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民眾的注意力都放在“英雄的大戰略家”尼維爾將軍發起的埃納河攻勢作戰上。

　　4月16日清晨，法軍在埃納河的進攻僅僅比德軍對巴勒杜克的進攻晚發起20分鐘，在徐進彈幕的掩護下，法國第五、第六集團軍為主，第四、第十集團軍為輔，總計120萬法軍，五千多門大炮和兩千多門塹壕炮，一百二十八輛坦克投入這次規模龐大的戰役。

　　德軍對法軍的進攻早有預料，他們在法軍炮火準備開始后就放棄容易被進攻的掩護陣地，退入地形有利、工事堅固的山地防線。在法軍的徐進彈幕過去之后，混凝土鋼帽堡內的德軍紛紛進入陣地，用留在戰位上的機槍向法軍一波波的人潮瘋狂掃射。

　　魯登道夫羅在手的五十多個預備隊師，只有八個師派往英軍發起進攻的阿拉斯，其余全部逐次投入到埃納河戰線。

　　激戰24個小時后，法軍傷亡已遠遠超過尼維爾將軍預計的一萬人，也遠遠超過法軍為此戰準備的、容納一萬五千人的野戰醫療體系，達到驚人的九萬多人。盡管傷亡超出預期，尼維爾還是決定繼續進攻，在面對法國記者們時，他在地圖上把德軍放棄的前沿指出來，吹噓為“可喜的突破”，隱瞞了法軍在德軍主要陣地前的慘重損失。

　　4月16日到17日，整個法國都沉浸在對尼維爾大突破的期待之中，只有極少數人注意到，在上馬恩省的杜勒望堡，東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給出通報——“東方集團軍群成功擊退德軍對巴勒杜克的進攻，在積極的反擊中收復237高地和默茲河西岸地區，將德軍驅逐到默茲河東岸和摩澤爾橫切河三角地帶。中國遠征軍在此戰中獲得顯著戰績，殲滅德軍三萬三千余人，其中俘虜兩萬五千余人，繳獲火炮二百八十三門，輕、重機槍八百余挺。”

　　到了4月17日晚間時候，法國陸軍部長潘勒韋已預見到尼維爾攻勢的不妙前景，立即組織大批的記者從埃納河轉向默茲河。

　　剛剛接替白里安上臺不過兩個月的里博政府需要對失望的民眾給出交代。東方集團軍群以四十萬軍隊取得的戰績，在此時此刻儼然成為法國政府的救命湯藥——大力宣傳默茲河西岸的勝利，沖淡埃納河戰局的慘重損失和微不足道、令人失望的突破；大力宣傳中國遠征軍的戰績，把民眾的注意力和期望從法軍身上轉向中國遠征軍，以及在年底才能開到的美**隊身上；大力宣傳中國遠征軍以兩千余傷亡獲得的相對巨大的戰果，讓人們看到贏得勝利付出的代價在急劇減少，從而，埃納河畔巨大的傷亡也許就可以被接受了。

　　隨后的幾天里，埃納河之戰還在繼續，法軍繼續流血，總算于20日攻占謝曼德達姆山脊的南側坡地，卻陷入與占據地利的德軍火力打擊之中。

　　22日，當德軍預備隊22個師趕到埃納河一線之后，法軍的進攻實際停止了，法國政府控制的報紙上充斥著237高地、大批德軍俘虜的圖片，還有東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組織力量撰寫的大量“戰術分析”、“東部戰區戰略前景展望”、“戰斗花絮”等等文章。

　　中國遠征軍總司令部指令軍政部長姚青松全力配合法國人的宣傳，但宣傳畢竟是宣傳，宣傳不可能代替立即就能起作用的龐大醫療需求，特別是在法第四、第十集團軍負責的謝曼德達姆山脊陣線，大量的傷員無法得到有效的救治，甚至在雨夾雪中露營，在戰友無可奈何的注視下流光血液。法軍士兵的怨氣叢生，軍心因此動搖，****不可避。

　　巴黎，第四區，雪鐵龍的炮彈工廠。

　　在法軍炮兵預備役上尉安德魯。雪鐵龍的陪同下，駐法公使館代理武官唐寶潮臨時少將巡視了日產75mm炮彈五萬發的工廠。

　　得益于1915年法國的工業轉型和之前法國工業的成熟配套，雪鐵龍炮彈工廠其實就是一個“組裝廠”，炮彈彈體由鑄造廠提供，發射藥筒從銅板廠運來，底火由專門的火工品廠為之配套，發射的火藥、炮彈內裝填的炸藥，也都從別處運來。組裝廠只需負責熔化TNT和添加劑，在蒸汽動力驅動的流水線上，以熔鑄法把炸藥裝填進彈體，而后把裝入定量發射藥的藥筒與彈體組合起來，檢驗合格就可出廠，通過輕便鐵路與法國的鐵路網會合，輸送到前線的炮兵陣地上。

　　雪鐵龍工廠里的大量女工和流暢的生產線，給唐寶潮少將以良好的印象。

　　“生產150mm口徑的炮彈比之更加簡單一些。生絲發射藥包和定造底火無需我工廠負責，將軍閣下完全可以放心的把生產任務交給我來處理。”戰爭把雪鐵龍變成軍火商人，營齒輪廠的他因此也快速的積累著財富。

　　因為制式不同而需要單獨生產，法國陸軍部給他的訂單擁有很高的利潤，決定訂單是否生效的中國武官就成為雪鐵龍眼里的天使，等同于“嘩嘩”流入自己腰包的金法郎。

　　“二十一萬六千發炮彈，雪鐵龍先生能否在六月之前交付？”

　　少將只給了一個月的時間，因為在六月中旬，中國遠征軍重炮旅就將得到從國內運來的54門重炮，提前做好彈藥儲備是必須的，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對雪鐵龍來說卻有些為難。炮彈廠的產能已被法軍的訂單占用，雪鐵龍還得設法增加工廠的生產效率擠出產能來滿足150炮彈的生產，一個月，擠出來得可憐產能無法制造出這么多炮彈來。

　　炮彈生產流水線上，熔鑄、裝填炸藥的工序最為時，在保證炸藥裝填密度的前提下，150炮彈比75炮彈多耗時近一倍，一條生產線需要四分鐘才能裝填出一發。

　　唐寶潮面帶微笑的看著雪鐵龍，覺出炮彈廠主的為難來之后，笑道：“雪鐵龍先生可以為這筆訂單專門新建一條生產線。”

　　“啊？”雪鐵龍聞言，感覺是中國武官的要求越來越離譜了！生產時間卡得緊，還要新建生產線，就為了二十一萬發炮彈而投入巨資？一旦中國人的訂貨結束，雪鐵龍能指望152、155制式的法軍炮兵來買單嗎？不能！這話換一個說法就是——投入巨資生產150炮彈的同時，雪鐵龍的命運就被中國人控制住了！

　　唐寶潮不緊不慢的說：“戰爭結束后，我國會以投資金額的兩倍購買你的生產線設備，運回中國繼續生產。或者，雪鐵龍先生投資的新生產線，由我軍指定的人員出資一半，雙方共享利益。”

　　雪鐵龍粗略的計算過，二十一萬發炮彈能夠給自己帶來大約三萬金法郎的利益，為此，不值得花大約一萬八千金法郎投資新的生產線，因為女工的培訓、產能的維持、機械維修和燃料儲備等等都需要花錢，產能形成后不能變成交易，那么就是得不償失的投資。中國人負責一半投資，看起來似乎減少了雪鐵龍的投資風險，也確保了在戰爭結束之前能夠持續得到訂單，但是減少一半利潤之后的投資回報，又給人以雞肋的感覺。

　　“能否……將軍閣下，能否在戰后由中國以兩倍投資收購我手中持有的一半生產線？”

　　“你真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唐寶潮笑了，不是嘲笑貪圖利益的法國廠主，而是因為總參謀長料定了法國人的選擇。雪鐵龍很精明，可是這筆交易從一開始就處于信息不對等的狀態，炮彈廠主不知道法國政府已在舉債度日，勉強保持戰爭期間法郎的幣值，努力的壓制物價。戰后，法國需要重建、工業濟要轉型、大筆的戰爭債務要償還物價暴漲、法郎貶值的局面已可以預期，精明的雪鐵龍簽訂這么一份協議的話，到頭來會因此賠個血本無歸。

　　少將武官不知道總長為何要“整垮”雪鐵龍，但這種對中國明顯有利益的交易，他還是愿意積極的達成。

　　中國遠征軍軍需部指定中國留法學生李宗侗為投資人，出資九千金法郎投入雪鐵龍炮彈廠150炮彈分廠，以及一份“戰后的收購協議”。

　　安德魯。雪鐵龍對從天而降的餡餅也曾生出疑慮，在多方打聽之后，得知中國遠征軍缺乏重炮，中國缺乏兵工廠，中國人急切的希望得到150炮彈本來嘛，中國就是落后的國家。當餡餅變得合情合理時，雪鐵龍親筆簽字，把自己的利益與中國人聯系起來，逐步的把自己捆綁在何向東掌握方向盤的中國戰車上。

　　唐寶潮“合作成功”的電報打到巴勒杜克，何向東特意舉杯慶賀。

　　酒杯剛剛舉起，蹭酒喝的人出現了，警衛報告：“德斯佩雷將軍到！”

　　警衛的話音未落，德斯佩雷上將的闖入門來，在何向東身邊的幾位中級參謀軍官知趣退出后，上將對中國遠征軍總司令和參謀長說：“情況很糟糕，法國需要你的幫助，將軍！”

　　該來的，來了，不早不晚，剛好合適。

　　“士兵們夸大了埃納攻勢作戰的傷亡，有幾個師的部隊公開驅逐高級軍官，從前沿陣地向后撤退到埃納河南岸地區，并有向愛萊特河進一步退卻的跡象。埃納河戰線需要增援，法軍需要強有力的幫助來恢復秩序，將軍，你的兩個師何時能登車出發？”

　　“集團軍群司令官閣下，兩個師是臨時調動還是作較長期的戰役任務性質的調動？”

　　“政府準備撤換總司令，貝當將軍極有可能出任總司令。”德斯佩雷的臉上沒有露出過多的情緒，雖然他對陸軍部長潘勒韋提名貝當而非德斯佩雷極為不滿，也不愿意在中國人面前流露出半分來。“陸軍部長要求我做好接掌北方集團軍群司令官的準備，中國遠征軍將作為北方集團軍群的預備隊從東部戰區調到北部戰區。政府在尚蒂伊城堡即將召集會議，到時候，一切就都會清楚了。”

　　何向東故作面色沉凝的點點頭，心中卻道，對老子來說，一切早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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