你接近的時候速度都會變慢，老子就可以永遠不被碰到。

        “而這些都是需要經過大量計算的。”然后他等待著來自女孩子的‘好厲害’和‘果然五條同學就是最強的啊！’之類的稱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炫耀打開了同學的開關，并且自此以后他每天都在同學提供的數學題海中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嘴欠。

        季靜看著自己和五條悟手之間的空氣，腦子里先是蹦出一個曾經在奧數班老師淺淺提到過的阿基里斯悖論，但很快她就聯想到了她作為一個高考生經常見到的數學概念，“極限。”

        “嗯？”五條悟下意識地回到，“是無限，才不是極限。”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術式和微積分里的極限這個概念很接近。”季靜此時整個人已經進入某不可明說狀態了，“在極限中，一個函數里的自變量將會在變化中無限接近于某個數字，但永遠不可能成為那個數字。你的術式就像是極限一樣，等于把外界的攻擊設置成變量，而你就是我們永遠都不能夠觸碰到的那個數字。”

        然后自己越說越興奮，“沒想到術式背后也能夠運用到數學有著相同理論的還有微分函數中的漸近線那么，這也可以說是阿基里斯悖論作用在真實生活中的例子了？”語氣還有些激動。

        五條悟：“啊、嘛。”他以前在五條家就因為開發六眼而做過很多數學，所以十六夜靜說得倒也沒錯。只是五條家一直以來都只把數學當作是六眼以及無下限操作的一種訓練，倒是從來沒有想過兩者之間是可以互通的。

        旁邊已經聽過五條悟炫耀不知道多少次，并且數學水平還停留在高專教學范圍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原是我不配。

        然后他們同時看向旁邊站著的老師。

        早就把數學忘光了同樣沒有聽懂的夜蛾：“”這個新學生和說好的不一樣！

        好不容易讓季靜放開了五條悟，夜蛾趕緊轉移了場地，心里卻戚戚然地想著這次維修又要多少錢。帶著學生們到了室內的訓練室，他把重點放到了新學生身上。

        “我現在需要考察你的體術以及術式，以對你的實力做一個更好的評估，還有防止出現你后面跟不上的狀況。那么，我們開始吧。”夜蛾放出了一個傀儡玩偶。靜有些神奇地看了幾眼，只覺得咒術界的術式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但她很快也進入了狀態。

        只見方才一直被她背在身后的劍已然出鞘。季靜遵循著一年多也未能忘掉的肌肉記憶，挽了個還算漂亮的劍花。然后，她擺出了‘行劍’的起手式；再一睜眼，神情已換了個人一般，氣場沉淀下來，唯有集中、唯有堅定，整個人仿若一把待出鞘的劍。

        她手腕一挑。

        五條悟和夏油杰在一旁看得有些入迷。這一把古樸的劍在十六夜的手中仿若游云驚蛇般遍地游走，密集的劍光如雨點般向傀儡玩偶刺去，好像鋪開了一層布滿銀光的網一樣將它籠罩其中。偶有劈開空氣的破空聲，劍身在陽光的折射下似水波蕩漾一般，激起了少年的一陣雞皮疙瘩，夏油杰只覺得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打架打得這么好看。

        當然，五條悟打架好看不算，畢竟他靠的是自身條件以及純粹的實力碾壓。

        五條悟也同樣看得有些入神。以往的戰斗每個咒術師都奉行著快準狠的原則，基本上都是怎么方便怎么來，粗暴的術式搭配上丑陋的咒靈根本毫無美感可言。但現在他看著面前這一人一劍翩若驚鴻的身姿，柔韌靈活得像是在跳舞，卻絲毫不減攻擊力，六眼的解析讓他能夠瞬間看透每一次比劃的漏洞，按理來說應該是一個無聊低級的戰斗才對；但這一招緊接著一招的連貫性顯得格外飛云流水賞心悅目，讓他只覺熱血沸騰。

        五條悟拍拍旁邊的夏油杰：“杰、杰！我也想學！”然后轉頭，看到的是同他一樣明亮的眼神。

        都是少年，誰還沒有過一個當劍客當武士的幻想呢。

        尤其是接受過大眾漫畫游戲等等荼毒的夏油杰。

        這場纏斗持續了不久，不到五分鐘就以季靜刺穿傀儡玩偶的核心結束。

        在一旁的夜蛾贊許地點點頭，“你有經過系統的訓練？”

        季靜喘了口氣，點點頭，“曾經學了劍法十年。”雖然一年多沒碰過了。

        夜蛾正道放下了這個新學生跟不上同期的擔憂。雖說無法做到五條悟和夏油杰那樣幾秒之內就結束，但她單是方才表現出來的體術也足以讓夜蛾給她的潛力一個一級咒術師的評價。

        當然，也存在體力跟不上技巧這個問題，很可能是有一段時間疏于訓練造成。

        但總而言之，以一個新手咒術師的水準去衡量，已經很不錯了。

        讓十六夜緩了緩，夜蛾進入了下一個環節，也即是術式的講解以及示范。

        他建議她首先介紹一下這個術式的作用，“在咒術師中，公開自己的術式有助于術式力量的提升，可以說是很有利的。”

        靜尷尬地皺了皺鼻子，覺得這不就像是小說里那些會把招式喊出來的主角嗎，但也不好說什么。她有些為難道，“可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術式名字你們這些都是自己起的嗎？”

        “不是，一般來說我們的術式都是傳承下來的，所以名字也是根據歷史上來叫的。就比如五條悟的無下限其實是五條家族的術式，加茂家是操血術式，也就是操縱血液；禪院家則是十種影法術，是以影子為媒介的一種術式。這些都是很久以前就有的術式名字了。”夜蛾簡單介紹道。

        “你的術式在日本咒術界中前所未聞，很大可能是你自己國家曾經的咒術師傳承下來的術式。至于術式的作用，目前看來是幻術，不過若是不肯定的話也可以找五條悟讓他幫你看；他的六眼可以看穿任何術式以及咒力流動。”

        季靜更加新奇地看了看在旁邊因為毀了訓練場而和夏油杰一起被夜蛾罰跪的五條悟。家入硝子正在為他們挨個治療打架時候受的傷，只是頭頂被夜蛾打出來的包就完全被忽略了。

        “總而言之，你有時間最好還是研究一下自己的術式原理。來，我們繼續。”又是一個傀儡玩偶，但相較之前的咒力明顯更多、體積也更大。

        由于夏油杰和五條悟這次并不在她的幻覺覆蓋范圍之內，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發動術式的條件：只見十六夜靜的兩只手圈起，將中空的圓圈對準了自己的嘴吹了起來。很快，就像小時候拿著一個圓框往肥皂水里一放一吹，一個巨大的泡泡就成型了。這個泡泡形狀朦朧不清，讓人看不清楚輪廓，徹底罩住了她、夜蛾以及傀儡玩偶，然后少女的身影也漸漸模糊起來，不一會兒就徹底消失在眾人眼前。

        原來‘泡泡’的意思是這樣嗎！

        夏油杰覺得有些新奇。他小聲地和五條悟咬耳朵：“你看得見她在哪里嗎？”后者聳了聳肩，“不仔細的話肯定是不行的。六眼看得見她的咒力流動，但現在她的咒力覆蓋了整個區域，所以很難找。”一般來說咒術師身上的咒力是最多的，但十六夜因為本身咒力就少，在分散出去后她更是變得和周圍咒力一樣，存在感稀薄。要想找出咒力的集中點，也就是源頭，就變得不太容易。

        傀儡玩偶顯然也是陷入了死胡同，它能夠感知到這里到處都是對方的咒力，但卻無法知道目標到底在哪里。

        然后突然之間，傀儡身后的一處空間開始劇烈晃動，一秒后直接撕裂，顯露出女孩俯身向前的身影。她手中緊握著劍柄，此時正直指傀儡的面首，企圖一擊斃命。

        但這畢竟是夜蛾用來和學生對打的傀儡，而夜蛾的學生是誰啊？兩個特級好嗎！

        在夏油杰來到高專之前，就只有夜蛾的傀儡能夠和五條悟對打練習，否則容易出現傷亡；所以與其說是傀儡訓練學生，倒不如說是學生訓練了傀儡，能在五條悟手下撐住的傀儡玩偶是不存在什么一擊斃命的。

        更何況現在夜蛾想要逼迫十六夜靜使出更多的招式。

        季靜這次學乖了，見一擊不成就趕緊撤退，眨眼間她的蹤影再次不見。就這么重復了三四次，夜蛾和季靜都還沉得住氣呢，在觀眾席的幾位首先看不下去了。

        “噗噗——這樣打得也太遜了吧！”五條悟率先叫衰，自出生就是最強的少年最是見不得這種茍法。

        是的沒錯，其實靜的這種打法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茍’；她沒有強悍的力量，也沒有系統學習過術式在戰斗中的使用技巧，目前術式的使用方式全部都是靠她自己摸索；她也只能夠在迷惑敵人的時候偷襲，出奇制勝。

        其實季靜自己也覺得這樣挺慫的，但勝在安全和穩定。

        最起碼，在前幾天遇到一級的咒靈之前她都活得好好的。

        再者，剛才那個純體術打架已經讓她有些累了，現在只能多依靠點自己的術式。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到時候體力耗盡的只會是自己，從之前的纏斗中得出傀儡不會有體力消耗的結論讓靜快速地做出了結束戰斗的判斷。

        她緩了一口氣，把手放在嘴邊又吹出了幾個泡泡。

        ‘咚’地一聲，傀儡玩偶聽到后趕緊轉身查看，卻發現扔在腳邊的是一個黑色的物體。它湊近一看，只見熒幕上的數字正緩緩倒數著。

        是炸彈！同樣看到了的夜蛾后背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咒術師在戰斗的時候使用了如此現代的科技，一瞬間腦里一片空白。

        不是，等等、誰來告訴他這個炸彈又是哪里來的啊！！？這樣下去整個訓練室都會被毀掉的吧！？

        五、四、三、二——

        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有點慌，“喂，這個——”

        “砰——！”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一看，那個傀儡玩偶已經被炸得四分五裂，一片焦黑地躺在地面。但除此之外，訓練室竟是絲毫沒有被炸彈毀壞的痕跡，而夜蛾以及三位同學更是毫發無傷。

        季靜就站在玩偶的旁邊。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覺得渾身疲憊恨不得現在立刻就去一覺睡到明早。

        “最后這個不是很贊嗎！之前搞那么久干什么！”從頭到尾都沒有被騙到的五條悟看著被嚇到臉色難看的夜蛾正道、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樂了。

        在最后一刻召喚出虹龍抓著家入硝子跑到外面的夏油杰：

        隨時準備沖進去用反轉術式的家入硝子：

        “這是怎么一回事？”夜蛾問道。這個能力并不在之前「窗」搜集的情報里面。

        “這是我前不久才研發的一個招式，”靜解釋道，“還不太熟練。”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敢用，也只有這種確定自己不會死亡的戰斗訓練才能讓她沒有顧及地耗費一身咒力做實驗。

        “那個炸彈也是幻覺哦，根本不是真的！”笑嘻嘻的五條悟插話道。“但是如果誰發自內心地相信了的話，就會真的被傷害到。”

        累到完全不想解釋的靜：“是的，就是這樣。”心里對同學道了個謝，“只是這招所需要的咒力很多，我用完之后基本上就沒有什么咒力了。”而且構筑一個炸彈需要很詳細的相關知識，不但需要大量咒力，還需要短時間里立刻想像出炸彈的建造過程，很費腦。

        目前只能做出炸彈的幻覺也是因為她在開發出這種用法后就死命把炸彈的制造方式背了下來，以防萬一真的出現剛才那種情況。

        “明白了。”夜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但傀儡不會有自主觀念——所以是因為我相信了對嗎？”

        黑發少女點點頭，用有些笨拙的日語嘗試說明道，“本應該施加在老師你身上的傷害變相被傀儡承受了。”算是一個比較克制她這招式的術式吧。

        “嗯，挺好的，可以增加你的攻擊力。之后要多練習如何用最少量的咒力復刻出一個最像的武器，”夜蛾想了想囑咐道。“但你的攻擊力明顯還不夠。這次純粹是依靠術式出奇制勝，所以明天開始會給你安排格斗訓練。”

        “還有這把劍，是誰給你的？”夜蛾可以看出，剛才的體術訓練沒有用到咒力沒發現，這把劍只是普通的劍，但這上面掛著的玉墜可是個上好的一級咒具。在彼岸那邊，咒術師以及咒靈的普遍水準應該只維持在三四級左右，頂天了也就是準一級，所以做工如此精細的一級咒具可以說是非常稀有了。

        而它現在卻被握在一個未成年的少女手中。

        要是被上面知道，指不定打算怎么坑蒙拐騙，或者直接搶過來研究一下。

        那顆玉體積并不大，但通透瑩白，被精心雕琢成一條鯉魚的模樣，栩栩如生，搭配著玉面水潤的光澤幾乎像是一條真正從水里躍出的魚。

        可以說，就算這塊玉毫無咒力，放在非術師中也是一塊上好的水玉。

        “這是我以前的師傅給的。”靜看了看被一直被自己沁汗的手心緊握而變得溫暖的玉墜，回答道。

        “你的肺活量很好，之前是有在自己練習嗎？”剛才在一旁圍觀了女孩是如何穿出一個比她自身還要大的泡泡，夏油杰很好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季靜回過神來，點點頭，“有的。”

        ？

        然后呢？

        “那你是怎么練的？”想起這個女孩能說一個字絕不說兩個字的性格，夏油杰無奈地追問道。

        “我有學笛子。”

        “哇哦，又會吹笛子、又會耍劍，這不就是古代的那種俠客嗎！”五條悟聽到后來勁了，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什么，“吶吶，那你還會不會飛檐走壁的那種輕功、隨手拿片葉子就能吹曲子啊？”

        誰知少女居然認真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飛檐走壁不行，但吹葉子可以。”

        呵呵，沒想到吧？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為什么真的會啊！？十六夜這是點亮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啊！？

        一旁的夜蛾看了看時間，哦，快三點了，他可以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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