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她的親事,算是已與沈如珩定下。
經此事,齊家也算死了心,畢竟沈家雖無權,卻也不是市井之家。
齊家得罪不起,阮岑也得罪不起。
因沈如珩病重,沈家定了最早的良辰吉日。
嫁妝是何明琴置辦的,置辦的過程中似乎出了什么錯處,最后交到林秀云手中去操辦。
待嫁閨中,云蕎心中總是忐忑著的。做任何事都毫無興致,只有極其無趣才愿去市集上轉轉,看上喜歡的首飾、物件便買回來。
沈如珩的聘禮是從宮里直接送過來的,據說是皇后親自置辦,有不少稀罕物。林秀云選了幾樣好的珠寶首飾送來云蕎房中,讓珠珠放進妝奩。
隨嫁回去。
見沈家雖不富裕,卻被宮中如此看重,阮岑也變了副嘴臉,仿佛將她當成阮家的掌上明珠。
云蕎見怪不怪,由著他。
出嫁前一日,太陽還落山,就染紅了半邊天。
吉兆使兩個院中人都歡喜起來。
橙紅色晚霞映著院中大紅色的緞布和燈籠,暖意融融。
林秀云領著三兩個丫頭婆子來了她院中,面上全是喜悅之情,見她站在院中觀景,連忙將人拉進屋中。
讓人將門窗關嚴,從嬤嬤手中接過一個巴掌大的木匣子。
匣子上雕著花鳥,細致精美,栩栩如生。
林秀云把匣子放入她的手中,壓低聲音:“這個東西,如今你成了婚,便交由你手中吧。”
一個實木匣子,有些重量,云蕎托在左手掌心,緩緩點頭。
右手伸過來,想要打開,卻被林秀云制止:“等我們走后再看也不遲。”
“沈家不如阮家,總是會有些規矩。”林秀云仍是不放心,細碎地囑托,“你莫要像之前那樣頑劣不知數。”
“女兒知道。”云蕎把匣子放到案幾上,將手搭在林秀云手上。
“母親也要為自己早作打算,莫要讓別人乘了興。”
林秀云的手段,云蕎其實心中有數。只要她想把管家權收回手中,就只是日子長短的問題。
“不用擔心我。”林秀云輕拍云蕎手背安撫道。
因為還要盤點嫁妝,她在云蕎房里沒有待多久,臨走時還一步三回頭望她:“莫要忘了匣子。”
“不會忘。”云蕎朝林秀云揮手,眸中有些道不明的情緒。
目送人走出視線,云蕎才轉身回了屋。
走到案幾上紫檀色的匣子旁,云蕎緩慢將盒子打開。
盒中是幾張泛黃的紙,將匣子與蓋子放回案幾之上,從中拿出那幾頁紙。
墨跡隱約能通過紙張透過來,云蕎扭頭對等待侍候的幾個丫鬟道:“你們且回去吧。”
珠珠站在她身側沒有出去,云蕎倒也沒有背著她,將手中的紙展開。
紙上的畫卷映入眼簾。
云蕎淡然地翻了兩下。
珠珠卻不如她風平浪靜,驚訝地張大嘴巴,一只手遮掩住口鼻,驚訝道:“這……這是……”
云蕎忍不住笑出聲:“瞧你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小姐!”珠珠羞惱地嬌嗔,“在這種東西上,我怎能見過世面!”
把紙張也一并放到案幾上,云蕎走到窗前把窗子打開,月光灑進室內,正巧照亮桌上的圖畫。
畫中的兩個人交疊在一起,勾線并不清明,只能隱約辨析出所行之事。
顛鸞倒鳳。
翻云覆雨。
珠珠羞得臉都紅了,連忙將東西收好,放到云蕎這屋中的嫁妝箱底。
月亮宛如明玉盤懸在半空,云蕎盯著月亮多看了幾眼,雙手交握在小腹前。
月光皎皎,玉指纖纖。
窗前還有芙蓉面。
“珠珠,”云蕎語氣淡然,徒添了幾分傷感。
“小姐。”珠珠來到她身邊,陪她一起仰望。
“你說,月華似練,千里仍可共嬋娟。”說完自己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我可能這一世都體會不到相思相守了。”
“小姐怎就知道,沈公子不會是那個良人?”珠珠折身回屋,從身后衣櫥中拿了個墨綠色披肩出來,替她披好。
云蕎沒有回答,終將病死之人,又哪里能夠寄情予他。
她一葉扁舟,隨波逐流,停在何處,便只能在何處自立自強。
阮家與沈家,都沒有她可倚靠之人。
“小姐,早些休息吧,明日要晨起的。”珠珠提醒道。
她這才掩上窗,回了內室。
第二日,天未亮,云蕎便被珠珠叫醒。
要幫她梳洗打扮的丫頭婆子站在屋外,就等著她起身。
云蕎下地,走到梳妝鏡前坐好,鏡中的人眼睛半瞇著,一副慵懶困倦的樣子,連說話都沒太多力氣:“讓她們進來吧。”
珠珠將人悉數放了進來,因云蕎脾性不好,一行人安安靜靜進門,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做好本職工作便好,我不是洪水猛獸,不必如此謹慎。”云蕎將雙眼全部閉上,呼吸放緩。
盡管她這樣說,幾人還是前推后搡著走到梳妝臺旁,拿起桌面上的胭脂水粉,小心翼翼幫云蕎上妝。
期間,云蕎僅僅濃密纖長的睫毛動了動,到底沒睜眼。
“小姐,可以穿喜服了。”有人在她耳邊輕聲提醒。
她這才緩緩將眼皮掀開,掩唇打了個哈欠。
從椅子上起身,她張開雙臂,像只提線木偶般任人擺弄。
婚服本就衣扣過于復雜煩瑣而難穿,兩個年長些的幫她理了小半個時辰才將喜服全然穿好。
換好衣服后,她又被要求坐回椅子上繼續化全妝。
又過來一個嬤嬤幫她梳頭。
“小姐這頭發將養的真好。”嬤嬤邊幫她梳發邊贊許,“烏黑油亮,老婆子這些年梳了這么多新娘子的頭發,您的發質可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未來的日子肯定也都是順遂平安。”
“珠珠。”云蕎瞥了眼珠珠的方向,已看到有人影過來。
珠珠將賞錢塞到嬤嬤懷里,笑著提醒大家:“等小姐上了花轎,大家還有賞錢的。今日是我家小姐的大喜日子,就喜歡聽個吉祥話。”
聽說能拿賞錢,丫鬟嬤嬤們也都不拘著了,把自己能想到的吉祥話全說了個便,拿了賞錢個個喜笑顏開。
迎親的車隊到了。
云蕎被蓋上大紅色頭紗,仍能透過頭紗隱約看見明眸善睞、唇紅齒白。
細小的金鈴被拴在她的腰間,一步一響。
沈如珩的小廝飛羽剛進門便高聲報喜:“沈府池塘中的荷花,一夜之間全開了!”
“老爺都說,娶沈小姐過門是大喜之事!”
這個時節,阮家院中的荷花還只是花苞,不曾想沈家池塘竟開得如此早。
早聚在門口圍觀的群眾聽到此言,紛紛嘩然。交頭接耳。
踏入廳內,飛羽突然愣在原地。
等人叫了才緩過神來,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般撓了撓頭:“都說新娘子是最好看的,今日沈小姐真真是好看的緊!”
云蕎微微一笑,阮家的奴仆也跟著偷笑。
被珠珠扶著從廳內走向花轎,旁人清晰的交談聲傳入她的耳中。
“一直聽說,阮家嫡女不服管教,原本以為她能與沈家結親是因為家里有財,卻不曾想她的樣貌比傳言的還要好看上千分百分!”
“你瞧她,半遮半露的還如此好看,不知揭了蓋頭是不是更美。”
柳葉彎眉,楊柳細腰,步步生蓮,步步回響。
“也難怪那薛家長子,因婚事未成,在家里喝得爛醉如泥,差點跑到大街上來撒潑。”
聽到這話,云蕎忍不住把注意力投過去。
“這薛容,不是向來溫文爾雅,怎就如此不識大體?”
“如今親眼見了正主,我猜啊——怕是為情所困吶……”
云蕎勾唇一笑,笑容嬌媚,周圍看戲的男人倒吸一口氣。
花轎的轎簾被掀開,云蕎坐進去,看著街道的景色緩緩被轎簾隔絕在外。
曾經,她因薛容娶了她人落拓在雪中。
如今,他因她嫁作他婦飲酒放肆。
果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吉時已到!起——轎!”
嘹亮的一聲呼喊過后,花轎便被眾人抬起,蓋頭因花轎晃動跟著擺動。
嗩吶聲起,轎外是喧囂的喜慶。
轎內是心平無喜。
隨著花轎的前行,儀隊也跟著行進,幾條街那樣長的隊伍浩浩湯湯朝沈家方向而去。
云蕎悄悄掀開轎子的窗簾偷看外面行人,有人見她掀開窗,連忙叫自己身邊人看過來。
也不知究竟是他們看她,還是她看他們。
到了沈家門口,她也沒有立刻被迎進去。
有位老者在轎外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吉祥如意、婚姻美滿的話,才讓人將轎簾掀開。
面前人是陸蘭槿的兒子——沈如玨。
他頭微垂著,沒有正視她,單手半握拳,手心朝下,伸了胳膊過來,云蕎抬手搭在他的腕袖上。
一步一緩,不疾不徐地下了轎。
在沈如玨的引導下,她跨過火盆,進了沈家院子。
院外看熱鬧的人,有膽子大的已經翻上墻頭,坐在墻頭上看院中的場景。
進祠堂的每一步都有講究,幸好有老者提前預知她,以及沈如玨耐心的引導,云蕎也不覺得紛亂復雜。
全程,沈如玨都未曾將自己的頭抬起過。
因兄長不能拜堂,他這位未婚的兄弟便成了代替他的工具。
先行了禮,云蕎又給已逝的長者上過香,沈如玨也退到一邊,她要被送入婚房。
從未抬起頭的沈如玨終于可以抬頭,當他看到她時,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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