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思量(八)
周師兄扶著受傷的手臂, 咬著牙看向謝長亭。而葉霜也終于找回了丟失的警惕,伸手便要按向腰間。謝長亭很無辜,他怎么知道無極方才忽然就動了呢?
長生見勢不妙,居然徑直跑到二人中間來, 用身體將他們隔開:“這當中必然是有什么誤會!師兄……”
他話音未落, 一聲凄厲非人的慘叫驟然從屋外傳來。
眾人的注意力瞬間便被吸引了過去。葉霜反應很快, 收回目光,閃身便出了門:“有妖魔!”
其余人愣了愣,也都紛紛跟了上去。謝長亭與周師兄落在了最后, 后者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倒也并未向他出手,只是追著同門的步伐向外跑去。
謝長亭出門時, 其余人已經找到了發出聲響的妖魔。
又或者說, 一具妖魔的尸首。
葉霜俯下身來,手懸在妖魔心口幾寸高的位置。片刻后,他神情凝重地抬起頭來:“不對。”
“葉師兄,這是怎么了?難道除了我們之外,這京城中還有別的修士么?”他身旁的師妹不由得問到。
葉霜搖了搖頭。
倒不是京中并無他人,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向對方解釋這件事:此番京中橫行的妖魔非同小可, 即便自己修為已逾洞虛, 也要與對方纏斗上片刻。
先前那個來路不明的修士,雖說一劍便斬下了妖魔頭顱, 但當時妖魔的注意力全在長生身上,他算是以二敵一。可眼前的這具妖魔尸首, 傷口平平整整, 顯然是被一招斃命。
而無聲無息便殺死這般棘手妖魔的人, 卻也將自身氣息掩藏得極好。這般凌厲的一招使出, 卻沒有驚動自己分毫。若不是妖魔驚叫一聲,恐怕自己連方才酒樓外有人,都根本不會覺察。
況且此刻,妖魔的尸首周圍,居然半點靈氣的殘留也無,令在場的所有人都追蹤不得。
靈力施放,如此自如。若是京中有這等人物的存在,師父早在自己臨行前,便會告知自己。
這個藏在暗處的人到底會是誰呢?
看來此番試煉,難度是又要再上一重了。葉霜無聲地在心底嘆了口氣,而一旁的謝長亭,更也是早早地與他看出了相同的東西。
至于此番跟著前來試煉的師弟師妹,則全然沒有早已置身于危險中的意識。見妖魔已變成尸首,沒自己事了,便東張西望起來。不一會,上善門中的小師妹便踮著腳,朝街道的一頭喊道:“那邊有火光!葉師兄,是不是欽天監的人來接我們了?”
欽天監?
謝長亭心中一動。
在他的記憶中,欽天監里的人負責觀天象、寫歷法,都是些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日日蓬頭垢面,還常常宣揚說自己乃是某某門派的外門弟子,曉天理、知命數。
他年幼時還曾信以為真,吵著鬧著想讓人幫他算算自己日后能否功成名就。后來當真入了仙門,才明白那幾人都是些“假道士”,卜的都是不入流的卦。若是當真入了仙門,則不可再入紅塵。而哪怕是見微真人那等神威無比的修士,終此一生,也難通曉命數、心合天地。
雖說欽天監中的人偶爾也會宣揚道法,起個陣、卜個卦,卻也從未與修真界中哪門哪派這般往來過。
更何況,對方是從上善門中這等仙門天下第一中來的弟子。
可等火光漸漸近了,五六人一身深藍道袍,在酒樓前停下時,謝長亭又看得格外分明:那為首的人,正是欽天監中的監正大人!
他面上不露聲色,而周圍的人也沒有表露出絲毫詫異,顯然是早知此事。見人來了,眾人紛紛從樓上翻了下去,憑空落在監正面前,將這個白胡子一大把的老頭唬了一跳:“什么人!”
葉霜上前兩步,象征性地行禮道:“在下上善門葉霜。”
監正頓時恍然:“原來是仙門中的各位仙君!鄙人來吃,實在是讓仙君大人久等了,各位隨我來便是。實在不該,鄙人方才受東宮所托,正在城頭起卦卜算太子殿下方位,這才因此來遲,還請各位大人見諒。”
“太子?”小師妹忍不住插嘴道,“你們的太子跑丟了么?”
監正剛要向她回話,小師妹卻被葉霜一下扯到了身后去。后者用眼神示意她“老實呆著”,又向監正道:“監正大人,請問出什么事了?”
“唉!”見對方問起,監正眉頭一皺,立刻便開始唉聲嘆氣起來,“不瞞各位仙君大人,兩個時辰之前,太子殿下于河岸邊,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給擄走了!”
謝長亭面上半分神情波動也無,暗自思索起對策來。雖說自己此刻改還了容貌,可一旦對方說起當時發生的事,葉霜必然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來。
果不其然,葉霜繼續問道:“什么人?你們看清了么?”
監正:“我當時并未在場,但聽東宮的人說,正是夜間常常出沒的妖魔!”
謝長亭:“………………”
謝長亭:“?”
他費解地想,自己……和那些奇形怪狀的丑八怪,從頭到腳——到底有哪一處相像了??
然而這以訛傳訛,卻也恰巧讓自己逃過了一劫。葉霜聞言,眉心微蹙:“當真?那恐怕兇多吉少了。”
監正顯然聽不得這話:“仙君大人,還請你們救救太子殿下啊!一國不可無君,太子殿下是我們的儲君,為臣哪怕拼上這條老命,也得將太子殿下救回來啊!!”
“監正大人莫急。”葉霜安慰他道,“妖魔橫行,傷及百姓,為天理所不容。我等自會鼎力相助。”
一聽對方答應了要幫忙,監正頓時老淚縱橫,差點便要給葉霜跪下:“鄙人謝過仙君……”
葉霜趕緊一把將他拉住:“大人不必……”
謝長亭旁觀著兩人拉拉扯扯半天,師兄沒有開口。許久,監正才從泣不成聲之中緩過氣來:“仙、仙君,這樣,我們眼下,先去知院大人府上同他匯合。知院大人也已得知此事,已派禁軍在城中搜查。屆時仙君可與知院大人交談一二,或許能快點將太子殿下救回。”
謝長亭:“…………”
小半個時辰后,一眾人便隨著監正,抵達了位于城西的知院府。
謝長亭看著知院府口處的牌匾,心說當真是歪打正著。這里正是他此行原本的目的地。如今知院府的主人,是時軼那位凡人胞妹的曾孫。人間百年已過,年歲更迭,昔日里籍籍無名的家族,如今已是威名赫赫的朝中重臣。可在他的眼中,卻僅僅是眨眼即過的剎那間。
夜已深,知院府前卻是燈火通明。身著鎧甲的將士整齊地分列兩邊,站在最中間的是個氣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知院本人。
謝長亭對他并不感興趣,想來時候已晚,自己想見的人恐怕已經睡下了。
葉霜此時已經上前,同那知院低聲交談著些什么。謝長亭同樣看在眼中。此事的確有些古怪,至少十六年前,他做上善門中主事時,門中是斷然不許任何弟子這般同凡間朝廷中人來往的。可葉霜在門中,也算不上是有權有勢,他此番來京城,很有可能……便是自己曾經那位師父,見微真人,親自授意的。
思忖間,葉霜已與知院說完了話,正眉頭緊蹙地想著什么。謝長亭沒什么表情地想,很可惜,今夜你們是找不到人了。
在他成功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將太子放走的。
這時,葉霜開口說話了:“太子失蹤一事,我已了解了。這邊有一些太子殿下隨身的物品,你們兩兩一隊,過來領一件,然后以此施發尋蹤術,再與一隊禁軍一道出發尋找。若是遇上妖魔,切勿纏斗。若是遇險,便以引火術告知。我看見了,自會過來解決。切記,第一要務是找到失蹤的太子殿下,不論他是否為妖魔抓去。明白了么?”
他那一眾師弟師妹立刻道:“知道了,葉師兄!”
而長生聽完之后,忽然轉向謝長亭:“我能與你一隊么?”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才被謝長亭的劍傷了手臂的周師兄見狀,臉色立刻一沉。可不待他發作,謝長亭卻先開了口。
他說:“不行。”
長生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拒絕:“為、為什么?”
謝長亭的目光在他神情失落的臉上淡淡掃過。他道:“既然是下山試煉,還是與同門師兄弟間一同行動為好。”
長生神情掙扎了一瞬,還想說些什么,但周師兄已經用那只沒受傷的手一把將他扯到了身后,不由分說道:“你與我一隊。”
“……”
長生只好悻悻地垂下頭去。
“你與我一隊。”
葉霜也突然開了口。他轉過頭來,卻是向著謝長亭說的。
顯然,他對于這個忽然間冒出來的修士仍然極不放心。
謝長亭沒有反駁,任由他去。
不多時,眾人已整裝待發。葉霜手中拿著一個太子曾經貼身戴過的玉鐲,朝上面施放了尋蹤術。玉鐲很快便漂浮在了半空中,指引著他們朝某個方向而去。
葉霜原本已邁步跟上,卻忽然間想到了什么,回頭看向另外七隊人馬。
葉霜:“……”
——這八件太子的貼身物件,竟然將他們朝八個不同的方向引去!
謝長亭將他神情的變化看在眼中。他道:“太子是凡人,身上天地靈氣稀薄,尋蹤術自然不準。”
“……”葉霜有些懊惱地抓了把頭發。
但他依然跟著玉鐲指引的方向,朝城頭的方向行去,很快便已看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師弟師妹不在之后,葉霜很快便原形畢露,顧不得身后還跟著烏泱泱一眾禁軍,嘀咕起來:“在山上好好待著不行嗎?我非要下山來受這個罪!這回出門當真是忘看黃歷了,一路上屁事怎么這么多!”
禁軍:“……”
“葉道友。”一旁的謝長亭卻開口道,“我昨日剛抵京城,還不知這京中發生了何等變故。方才見你們,似乎是受朝中所托,前來殲滅妖魔的。”
“是啊!”葉霜沒好氣道,他窮極無聊地伸出手來,撥弄了一下玉鐲。顯然他也對尋找凡人太子這事沒有半分興趣,方才不過是對那監正客氣了一番,以免人間朝廷與第一仙門之間的關系惡化。
“可否還請葉道友告知,這妖魔是從何而來的?”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去問誰。”葉霜道,“只知道這妖魔是十日前,忽然出現在京城中。起初只有一只,哎,對了……”
他轉過頭去,向身后的禁軍問道:“第一只妖魔似乎就是你們發現的吧?”
那人立刻道:“回大人的話,正是知院大人在府中發現的!”
“是吧。當時他們人多勢眾,便合力將那妖魔砍死了。說也奇怪,這妖魔行動迅速,力氣奇大無比,平日里卻并沒施過什么法術,僅憑蠻力取勝,因而凡人也能對付他們。”
“原先這事是輪不到我來管的。誰知后來,京中漸漸開始有人失蹤。起初是一兩個,而后越來越多,皆是被那些妖魔所劫走了。那監正急了,起初求仙,真人聽說之后,便把我派來處理此事——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葉霜口無遮攔,一來便將事情的前因后果抖了個干干凈凈。
謝長亭便也道:“此事聽上去的確古怪。”
“古怪的可不止有這件事。”葉霜卻說。
他轉向謝長亭,忽然發難:“還有你,桑道友。”
謝長亭:“?”
“方才師弟師妹在場,我都不愿同他們說及此事。桑道友,你此番來京城,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尋人吧。”葉霜冷冷道。
謝長亭面不改色:“葉道友多慮了。我此番來京城,僅僅是為了探訪故人。”
葉霜顯然一點不信。
他道:“你是仙盟中人,又為何要答應與我們一道同行?總該不會turnip不知道我上善門同你仙盟勢不兩立吧。”
謝長亭倒也絲毫不避諱:“你如何知道我是仙盟中人?”
葉霜卻是“哈”地笑了一聲。
“你見過你們仙盟的盟主么?”他道,“從頭到腳,和你一個調調。你該不會是他的秘傳弟子吧?我倒也沒聽說他收過什么弟子。”
謝長亭:“………………”
不巧了,那正是他本人。
可葉霜似乎也不太在乎此事。他對仙盟的看法似乎與真人截然不同:“原先不想讓你跟上來的,后來發現你好像是仙盟眾人,倒也罷了。仙盟中的人么,最多說話難聽了些,行事上卻也無甚差池,好歹不會背后給人捅刀子。”
謝長亭:“葉道友謬贊。”
葉霜看他一眼:“我可沒在夸獎你們。”
他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可下一刻,他的面龐便被一道紅色的火光映亮了。
葉霜立刻收住了話頭。
一道耀眼的火花在天際綻開。
他們這才出發不到半個時辰,居然就有人遇險了!
謝長亭瞥了一眼:“似乎是長生他們。”
葉霜:“你怎么知道?!”
“我看見他們朝那邊去了。”
葉霜咬了咬牙。此時他也顧不得太多,丟下身后一眾禁軍,便御劍向那處飛馳而去。
謝長亭御不了劍,但也順著火光閃現的方向,遁形而去。
他刻意比葉霜晚了幾步,以免遇上什么狀況,自己百口難辯。事實上,早在看見火光的第一眼,他心中便已隱隱有了些猜測。
果不其然,抵達火光閃現之處,剛剛落地的一瞬間,刺鼻的血腥氣就已撲鼻而來。
謝長亭睜開眼來,發現自己正立在兩具禁軍的尸首旁。
而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斷肢殘軀,地上鮮血一片,場面殘忍至極。
葉霜先他一步抵達,已經將嚇到不會說話的長生從尸堆中救了出來,此時正眉頭緊蹙,滿臉都寫著不痛快。
“怎么回事?”謝長亭皺起眉頭,“不過離開半個時辰……”
“妖、妖魔……”長生目光渙散,口中喃喃道,“好多,好多妖魔……”
“長生。”葉霜同樣神情嚴肅,“到底是怎么回事?”
長生愣愣地看著他,許久,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有妖魔,自、自背后,忽然間變冒出來了!”他恐懼地看著謝長亭背后的方向,“師兄第一個便被它抓住了,師、師兄……”
謝長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自己背后的地上,看見了已經被妖魔徒手撕成了兩半的周師兄。
方才還同他置氣的活人,頃刻間,已連一具全尸都留不下來。
葉霜只看了一眼,便也立刻挪開了目光。片刻后,他繼續道:“妖魔呢?你看見了幾只?都往哪里去了?”
長生只是大睜著眼,瞳孔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長亭輕輕在心底嘆了口氣。他轉向葉霜:“此人修為也不過元嬰,如此兇險之途,你們師門怎能派幾個初入修行的弟子前來?難道你們來之前,見微真人心中不知京中妖魔兇險如何嗎?”
他說著,在心中冷冷地想,見微真人又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就好比當年,他明知趙聞竹修煉禁術,卻放任不管;明知趙氏兄弟欲加害自己,卻坐視不理。
天上地下,他何事不曉?又怎會不知此番試煉兇險異常?
葉霜似乎是被他問得愣了一下:“真人從未說過,此番試煉會有這等妖魔……”
謝長亭淡淡道:“那他便只想讓你們去死而已。”
葉霜下意識地反駁道:“你怎敢如此非議真人!”
謝長亭不欲同他爭論:“是非與否,我心中自有定數。”
他“刷”地將無極從腰間抽出,抬步便向周師兄尸首所在之處走去。
葉霜:“你做什么?”
“方才這把劍劃傷了他的手。”謝長亭道,“血氣引來了附近的妖魔。”
他一面說,一面朝著巷口拐角處走去。待身形將要沒入黑暗中時,腳上忽然一停。
“又或者……妖魔本就在此處。”
劍光一閃,長劍脫手而出。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在身后驟然響起,長生躲在葉霜懷中,此時也跟著驚聲大叫起來:“啊!!”
葉霜:“什么東西?!”
他抬眼望去,卻只看見地上落了一面銅鏡似的東西。而對方手中的長劍,此刻正靜靜地穿在它身上。
謝長亭俯身,將無極重新拾起。他撿起那面四分五裂的銅鏡,正面倒映出他此刻自己都不太眼熟的模樣,翻到背面,則是一副分外眼熟的人物畫。
“……是面鏡子。”謝長亭盯著手中的“見微真人斬妖”。
“怎么會有鏡子在此處?”
“是面驅邪鏡。”謝長亭道,“興許是凡人害怕,便將它掛在了此處。難怪方才覺出此處有異動。”
凡人家家戶戶都愛掛這般的驅邪、斬妖鏡,而有見微真人的人物畫的更是他們最為偏愛的一種。甚至在無名境中,時軼這般厭惡上善門、厭惡見微真人者,居然也會在境中擺著一面類似的銅鏡,可見此鏡用途之廣。
“那面鏡子……!”
方才一直瑟瑟發抖的長生,此刻卻忽然開了口。他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謝長亭手中的銅鏡。
葉霜看向他:“鏡子,鏡子怎么了?”
“鏡子……背面……那幅畫。”長生囁嚅著說。
他瞥了一眼葉霜,又看了眼謝長亭:“那上面畫的是,是見微真人斬妖……”
葉霜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是說這副畫有什么問題么?”
長生搖了搖頭。
“那幅畫上為禍一方的大妖,為見微真人所斬。”他小聲地說,“葉、葉師兄,方才監正同他的屬下說話時,我不小心聽到了他的話……他說,是狐禍。”
“狐禍?”謝長亭轉頭看著他,持劍的手不自覺地,在一瞬間握得死緊,“什么意思。”
“監正說,他知道這次妖魔的來歷,是……是狐禍。”
“他說畫上那身披火焰的,是傳說中的大妖九尾。他說九尾雖死,族人猶在。它們……”長生望著自己師兄血肉模糊的軀體,“那些妖魔,都是來替九尾尋仇的。”
長生說完之后,三人皆是靜了片刻。
許久,卻是葉霜短促地笑了一聲:“長生,你這時候忽然提起什么九尾?那是話本里的東西,你怎么就當真了?這世上哪兒有九條尾巴的狐貍?更何況,方才我也未見監正同他人言語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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