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季靜以疲憊為由拒絕了兩個男孩（只有五條悟）的呼聲，在答應(yīng)了第二天為他們展示吹奏葉子的技能后終于得以回到宿舍。在勉強支撐自己洗漱完后，女孩設(shè)了個鬧鐘就投入了睡眠的懷抱。

        另一邊的五條悟則正在和夜蛾談話。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看出什么？”五條悟慢吞吞地回答，眼神飄到不知哪里，顯得格外傲慢。

        習慣了自己學(xué)生行為的老師也不見生氣，“幻覺系術(shù)式根本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幻覺不可能可以做到如此大威力的傷害。

        “你怎么知道？我們國家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術(shù)式吧？”

        “或許是她自己開發(fā)出來的術(shù)式使用方式呢。”少年語氣輕松地回答，扔了顆糖果進嘴里。

        “悟，我不知道你和夏油杰他們幫忙瞞著到底是做什么，”夜蛾嘆了口氣，正色道，“但你們要保證最后結(jié)果是好的。”

        “當然，我們可是最強。”五條悟理所當然地回答，嘴里滿是蘋果味。

        靜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五點多了。一覺睡了十一個小時的她精神不錯，先前咒力透支使用帶來的疲倦也一掃而空，就索性早起來去洗漱了。

        按照慣例做了早操和早讀，她看了看時間正好是七點左右，就下樓去吃了早飯；緊接著她腳步一拐，來到了高專外的一處林子里。

        建在深山老林里的高專周圍被高大的樹木簇擁，可以說是十分令人心曠神怡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正值谷雨，昨夜似是下了一場大雨，滿山都是郁郁蔥蔥的林木以及嬌艷欲滴的櫻花，不可謂不鳥語花香。只可惜靜那靈敏的嗅覺讓她只能體會到被花粉騷擾的煩惱，故少女外出時仍然戴著口罩。

        走了幾分鐘后，她在一枝低垂著的枝椏前站定。上面是剛生長出來、尚且嫩綠的葉子。把其中一片摘下來后曲指彈了彈，試了一下葉子的韌性，季靜把它帶回了高專。

        在男女宿舍交匯的走廊處站定，她面向窗外摘下口罩，有些生疏地把葉子放到嘴邊。隨著這個動作，小時候的記憶涌上心頭：六七歲在胡同里走街串巷的時候，她和旁邊那個院子里的一個小哥哥學(xué)了吹葉子。那時候覺得特別酷，她回去還跟爺爺炫耀了半天，吹得把嘴磨破了。之后硬是被敷了一個月的藥膏，就在鼻子底下，那味兒沖得她此后好久都沒再吹葉子。

        也就還沒到十歲那會兒，她會被送到爺爺家，能跟那個小哥哥學(xué)吹不同的曲子，只是反反復(fù)復(fù)吹得都是些老歌；十歲那年爺爺去世，自己也不再回到那個胡同里，那些歌曲現(xiàn)在都記不大清了。

        微微抿唇，靜深深吸了一口氣，吹響了第一個音。

        這是一個綿長清朗的音色，接下來的音節(jié)亦如流水潺潺般自然地流出，隨著緩緩拂過的東風飄蕩至高專的各個角落。

        家入硝子就是在這時候醒來的。她眨眨眼，還有些沒睡醒的懵懂，然后側(cè)過身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五，距離自己的鬧鐘響起還有五分鐘。就這么瞇著眼糾結(jié)了十來秒，她倒回床上閉上眼。耳邊是那干凈明亮的音律，倒是越吹越清醒，但并沒有被叫醒的煩躁，反而感到平靜安寧。

        季靜閉上了眼，覺得又回到了那個小時候沒有人煙的小巷，她經(jīng)常孤身一人在那練習吹葉笛，除了自己就只有這首在家鄉(xiāng)人人都朗朗上口的歌曲，以及偶爾幾只麻雀在墻頭嘰嘰喳喳的伴奏。

        心里不自覺地浮現(xiàn)了歌詞，伴隨而來的還有小學(xué)時大家學(xué)這首歌的合唱聲。

        那可是最純粹的童音。

        今天早早起床出發(fā)去做任務(wù)的五條悟和夏油杰聽到后齊齊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宿舍那邊的走廊——一個小小的人影正拿著片葉子，吹奏著他們從未聽過、卻莫名有些懷念的旋律。咒術(shù)師靈敏的聽覺讓他們在較遠的距離也能清楚地聽到，即便音量有些小。

        “很好聽呢，悟。”夏油杰對他的朋友笑了笑。

        五條悟沒說什么，但還是站在那和他一起聽完了整首曲子。

        這首歌很短，季靜私自將副歌又吹了一遍才結(jié)束。她緩緩睜開眼，看著面前的景色，有些恍然。

        自己或許應(yīng)該把笛子帶過來的原本想著是準備高考，就沒帶過來。但現(xiàn)在她突然手癢癢，想吹了。

        這首歌總是能喚起國人心中的鄉(xiāng)愁。

        “哇，剛才就是你在吹音樂嗎？”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嚇了她一跳，“很好聽哦！”

        回過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個兩位她并未見過的男孩子。出聲的那個頂著一頭很乖的蘑菇頭，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足以無聲地對夏油杰發(fā)出嘲諷。只是男生一臉純良，就連眼里都透露出‘無辜’兩個字，讓人不禁聯(lián)想到眼睛濕潤會撒嬌的大型犬。

        “啊，抱歉嚇到你了！你就是夏油前輩和五條前輩說的新轉(zhuǎn)來的前輩嗎！我是灰原雄，是今年的一年級生！”自來熟地介紹完后，他拉過一直站在后面的人，“他是七海建人，也是一年級！”

        叫七海建人的男生一頭金發(fā)，被梳成了嚴謹?shù)钠呷�分，此時也乖乖地向季靜點頭，“前輩好。”

        “你們好，我是十六夜靜。”

        這兩只看上去怎么這么正常真的是五條悟和夏油杰的學(xué)弟嗎？

        一直以來以為高專盛產(chǎn)怪人，但其實只是被自己同學(xué)誤導(dǎo)了的靜陷入沉思。

        按照她家里的習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長輩是要給晚輩見面禮的，“抱歉，我沒有準備什么禮物。你們有什么想要的嗎？”

        “誒？不不，完全不需要哦！”灰原雄瞪大了眼睛擺手道。

        “如果你們看到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說。”季靜看了眼掛在走廊的時鐘，分針正在走向十二昭示著即將踏入八點的時間，“我要回去準備上課了，很高興認識你們。”

        “哪里，我們才是！”明顯在二人組中占據(jù)著外交一職的灰原雄又開心地揮了揮手，“那么前輩再見！”七海在后面也揮揮手。

        等季靜走遠后，灰原雄才和七海建人踏上去食堂的路，“十六夜前輩起得真早啊如果不是她的吹奏，我今天不可能那么早醒的！”而且并不會讓人感到煩躁，反倒是神清氣爽呢！

        “我也是。”七海建人附和道，“而且她看上去不像是五條前輩他們那樣的人。”一看就很正常。

        “看上去感覺會是讀書很厲害的人呢，”灰原雄這么說著，兩手抱在腦后，“希望今天早餐有肉包子吃！”

        “嗯。”

        昨天的體術(shù)課測試果然已經(jīng)被上面知曉了，今天下午就來了一個輔助監(jiān)督找季靜。

        “你就是十六夜小姐嗎，”那是一個打扮成熟的女人，一頭和五條悟一樣顯眼的白發(fā)梳成一個高馬尾，“初次見面，我是冥冥，姑且算是你的師姐。

        “這次有個二級任務(wù)，在高專里也只有十六夜小姐你有足夠的實力了。希望你能夠隨我一同前往。”她笑了笑，“因為先前十六夜小姐曾經(jīng)有過祓除二級咒靈的經(jīng)驗，所以目前總監(jiān)會給出的等級是準二級。而這次的任務(wù)也可以作為一個二級考核。”

        咒術(shù)界人真少。

        季靜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對女士點了點頭，“你好前輩。”然后在冥冥笑瞇瞇的眼神下上了車。

        她早已換上了高專的校服。由于能夠自行定制款式，季靜要求把下身改為寬松的短褲，長度剛好停在膝蓋上方，有點像家鄉(xiāng)的大褲衩子；不同于自己同學(xué)們統(tǒng)統(tǒng)把領(lǐng)子豎起，她選擇將立領(lǐng)折下，里面再套上了貼身的黑色高領(lǐng)服。

        高專的校服是全黑的，但在陽光的照射下偶爾會映出淡淡的深藍，如同深夜的天空一樣；據(jù)說校服均是用咒力制作，因此材質(zhì)同季靜穿過的衣服都有所不同——明明是深色卻并不吸熱、摸上去類似于尼龍但實際上十分透氣，還很有彈性，她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布料制成的。

        “這次的任務(wù)只有一個二級咒靈，也就在神奈川，半個小時左右后就到。”冥冥一邊開車一邊盡責地開始解說任務(wù)。

        “地點是東邊郊區(qū)的一座古宅，里面的咒靈經(jīng)過「窗」的判斷是二級左右，你應(yīng)該能簡單應(yīng)付得來。”黑色的寶馬在高速公路上拐進了出口，周圍的景色從樓宇漸漸變成小林。“負責你考核的咒術(shù)師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到時候?qū)⒂赡阕约哼M行咒靈祓除，由考核員進行評估。”

        “好的，謝謝冥冥小姐。”記下個大概，靜看了看時間，掏出了萬能的英語詞卡。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恰好錯開了下班高峰，一路暢通無阻，兩人二十分鐘左右就到達了一處小林，那里建著一座老宅，模樣破敗，似是被時代遺棄在一旁一般無人問津。

        下了車，季靜不忘拿上了自己的劍。

        咒靈似乎都天生帶有‘方圓十尺無生靈’的buff，明明應(yīng)該在一處蒼翠欲滴的樹林里，但季靜硬是聽不到一絲一毫禽鳥昆蟲的鳴叫，只有偶爾的風聲嗚嗚吹過，再加上前面那個破舊不堪的古宅，明明是白天仍讓人升起不安。

        “你就是咒術(shù)高專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嗎？”一把略微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季靜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一名穿著日本傳統(tǒng)巫女服飾的年輕女子。一頭烏黑亮麗的順發(fā)被一絲不茍地分梳成兩個辮子，垂在胸前。她眉眼柔和，但卻因為緊繃著神情而沖淡了少許，反而顯得有些嚴肅。

        “我叫庵歌姬，是你的師姐，去年剛畢業(yè)。”她點點頭，“也是你這次二級考核的評估員。”

        “前輩好，我叫十六夜靜，咒術(shù)高專二年級生。”

        “嗯，”庵歌姬拿出了一筆一紙，“你隨時可以開始，要是有任何突發(fā)狀況我會幫忙的。但除此之外別想著作弊。我們會看著你的。”

        “請多關(guān)照。”握緊了手中的劍柄，她對白發(fā)的輔助監(jiān)督點了點頭，踏入了古宅。

        少女身體緊繃，一雙眼角低垂的眼睛警惕地觀察著周圍。她一邊小心探索，一邊回憶昨天在課堂上學(xué)到的，把咒力逐漸集中在眼部。

        這座古宅不知道已經(jīng)被棄多久了，即便帶著口罩季靜也能感覺到一呼一吸間那滿是灰塵的腐朽氣息。被蜘蛛網(wǎng)和霉斑裝點著的木頭架子散落在地上，從房屋的構(gòu)筑來看曾經(jīng)應(yīng)該是房梁以及門框一樣的支架。

        這棟房子是怎么支撐這么久也不塌的？

        此時站在室外的兩名女子正在打招呼，“好久不見冥冥，你還在為咒術(shù)高專做輔助監(jiān)督啊？”

        “好久不見。是的，不過我考慮今年過后就辭職了。”

        “辭職？你打算干什么？”

        “做個自由咒術(shù)師吧，”冥冥瞇眼一笑，往車上一靠，黑色的西裝同車身融為一體，“來錢比這快多了啊。”

        “話說這個小女孩兒你怎么看？”

        “躲了總監(jiān)會三個多月，然后還逃過了「窗」的檢測就是她吧？”庵歌姬皺了皺眉，“這么一副躲躲藏藏的作風不太好，但看上去比五條悟那家伙乖多了，”她想到那個欠揍的嘴臉便有些氣，閉眼緩了緩才繼續(xù)道，“而且十六夜之前有過祓除二級的經(jīng)驗，這只應(yīng)該也能輕松應(yīng)付。”

        已經(jīng)找到了咒靈的季靜幾乎是一看到大量的咒力殘穢時就猛地閉上了眼。她明白殘穢的來源只可能是那只二級咒靈，所以不再特地眼神接觸，因為那會讓咒靈立刻發(fā)現(xiàn)你能看到它并作出攻擊。放緩呼吸，靜那稀薄的咒力慢慢擴散出去，就像是水流一樣默默地覆蓋了周圍。幾個呼吸間，少女的身影就如同海市蜃樓一樣揮之而去。

        此時的咒靈并不知自己被靜的咒力籠罩住了，但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它原本閉起的嘴一張，里面赫然掉出幾塊骨肉，以及一個尚有起伏人影。

        季靜：！！！

        沒聽冥冥提到這里有受害者，一直在暗中觀察的靜心跳陡然快了許多，手心也開始冒汗；她看著地上不知生死、被咒靈的粘液包裹著的人，方才仍打算謹慎處理的理智隱隱被救人心切的焦急壓過。

        這只咒靈體型比之前遇到過的一級還要大，但身型明顯不穩(wěn)定，像是從某種非常不衛(wèi)生的粘液形成，黃黃綠綠的身軀中還看到漂浮著的雜碎，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靜從里面瞥見了幾個明顯是人類的殘留

        吞了口口水，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口罩良好地遮掩了她剛才忽然加快的呼吸，但也讓她感到更加悶熱焦躁。

        閉了閉眼，靜的腦筋開始極速運轉(zhuǎn)，周圍的空氣亦隨著她的咒力變換著節(jié)奏——先是一縷帶著肉香夾雜著汗味的微風（天吶，她實在是不知道人類的味道要怎么模擬）、接著是腳步聲、若有若無跑完步后人們會發(fā)出的粗喘以及壓低了的談話聲

        咒靈對于前者毫無反應(yīng)，卻在聲音出現(xiàn)后明顯地轉(zhuǎn)身，向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往前蠕動了一點。

        看來沒有嗅覺。她心里下了結(jié)論。

        緊接著，她更加集中注意力，維持著一個方向的聲音后，又在相反的方向慢慢模擬出一個人影但非常不穩(wěn)定。

        幾乎是人影出現(xiàn)的一瞬間，那個原本應(yīng)該對著相反方向的咒靈猛地向其撲去，身軀里彈出幾個鋼爪向人抓去。但那個幻影幾乎是被碰到的一瞬間就滅了，徒留堅硬的爪子撞上了墻壁，留下了幾道不可磨滅的痕跡。

        而咒靈發(fā)出攻擊的一瞬間，另一道身影從陰暗的角落沖出，手里閃著寒光的劍直接往咒靈身上一劈一挑，咒靈的身上就破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在房頂上一個破洞呆著的一只烏鴉見狀，用啄撓了撓翅膀下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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