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悶聲撈好處
剛剛入夜,汝寧城外響起一陣槍聲。
蠻橫的驅走三十幾個身穿靛藍軍服的南軍,還沒控制全城,又累又倦的倪軍官兵就被倪毓芬驅趕著上了城墻。只見城外燃起了漫野的火把,不時有槍口爆綻出一朵朵火花,子彈“嗖嗖”的竄上城墻,大多從頭頂飛過,少數(shù)打在墻磚上,鉆出一個個彈孔。
倪毓芬看得清楚,心道,幸好老子及時趕到,要不這汝寧城就又得給土匪占了。看樣子,土匪沒有經過什么訓練,聲勢雖然駭人,可槍法實在不怎么的!哼哼,他娘的,老子追著這群土匪跑了七、八天,總算在今晚可以有結果了。白狼,白狼,你也就欺負一下巡防營和兵少將寡的南軍而已。
土匪不住的鼓噪,不住的開槍,可就是不敢向城墻靠近。
倪毓芬下令,留一隊人在城墻上監(jiān)視,各營休息,吃飽飯、喝足水,準備打仗。今晚一定要揪住白狼股匪,一舉平息匪患。命令剛剛下達,城外的土匪們似乎順風耳一般,呼喝著向后退,漫野的火把漸漸匯成兩條移動著的火龍,一條移向西偏南的確山方向,一條向南朝正陽。
土匪分開了,怎么辦?
“傳令,各營立即出城,向南追!”
“五爺,明明向西的火把多啊!
倪毓芬一巴掌扇飛了小馬弁的軍帽,罵道:“你他娘的當老子沒看到。亢,這是土匪的詭計,火把越多人卻越少,火把少的人肯定多!向南追,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今晚要是滅了白狼股匪,每人賞龍洋兩塊!誰要生擒白狼,賞龍洋一百!”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千多倪家軍一涌而出,汝寧城里只留下一隊過山炮、一小隊騎兵和一隊步兵把守。
追著追著,前面的火把越來越少,最后全部熄滅,整個天地間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不過,土匪就是土匪,雖然熄了火把,卻還是亂糟糟的呼喝著,那動靜足以讓追兵把握方向,繼續(xù)窮追下去。
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小村子,倪軍官兵沖進村子。村里空無一人,有幾戶的灶膛還有火星,鍋里米飯生香,顯然是鄉(xiāng)民們見土匪來了不知躲避到哪兒去了。飯香勾得來不及吃晚飯的倪軍官兵邁不動腿兒,一個個不理官長們的喝罵威脅,圍著鍋灶用手抓了米飯就望嘴里塞。
坐在馬背上揮舞皮鞭的倪毓芬見怎么都喝止不住,又見南邊沒有土匪的動靜,恐怕早已跑遠。心想,今晚又被白狼給溜脫一回,晦氣!喪氣!得,老子也不追了,先填飽肚子再睡個好覺才是正經!
從潁州到汝寧,看似不遠,可跟在白狼股匪后面東拐西繞,來來回回的跑了七、八天,倪軍官兵早就是滿腹怨氣而肚腹空空。見當官的不管了,一哄而上搶光了現(xiàn)成的飯食后又在村里到處搜尋糧食,用農家的鍋灶柴火弄了吃食喂飽肚子,再橫七豎八的躺在農家炕上睡個死沉,就連值哨的也是雙手杵著步槍,背靠著矮墻、大樹就閉上雙眼打起盹兒來。
村里村外有四個營一千多人槍,就算給土匪一千個膽子也不敢來捋虎須。何況是被倪家軍追得如喪家之犬的白狼呢?!
倪毓芬睡的很安心、很深沉、很香甜。
徐鎮(zhèn)坤睡不著,雖然他也很困很疲乏,可眼皮子跳的他心驚肉顫,就算閉上雙眼也能覺出上下眼皮都在抽搐,想想什么左眼右眼跳的說法,那就更睡不著了。唐慕云留在汝寧城,弟兄們都睡得鼾聲四起,找不著人說話,怎么辦呢?出去走走算了。
信步走到村西口,看到崗哨背靠矮墻扯著輕酣,好心的徐鎮(zhèn)坤打算替下那可憐的弟兄站崗放哨,卻見遠處的天空閃了一陣白光,不,好像不是白光,天邊的云底泛出的似乎是暗紅色。
“嚯兒——轟!”尖利的嘯叫聲突然中止,變成一聲震得徐鎮(zhèn)坤渾身發(fā)麻的巨響,沒等他回過神來,“轟轟轟”,耀眼的光團一個個閃現(xiàn),一陣陣沖擊波把徐鎮(zhèn)坤推倒在地,正好看到那名放哨的弟兄大張著嘴、鼓著雙眼的臉,一張已經了無生機的臉!
小村陷入硝煙火海之中,無數(shù)人從睡夢中驚醒,不辨東南西北的沖出農舍,被無情的爆炸和四處崩飛的霰彈打倒、撕碎。
“五爺,走,五爺!”忠心的小馬弁牽來戰(zhàn)馬,可兩腿哆嗦的倪毓芬怎么也找不到馬鐙,急得小馬弁猛地彎腰將倪毓芬頂起,這才能翻身上馬。小馬弁一掌拍在馬臀上,戰(zhàn)馬沖出硝煙火海向村外一路狂奔而去。小馬弁剛松了一口氣,一發(fā)炮彈落下,正正的在他身前炸開,頓時血肉飛濺,火花閃過之后,小馬弁已經不見蹤影。
不!這不是土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鎮(zhèn)坤一把撿起崗哨的步槍,卻覺輕飄飄的步槍不就手,定睛一看,步槍只剩半截!
“轟!”又一發(fā)炮彈爆炸開來,直接就把徐鎮(zhèn)坤震昏在當場。
炮擊整整進行了十分鐘,一百八十發(fā)75口徑的榴霰彈幾乎摧毀了整個村子,殘墻斷壁間充斥著嗆人的硝煙和濃重的血腥味,凄厲的慘叫聲在火光和濃煙中變得更加凄厲。
遠處,一群群黑影慢慢靠近,在整個村子燃燒的火光中可以看到,這些人穿著普通農民常見的短襖,有的戴著瓜皮小帽,有的披散著頭發(fā),可能是剛剪掉辮子不久。他們的手里有的拿著步槍,更多的人拿著大刀、釘耙、鋤頭和木桿長矛。
“大家伙兒散開!三個一隊,仔細搜!都記住啊,所有繳獲要歸公,咱們還得賠錢給人王家村!”
白扇子一手提著六子左輪,一手叉腰,狀貌威武的指揮著手下弟兄打掃戰(zhàn)場。之前,他很是羨慕老大田金榜和朱福順他們,當初與民團聯(lián)合反清這么沒譜的事兒,竟然給他們做成了!如今一個是堂堂鄂軍第九鎮(zhèn)第十七協(xié)統(tǒng)領,一個是**縱隊司令,手下齊嶄嶄的幾千人槍,那勁頭,那威風。。走錯一步,咱不能再走錯第二步,否則,還真白瞎了白扇子,噢,不,是白狼這個綽號。
再說倪毓芬被突然到來的炮擊嚇得肝膽俱裂,雖然沖出了王家村,卻昏頭昏腦的根本就不辨方向,一路向西狂奔。黑夜中,慌不擇路下,突然馬失前蹄,將猝不及防的倪毓芬遠遠拋出,重重摔落,頓時暈厥。
凌晨時分,汝寧城外再次響起槍聲,四面八方都有火把從遠處涌來,守城的倪家軍人少,連城墻都站不滿,又見土匪勢大而追擊出城的弟兄們毫無消息,哪里還有戰(zhàn)意,一個個趁著土匪尚未完全圍城時逃出東門,連六門57過山快炮也來不及帶走。
黎明前,靛藍色軍隊開到汝寧城下,剛剛奪城的土匪一哄而散。
不兩天,汝寧城一夜之間換了四次主人的事兒就傳遍大河南北,傳到潁州、開封、北京、信陽、南京、武昌,得出反應卻是大相徑庭。
孫中山已經辭職,而定都之事尚未敲定,袁世凱還未按照臨時參議會的意思南下就職,故而袁、孫二人都無法完全履行職務。倒是在武昌的副總統(tǒng)黎元洪就汝寧一事向北京、南京分別電報,盡數(shù)汝寧事件原委——倪嗣沖所部蠻橫驅趕收復汝寧的第九鎮(zhèn)部隊,卻又將汝寧城拱手讓給土匪白狼,幸得第九鎮(zhèn)援兵開到,才再次收復汝寧。
黎元洪沒有要求北京、南京懲治倪嗣沖,算是給了袁世凱和倪嗣沖一個面子,也讓無力懲治倪嗣沖的南京政府松了一口氣。而倪嗣沖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白狼沒抓到,一路占的州縣又丟給了第九鎮(zhèn),還沒了四個步兵營、一隊炮兵、一小隊騎兵。這都不說了,最惱火的是胞弟倪毓芬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袁世凱莫名其妙的讓黎元洪爭了一回臉面,憑白欠下一個人情,心里也是惱火。一通電報把倪嗣沖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后,接到開封張錫元打來的電報,這才覺出事情有些詭異,偏生張錫元在電報里也語焉不詳,多憑猜測。袁世凱只能暗命張錫元悄悄調查,明里把汝寧一事藏著掖著,免得被輿論得知后笑話袁某人,也免得破壞了歡迎“迎接大總統(tǒng)南下就職專使”的氣氛。
信陽的第九鎮(zhèn)司令部一聲不吭,而真正悶聲發(fā)大財?shù)内w白朗卻帶著隊伍隱入桐柏山中,一時間銷聲匿跡,像是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
1912年2月27日,南京臨時參議會“迎接大總統(tǒng)南下就職”專使蔡元培一行抵京,袁世凱大開正陽門以示隆重歡迎,一連兩天都親自或派王士珍、徐世昌、段祺瑞等人陪同專使,招待得異常周全,氣氛搞得異常融洽。
2月29日,北京城內突然槍聲四起,兵變了!亂兵在專使駐地門口放槍,嚇得專使及隨員趕緊躲進六國飯店避難。后來,各方消息傳來,原來是北洋第三鎮(zhèn)的開拔費和戰(zhàn)時加餉沒拿到,又聽說袁宮保要被革命黨挾持南下,這才鬧了起來。哪知,第三鎮(zhèn)在京城一鬧,保定、天津各地駐軍也跟著鬧起來,變兵開槍放火,肆意搶劫,無惡不作。
東交民巷有洋兵戒嚴,日本、英國、德國、俄國紛紛派兵前往北京保護僑民,華洋報紙紛紛指責袁世凱統(tǒng)軍無方,彈壓不力,當負兵變之完全責任。
袁世凱趁機對南方說,看吧,我走不了啦!
30日,毅軍、禁衛(wèi)軍、武衛(wèi)軍紛紛開到兵變之地彈壓亂兵。
武昌兵變、北京兵變,起因不同,結果不同,卻僅僅間隔兩天時間,一南一北,倒也相映成“趣”。
(https://www.dzxsw.cc/book/115713/645216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