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他們那類人
政部長兼民事協調官的工作非常忙碌,十七萬遠征軍和十四萬華工在法國作戰、勞作,產生的民事事務繁多,都需要姚青松領率的部門來協調解決。他剛剛主持了勒摩耶的遠征軍烈士墓園落成禮,雙腳踏上蘇瓦松的站臺,就聽到華工第22營地的刺殺事件,也就聽到妹妹中槍的消息。
遠征軍醫院設在蘇瓦松城鎮外,距離車站不遠的一座莊園里。
走廊的椅子上坐著副參謀長傅良佐和警衛副官嚴再初,看到姚青松來,二人起立相迎,傅良佐悄聲說:“英節兄,令妹救過來了,總長在里面。”
姚青松輕推門扇,從門縫中看到的不只是躺在床上不知情況如何的妹妹,還有斜靠著椅背似乎打盹的何向東背影,還有坐在一旁的軍醫少校羅雅琴。猶豫了一下,他打消了推門而入的念頭,轉身走過傅良佐時以手示意。傅良佐起身跟上,二人走到庭院中。
兩人名字中都有一個“節”,傅良佐這位來鍍金的副參謀長恰好分管遠征軍軍事裁判法庭,業務上與憲兵司令部對接,故而交往較多。而且,姚青松對傅良佐的態度受到高層**結構的影響,比蔡鍔對傅良佐熱情多了。
“清節,總長去之前沒有安全檢查嗎?”
“我提過,總長不準,說,那樣會疏遠與同胞的距離,還不如不去華工第22營打擾人家。”傅良佐說到后面,完全就是模仿何向東的語氣,把那種平緩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調學得惟妙惟肖。
“什么人干的?查過了?”
“在山東應募的兩名勞工,喬承源和林直。我調閱了他們的登記檔案,太簡單,看不出什么問題來。不過總長說他們肯定是日本間諜,我看過尸體,特別看過他們的腳趾,沒有長期穿木屐留下的厚繭,無法判定。他們用的武器是法國民間常見的比利時造納甘手槍,普通子彈,看起來不像是準備充分的樣子。”
誰也不會想到中國遠征軍會從東部戰區調到北部來,更想不到何向東會到華工第22營巡視,但是刺殺卻在第22營地發生了,說明什么問題?
姚青松皺眉道:“那就是日本人干的了。”
“英節兄也如此判斷?”
“嗯,日本人早有謀刺總長之心,甚至組織過兩次行動都無果而終。這一次總長到法國來,正是日本人的機會,只是他們無法滲透到總長身邊,也就無從把握總長的行蹤,組織針對性強、把握大的刺殺行動。換一個位置想一想,也就是廣布網、碰運氣了。也好,日本人這一次刺殺失手,下一次肯定會慎重許多,只要我們嚴密防范,應該可以確保總長安全無虞。”
“令妹”
“沒有危險就好。”姚青松嘴里如此說,實際卻心痛的要命。
可是,真要姚青松在妹妹和老師之間選擇一個的安全,他會選擇老師。從共進會派到麻城民團的聯絡員、意圖接收麻城民團指揮權的全權代表開始,到真誠的合作者,又到從何向東身上看到**成功希望的追隨者,今天姚青松心中的何向東已不是老師二字涵蓋的了,早就與國家命運、民族前途融為一體。保護好何向東,全力協助何向東的工作,那就是報效國家。
“令妹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確有女中豪杰、巾幗英雄的風范。”傅良佐有些詫異,卻還是把恭維話和后面想說的說了出來。“我聽總長夫婦在里面說話,好像有那個直說了吧,總長想娶令妹為夫人。”
“什么!?”姚青松猛然止步,聲音也拔高了幾分,隨即醒覺,左右看看并無他人注意后,壓低聲音問:“清節兄,此事不能開玩笑!”
“我都四十歲的人了,怎能拿此事玩笑?”
確認了,姚青松的情緒反而平靜下來。女子普遍在十四、五歲就嫁做人婦的當下,姚家卻出了一個不嫁人的老姑娘,這事兒說起來與姚青松有很大關聯,他得負幾乎全部責任。在湖北陸軍測繪學堂讀書時,姚青松不僅積極參與**活動,還把**的火種從武漢帶回家里,給妹妹灌輸了一套民族、國家、****的思想。辛亥年,姚青荷跟著哥哥毀家參與**,成為鄂東**軍的一員,卻也如哥哥一樣,逐步認為何向東就是國家和民族前途的希望,就是**的化身。
哥哥可以尊與他差不多大的何向東為老師,誓死追隨。妹妹怎么就不能把何向東放在心里,一如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命運那般重要?!
反正,姚青松拿自己的妹妹沒辦法。掙扎了這么些年,雖然還是有些無法從本能上接受“妹妹師母”,但是已有了認命的思想準備。不過,今天不一樣了,華工醫療隊已有風聲傳出,妹妹終于醒悟了,與編號一似乎有了意思,此時此刻,何向東就不能因為出于對妹妹挺身而出的感謝之情而
三兩步回到病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姚青松推門而入。
何向東真是在打盹,沒有任何反應。羅雅琴扭頭看來,作了個“肅靜”的手勢,等姚青松看過臉色蒼白,陷入昏睡的妹妹后,羅雅琴示意姚青松“出去說話”。
又是在庭院里,姚青松的談話對象卻換了人。
“子彈擊中腹部,雖然取出來了,沒有生命危險,將養一、兩個月就能痊愈,但是手術的法國醫生擔心,青荷很可能無法、無法當母親了。”
姚青松捏緊了拳頭卻沒有說話,他心疼妹妹,難以想象在中國的社會環境下,年老無依的妹妹該當如何生活?更難以想象妹妹終生不嫁人那樣的人生根本就是不完整的,痛苦的!同時,他也有些明白何向東的意思了。
“向東本想親口跟你說的,但是他太累了,就由我來說,向東決定娶青荷為妻。”
“不,謝謝你們的好意,我知道”
“你不知道!”
羅雅琴的聲音有些尖銳起來,尖銳得令姚青松生生的打住了說話,詫異的看著她。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羅雅琴喃喃說著,腦海里卻是在上海南市楊家山貨鋪二樓上眾女搶奪報紙的情形,又是何向東聞聽姚青荷“來開會”的消息時的動作遲疑反應。“我現在明白了,向東的心里一直有青荷,青荷也是。我支持向東,希望你也支持你的妹妹。”
盡管語氣中有酸楚的味道,可羅雅琴的態度還是很堅決。她已能夠切身感覺到陳云卿的那種感覺了。陳云卿能做到,羅雅琴為何不能?實際上,羅雅琴很清楚,自己和陳云卿才是局外人!
何向東與陳云卿是**婚姻,這一點,姚青松和羅雅琴都清楚。
何向東與羅雅琴的婚姻是陰謀和陰謀之間的對抗中,故意和無意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使然。對此,姚青松卻是知道的。
何向東與姚青荷之間才是純潔的,真正志同道合的,沒有沾染一絲其他因素的,雙方都刻意避卻無法避,甚至為之付出犧牲的。確實,六年過去了,楊姚兩家的親事早已成為過眼云煙,在陸軍大學深造的楊土根也在他哥的撮合下,與上海張家結親的事情有了眉目。阻礙他們的只有關于編號一的傳聞了。
在羅雅琴等著給回復的目光逼視下,姚青松只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左右這件事情的發展了,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尊重妹妹的意愿。
“我尊重青荷的意見。”
“那就好。”羅雅琴不想在此事上過多糾纏,立即轉了話題:“向東堅持認為是日本人干的,但是之前我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姚部長,是否由我主動聯系日本人查清此事?”
“不行!日本特務機關背景復雜,派系眾多,既然你在事前沒有得到消息,就說明不是由樂善堂和友鄰會負責,恐怕跟日本軍部有直接聯系。你放心,我會盡快查明此事。那我就告辭了。”
姚青松立正后,轉身離去。
羅雅琴怔怔的目送姚青松的背影消失在莊園的大門外,對姚家兄妹二人,她從深心里生出由衷的敬意來。身居國防部軍政總監部長高位,又出任遠征軍總司令部軍政部長,等同于何向東在民事、軍政、外交上的代言人,真正的左膀右臂。何向東對作戰的事情要操心,要干預,要著力培養將領們,在姚青松負責的一畝三分地上卻從不干涉,親信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如果,何向東與姚青荷真的走到一起來,姚青松在國防軍中的地位恐怕,不,不,他如今的地位已很高了,雖然僅僅是少將軍銜。
何向東和他親信的姚青松,根本就是一類人!他們活著的目的不是身居高位,總參謀長也好,總司令官也罷,在何向東眼里就是一個稱呼而已,不,是他實現理想必須要得到的權力、地位基礎!有了這個基礎,他就能做那些與他個人無關,卻與整個國家、民族息息相關的事業。
這也是另一種方式的舍身忘死。
他們能做到,羅雅琴為何不能做到?以菊子小姐的身份訓斥那幫“擅自行動,差一點壞了大事”的王八蛋,要求使館武官今后策劃的一切有關于何向東的行動都要通報,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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