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軍節第四更！求各種票！）

　　“一身臭汗，去洗洗，兵工廠熔鐵爐生火了，有熱水。”

　　臨走時趙鐘奇關照了何向東一句。那一身臭汗把黎元洪等人熏得直皺眉頭，原本說要看教導營的，卻在談完袁世凱的電報后就借故開溜了，受不了那又酸又臭哇！

　　下午訓練差不多結束了，各營都在往回帶，何向東肩膀上搭了一條棉布帕子，胳肢窩夾了干凈衣服，拿著鐵皮搪瓷的面盆，裝了一塊洋夷子（肥皂），熟門熟路的摸進兵工廠的澡堂子。兵工廠有淋浴澡堂，原本是藥廠火工師傅的專用，后來變成全廠的福利，第三十三標開進工業區參與搶修重建后，第九鎮官兵也就自然而然的往澡堂里鉆了。

　　熱水來自熔鐵爐的余熱，嘩啦啦的從水龍頭中噴出，從頭沖刷下來，確實非常過癮。

　　在沒有女工的兵工廠里，澡堂是開放式的，對面一個水龍頭下也有人在沖澡，沖著沖著就用沙啞蒼老的聲音說：“那個，喂，說你呢，小娃子，洋夷子給我用用。”

　　何向東遞去洋夷子，那人拿了就用，也沒說個謝字。尊重老者嘛，算了，不計較。

　　“接著，還你。”

　　沾了水的洋夷子“嗖”的飛來，誰能用**的手接住算誰狠！何向東的手指明明觸到洋夷子了，可那東西滑不留手，不知飛向何處。

　　“喲，待會兒我賠你一塊，小娃子不錯。”

　　賠？一塊洋夷子值文錢二百個，一般人還真用不起這玩意兒。

　　“不用，我還有。”

　　“當兵的？”蒼老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自顧自的回答：“也就當兵的嘍，以前的湖北新軍待遇好，餉章高，年輕后生擠破頭都想當兵。現今革命軍了，待遇也不差，嗯，倒也不在乎一塊洋夷子。對了，聽說第九鎮開的軍餉最低，你不會是第九鎮的吧？”

　　“我是第九鎮的。”

　　“那。。我得還你一塊洋夷子，也不知你們當官的咋想的？”

　　何向東自嘲道：“當官的不是人唄！”

　　“嘢？三十三標的人我見多了，罵官長的，你是第一個。”

　　“我是教導營的。”

　　“難怪，能進教導營都是老兵，每月得開五塊龍洋吧？說來也怪啊，第九鎮餉章最差，可軍紀最好，也最能打仗，連北洋軍的騎兵標都給你們打垮了。”

　　“老人家知道的還不少，弟兄們不是為錢才當兵打仗，是為了革命，為了國人同胞不再受洋人欺負。”

　　“這話說的好！可，弟兄們也要掙錢養家，還得湊老婆本兒，照你們第九鎮的餉章，得存到啥時候啊？”

　　“老人家放心，鄂軍整編過后會統一調整餉章的。”

　　“你是當官的？”

　　“嗯，算是吧。”

　　“看你個子高高的，也白凈，是個文書吧？”

　　何向東喜歡跟老人家說說話，這樣可以了解老百姓對軍隊的觀感，現在看來，第九鎮所屬部隊在老百姓的印象中還不錯——軍紀最好，最能打仗！能得如此評價，足以令第九鎮官兵們自豪了。

　　“我。。是教員。”

　　“教員？教導營的。。難怪，一月拿多少？”

　　“二十塊龍洋。”

　　“不錯，跟你們第九鎮的標統一個待遇了，洋夷子我還得賠你，當兵的苦，當第九鎮的兵更苦，我要是何向東，保準給你開兩百塊龍洋。”

　　“謝謝老人家了。”

　　“別一口一個老人家，我才四十多歲，不老！這口嗓門是以前配藥時不小心嗆了硝酸的氨氣才壞掉的，咋聽起來七老八十的，嘿嘿。”

　　原來是鋼藥廠的配藥師傅，部隊入駐兵工廠后，職員名冊在司令部也有備份，何向東約莫記得鋼藥廠配藥師傅只有兩名，其中能配硝酸基藥的只有一個，好像姓周。

　　“周師傅吧？”

　　“對，我就是周紹榮，你咋知道？”

　　“偶然在司令部看到兵工廠名冊。周師傅，我們能自產硝酸嗎？”

　　“能，可是得從南美啥地方的賣硝石回來煅燒，工藝又差，比買洋貨還貴，每噸要一萬兩千兩白銀，買英國貨才一萬一千兩。”

　　一噸硝酸價值一萬一千兩！？何向東驚訝萬分，暗想，要不要開辦個硝酸廠呢？須知，何某人在那個世界可是正經八百的大型國有合成氨企業正經八百的技術職工子弟，打小就知道合成氨是制取硝酸的法子，硝酸又是現代**的根本，TNT叫啥？叫三硝基甲苯！記憶里，合成氨廠的氨氣是從天然氣混合蒸汽中提取的，而后氧化為硝酸，不是什么煅燒硝石。

　　“硝酸除了煅燒硝石外，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嗎？”

　　周師傅說：“有，焦化廠那邊收集廢氣氧化后可以提取硝酸，還能煅燒焦煤得到煤焦油。前些時候打仗，洋人都中立了，沒買到硝酸、硫酸，我們鋼藥廠恢復生產，只有先從焦化廠那邊想辦法了，那邊的量不多，不濟事的。”

　　“硫酸也不能自產嗎？”

　　“哎呀，你是不知道，別說硝酸、硫酸，鹽酸、燒堿、純堿也一樣！三酸兩堿，咱們都不能自產，只能買洋人的。”

　　何向東“啪”的一聲拍打腦門，三兩下抹干身體穿上衣服就沖出澡堂，背后傳來周師傅沙啞的喊聲：“哎，哎，那個啥教員，我還賠你洋夷子呢，你叫啥？”

　　“何向東！周師傅，改天再聊！”

　　尼瑪，洗個澡不打緊，洗出個“中國還不能自產三酸兩堿”的結果來！這怎么能行？沒有基礎的化工，列強一翻手，不動刀兵就能掐斷化工原料來源，子彈、炮彈的發射藥、炸裂藥何來？莫非回到黑火藥時代？那就繼續挨打吧！

　　搞！一定得搞出來！

　　1912（民國元年）年4月1日，孫中山先生在南京參議會上發表正式解職演說，宣告南京臨時政府結束使命。同日，武漢的《大漢報》在頭版顯眼位置刊登了《湖北都督府籌辦三酸兩堿工業項目向全國征集方案書》。

　　國人尚未作出反應，“可愛的”日本朋友五十嵐次郎就找到昭忠祠第九鎮司令部來了。

　　這一次，剛剛“趕考”回來的何向東沒有避而不見，而是讓楊曾蔚當翻譯兼陪客，以接待貴客品茶的方式在春光旖旎的琴臺會見五十嵐。

　　“五十嵐先生多次對我們的革命伸出援手，在此，我以茶代酒，代表第九鎮全體官兵向您表達深深謝意！”

　　“統制官閣下客氣了。中日友誼源遠流長，大和民族與大漢民族乃是兄弟，幫助漢族兄弟復國是我等當然之責任，今后，我們還應該更進一步，促進東亞團結，大漢、大和兩個優秀民族融為一體，共同抗擊白種人對東亞的侵略。統制官閣下，北伐河南功敗垂成，我也非常之惋惜，夜深人靜時常常在想，以第九鎮之精銳，統制官閣下摘取河南都督之位當不成問題，可事實是您下令撤退了，原因何在？今日看了《大漢報》方才頓悟，何統制官的胸襟并不限于河南一地，而包含了整個中國。對此，我本人表示萬分欽佩。”

　　開口和結束，五十嵐都深深鞠躬，似乎日本人永遠不會嫌禮數太多。

　　“噢，五十嵐先生看到今天的大漢報了？”

　　“正是。”五十嵐又鞠了一躬，說：“三酸兩堿乃化工之基礎，化工乃軍事工業的基礎。副總統閣下先發起漢冶萍運動，后頒布征集方案書，其意自然是要增強漢陽兵工廠的軍工生產能力，做到自給自足。對此，作為何統制官的真誠朋友，五十嵐倒有一些想法，欲借統制官向副總統閣下建議一二。”

　　何向東面帶微笑道：“我會如實轉告副總統，請講。”

　　“中國地大物博，英才濟濟，但是就事論事，中國缺乏專門的化工高級人才，湖北軍政府也沒有足夠的資金來開辦建設費用大、周期長、見效慢的基礎化工產業，故而，獨力舉辦不如合辦。鄙人在國內認識很多化工方面的朋友，也認識在漢口的正金銀行理事，可以說，只要條件合適，人才、資金都不是問題。”

　　“五十嵐先生一語中的，確實，我們面臨著嚴重的人才短缺、資金缺乏困境。不知，五十嵐先生有何條件？我們是朋友，有些話就不必忌諱直說了吧。在副總統面前，何某說話還是有些作用的。”

　　五十嵐當然知道何向東在黎元洪心里的地位，也漸漸知道何向東其實才是漢冶萍運動的主導，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何向東的工作要慢慢做，不能指望堂堂的鄂軍第九鎮統制官突然就倒向日本的懷抱吧？！湖北要控制漢冶萍、要建三酸兩堿工程、要整軍、要。。這些都是機會！何況，在湖北的工作并非以何向東為全部！

　　“那。。鄙人就斗膽提出四個合辦條件。第一，擴大漢口日租界到劉家廟，此處位于三鎮之長江下游，適合開辦三酸兩堿工業，對市區沒有危害；第二，日本提供全套工藝流程和設備，并負責指導初期的生產、運營，以此項技術投入占據總股本的兩成；第三，中日雙方各投資五百萬日圓為第一期建設資金，并以正金銀行為唯一金融代表；第四，中方占股份四成，合作期以二十年為限，二十年后另行協議。”

　　“好，我一定如實的轉告副總統。”

　　何向東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心底里卻早已經罵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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