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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念間(七)


  年少時的時軼性格雖然與他后來相差無幾,  但表露出來卻截然不同。

  譬如,后來的時軼若是因為什么事生氣,只會干脆利落地一劍遞過去,讓對方嘗嘗何為直至魂魄的痛楚。

  而不是一連三日都端著架子,  一句話都不肯和對方說。

  無極最終還是回到了時軼手中。此番他們依舊從人間過,  而整個人間早如他所料,  已淪為煉獄。兩人曾三次想在路上歇息,又三次發(fā)現(xiàn)村中百戶人家已無活口。

  可不知為何,這一路下來,  他們卻連一只妖魔都未曾見過。

  時軼一心只想往流離谷去,  絲毫沒有留意到這點。但謝長亭卻發(fā)現(xiàn)了,有好幾次,  他分明已感到危險臨近,  可到了近處,卻只見到了一堆妖魔尸首的碎塊。

  就仿佛……他們這一路,有人在護持著一般。

  第三日里,他們終于見到了流離谷的影子。

  流離谷地處凡間與修真界的交界之處,雖說自古以來居住著的都是散修,在降妖除魔方面只會些三腳貓功夫,  但好歹聊勝于無。

  在走近谷口、發(fā)覺里面并沒有分毫妖魔沾染過的氣息過后,  時軼沉了三日的臉色總算好看了幾分。

  他舒顏,謝長亭多少也松了口氣。

  也不知此時在現(xiàn)世中過去了多久。蕭如珩的法陣撤去之后,  始終沒有再起,他不清楚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但謝長亭隱隱覺得,  距這段心魔了結(jié)已近在咫尺。

  這般想著,  他便出著神,  像前兩日一般自顧自朝流離谷中走去。

  可腳下剛邁出一步,  一陣劍風(fēng)倏然從他面前凌厲地劃了過去。

  謝長亭猝然抬眼,卻只看見了一點無極的殘影。                        

                            

  再一轉(zhuǎn)頭,劍身已筆直地沒入了石墻之中,上面釘著一只長了三個腦袋的怪鳥,顯然是在浩劫中受到影響、異化成了怪物的小妖。

  時軼沒好氣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你是不怕死嗎?”

  謝長亭想了想,發(fā)覺他是說對了,自己眼下的確絲毫沒有警惕心。因為身在別人的回憶之中,回憶的發(fā)展并不會輕易影響到他,他自然也不會因為從哪里忽然冒出來的妖獸而斃命,只需要專心去想如何將對方帶離心魔便可。

  于是他實話道:“嗯。”

  “……”從時軼的神情來看,他似乎被這一聲“嗯”氣得不輕。

  他憤憤地過去,一把將劍扯了出來,又在原地默了片刻,最終忍無可忍。

  “你怎么能這般呢?”他向謝長亭控訴道。

  謝長亭忽然間被他矛頭所向:“……我怎么了?”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這兩日也沒說過什么過分的話、做過什么過分的事,一切皆順遂對方心意而來。

  時軼:“我不開口,你就也一句話也不同我說嗎?”

  謝長亭:“……?”

  他想了想,真心實意地發(fā)問:“可你不是要與我‘不相為謀’嗎?”

  時軼:“…………”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懷疑這個忽然間從天而降的人是老天看他胡作非為太多年,看不過去了,于是專門派了個人來氣他。

  許久,忍了又忍,神情格外不自在地憋出一句:“那就當(dāng)我沒說過,行了吧?”

  謝長亭:“……??”

  百年前的流離谷與百年后的景象大有不同。或許是因為妖魔橫行,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沒有一家鋪子開著,街上冷清非常。                        

                            

  時軼顯然已是來過這里許多次。他輕車熟路地穿行其中,最后停在了一座祠堂之前,叩響了緊閉的大門。

  不多時,便有人走到了門后,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誰?”

  “是我。”時軼道。

  門一下開了,走出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婦人。她一見時軼,雙眼立時發(fā)起亮來:“你怎么來了!”

  從外貌上看,時軼的母親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尋常女子。她將兩人迎了進來,又連忙將大門緊緊關(guān)上,這才不解地看向謝長亭:“這是……?”

  “這是……我?guī)煹堋!睍r軼隨便搪塞她道。

  謝長亭:“……”

  但時夫人顯然沒有半分懷疑他話中真假,只是抓著他的手,焦急地問東問西。時軼也分外耐心地一一回答,若不是此刻整個祠堂上罩著淺淺一層防護結(jié)界,兩人只會像是天下任何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子一般。

  正說著話,祠堂里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誰來了?”

  時夫人歡喜道:“你快出來,是小軼回來了,還帶了客人呢!”

  于是一個男人從院子中轉(zhuǎn)了出來,手中還抱了一摞柴火。他背后還藏了一大一小兩個小孩,此刻正偷偷探出頭來,怯生生地打量著門口的兩人。

  見了兩人,男人也沒說些什么,只是道:“那中午多添兩副碗筷。”

  他腳邊的小男孩眨巴著眼睛道:“爹爹,那中午能燒雞嗎?”

  時夫人聞言,笑道:“燒!景浩想吃什么,娘都給你做!”

  又對兩人道:“小軼,你先帶客人去歇著,我去給你們沏茶來。”

  她說著,便急匆匆地朝房中去了。婦人的身影一消失在視線中,時軼臉上勉強掛出的笑意便消失不見了。                        

                            

  許久,他開口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修真界也好,浩劫也好……都一無所知。”

  謝長亭:“那她怎會與……”

  時軼卻是冷笑一聲。

  “你渡過情劫嗎?”他問,“記憶全失,只剩心性。”

  謝長亭搖頭。

  修行時天道降下的劫數(shù)有許多種,雷劫僅是其中之一,是最普通的用于考驗修士修為的劫數(shù)。

  但修為越往上,所要渡的劫數(shù)就越?jīng)]有這般簡單,大多平靜又暗藏殺機,譬如心魔劫、苦海劫,又或者……情劫。

  而后他便從時軼口中聽說了當(dāng)年故事。

  原來玄鑒真人聞人鏡邁入渡劫期前,曾被天道降下情劫,令他記憶全失,托身于一戶尋常人家里,并與鄰家小妹相愛成婚。

  大婚當(dāng)晚,新人對坐燭臺之時,聞人鏡望著披著紅蓋頭的妻子,神識中忽然一陣清明。

  他記起了自己是誰,又為何會在此處。

  他不是什么尋常人家的小郎,他是如今修真界中第一人,正困于情劫之中。

  而他新婚的妻子正含羞帶怯地坐在他面前。

  那夜她等了許久,都未等來那只掀蓋頭的手。直到睡著又驚醒、蓋頭滑落在地,她才終于看見,原來對面已是空空如也。

  聞人鏡丟下已有身孕的新婚妻子,一走了之。他情劫已破,道心不移,修為跨入渡劫,高坐仙盟盟主之位,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后來他向他那剛過門的妻子送去一封書信,附上凡間家財萬貫,信中向她如實道明事情原委,說此乃天意,自己也無能為力。

  許久后,她傷心欲絕,回信一封:天意固涼薄,人情為何亦無冷暖之分?                        

                            

  聞人鏡收信后,回道:天地本無心。人若無心,便與天地心合。

  “好一個人若無心。”說到這里,時軼臉上譏諷之色已全然難掩。

  他轉(zhuǎn)身向祠堂中走去。謝長亭跟在他身后,聽他繼續(xù)道:“不過如今十六年已過,我母親已另嫁他人,有了一對兒女——你也不要再向她提起當(dāng)年舊事,恐怕連她自己都早早忘了。”

  說完這句之后,時軼便跨入祠堂正門,沒有再開口。

  過了許久,謝長亭才隱隱約約聽出了一點他的言外之意:母親如今另嫁他人,父親又向來大義無心。

  ——到頭來,被留下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跟著對方跨入祠堂,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處神祠。

  如今人間動蕩,家家戶戶都供奉著神仙,祈求他們能庇佑自己。一家人直接搬進祠堂里來住也絲毫不奇怪。

  只是……

  謝長亭抬起眼來,看向神臺上的神像。

  其上雕刻著一位鶴發(fā)童顏、氣度非凡的老者,一手持劍,眉目悲憫。

  ——正是他當(dāng)年在無名境幻境中見過的“宗主”!

  謝長亭心下驚訝,面上卻沒有任何表示。

  當(dāng)時他完全沒有想到對面便是玄鑒真人。畢竟修真界中,但凡是一副垂垂老矣之態(tài)的人,都會被默認是將死之人。

  而修為踏入大乘以上者,都可輕松葆以青春,除非是對方有意而為之,偏要以蒼老面目示人。

  他凝視著神像上的玄鑒真人。許久,開口道:“你母親她……當(dāng)真已忘了嗎?”

  “不然呢?”時軼反問。

  他目光順著謝長亭的,落在神像上,頓時面露嫌惡之情:“你以為她在家中立他神像,是對當(dāng)年念念不忘?”                        

                            

  謝長亭想,不然呢?

  “你想錯了。”時軼道,“若是她尚對他存愛存恨,又怎會允許他還能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謝長亭半知半解地應(yīng)了一聲。他目光從神像上移開,又順著神像持劍的手向下,忽然發(fā)覺,這只手上正有水朝下滴著。

  再順著水滴往下看去……謝長亭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

  這一回,任憑他如何努力,也無法再控制住面上神情。

  時軼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變化。或許是從未在他臉上見過如此之大的神情變化,他不解地看向正有水滴不斷落在其上的青綠色長劍:“這個怎么了?”

  “我母親年少時,家中曾為軍中權(quán)貴鑄劍,后來成婚,她便沒有再鑄過了。”他解釋道,“這是她鑄的最后一把,名字……好像是叫什么‘若水’吧?”

  “鑄時不太成功,劍中有幾道裂痕。我說我得了空后便替她重鑄,她總不情愿,非說什么‘滴滴水’就好了,便將此劍放在這晦氣神像下,日復(fù)一日……你怎么了?”

  謝長亭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他著魔一般,緩緩在青綠色的長劍面前跪了下來。

  這一刻,他的心情,就好似有什么寶物失而復(fù)得。

  謝長亭顫抖著指尖,想碰碰它的劍身。

  自己已經(jīng)有多久沒見過它了?

  從它斷成兩截……似乎已過去了太久太久。

  本命劍與主人向來心意相通。

  想必它當(dāng)初也是痛極,才會因此生生折作兩截。

  可等湊得近了,謝長亭才看清,此時的若水劍身上的確如時軼所說,有數(shù)道裂痕。那些水滴正順著它們滲入劍身之中。

  而后來,他第一次見若水時,上面是沒有這些東西的。                        

                            

  “你在做什么?”時軼站在一旁,全然無法理解他此時的舉動,“你小心點,這把劍傷人……”

  他話音剛落,讖言一般,謝長亭忽然喉頭一疼。

  動作僵住。謝長亭指尖停在離劍身幾寸遠的地方,不解摸上自己脖頸。

  他垂下眼來,在自己手上看到了一片鮮紅。

  謝長亭自然知道若水傷人的事。

  可若水又怎會傷他呢?

  而他甚至還沒有碰到它劍身分毫。

  時軼見狀,眉頭一皺,一下便將謝長亭拉了起來:“你——我都說了,讓你不要碰它了!”

  他說著,置氣一般,又一腳將若水從神像手下踹開了:“你這臭劍!滾開!”

  “你別……”

  謝長亭剛要阻止他,手上又忽然一疼。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衣衫被一道無形的劍意劃開,鮮血頃刻從傷處落了出來。

  接著,手上、身上,居然接連出現(xiàn)了四道傷口。

  時軼一下怔在了原地。他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謝長亭?你怎么了?”

  謝長亭卻是咬了咬牙,回過神來。

  自己以靈識狀態(tài),在他人內(nèi)識海中的回憶里受傷,必不可能是因為識海中物事。

  ——而是現(xiàn)世中出了變故!

  此刻,秘境之中,恐怕正有人以劍傷他!

  謝長亭頓時倍感不妙。莫非是從蕭如珩法陣斷開的那時就已出了變故?是有人來了?旋塵?

  蕭如珩為何沒能阻止他?

  可眼下自己正被困在這片識海之中,除非心魔解開,他根本無法從中脫身。

  思緒紛亂間,他身上的傷處已愈來愈多。而時軼全然不知此刻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像是慌了神,急忙翻出丹藥往謝長亭口中塞去,卻又絲毫不見效。                        

                            

  回憶中的丹藥又怎能治好現(xiàn)世中的傷呢。

  “謝長亭?謝長亭!”他抓著謝長亭肩膀,“你怎么了?”

  “無事……”謝長亭搖了搖頭,下一刻,手上又是一痛。

  “你管這叫沒有事?!”時軼徹底手足無措起來,慌亂間,竟然以手去捂他身上的傷口,“你別這樣,你說你怎么了啊?別這樣……”

  鮮血自謝長亭指尖滴下,落在地上。

  此時此刻,香爐中燃著的所有香忽然毫無征兆地一并熄滅了。

  兩人一齊回過頭去。

  時軼咬牙道:“這到底是——”

  他的話音生生頓住。

  謝長亭忍著身上深深淺淺傷口中傳來的痛楚,抬起眼來。

  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落在地上的鮮血,并沒有順著地勢朝低處流去,反倒是朝著神臺上蜿蜒爬去。

  下一刻……兩人都親眼看見,這石制的神像,忽然動了。

  石制的玄鑒真人身形挪動,持劍的那只手緩緩抬起。

  在臺下人震愕的目光中,石劍上泛起耀目的光芒來。接著,它形狀變換,變作了一樣似劍非劍,似骨非骨的東西。

  有火焰自其上緩緩燃起,卻非橙或紅的尋常顏色,而是泛著一點淡淡的、柔和的藍。

  火焰燃起的那一刻,謝長亭忽然覺得,自己周身的所有痛楚,全都消失不見了。

  時軼的警告在他耳畔響起:“為何會有妖骨在此處?你別碰——”

  可他仍然朝它伸出手去。

  這一回,與他當(dāng)初在幻境中的感覺全然不同。

  就如同看見若水一般。從方才看見它的第一眼起,謝長亭就覺得,這是自己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請說:謝謝旋塵(。)

  是的,我們長亭是毛茸茸,不給摸的那種

  ——

  “天地本無心”句出自《參同契》譯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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