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宮
薄朔雪大約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郁燈泠并不怕他告狀,反而還很期待。
將小太監遣出去后,薄朔雪獨自站在遠處,眉心緊皺,面上淺淺薄紅,似乎在糾結懊惱自己此舉不夠君子,不夠大氣。
郁燈泠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會兒。
少年成名的薄小侯爺無論是容貌還是才學武藝,都是燕京一等一的有名,或許正是因此,所以即便是郁燈泠,看著他也比看著旁人順眼幾分。
但郁燈泠的興趣終究有限,沒多久就索然移開目光,眼瞳中的光亮逐漸暗了下去,又恢復成之前那般黑黢黢的無生命的黑曜石一般,盯著四角宮檐外流動的浮云。
薄朔雪心中鼓噪不已。
長公主竟直言要他侍寢,這般荒唐的舉動,真真不愧是在這瘋兮兮的宮廷。
但不論長公主再怎么瘋,在皇帝病重不醒、長公主代為掌權的如今,長公主始終是他的君,而他身為臣子,必須要對長公主有應有的尊重。
薄朔雪深深吸氣,再徐徐吐出,已然平靜不少。
雖然羞惱,但他絲毫也不扭捏,心情平復之后,就轉過身朝長公主遠遠地一拱手。
“殿下,臣不知何時何處犯錯,惹得殿下惱怒,今日這般捉弄于臣,但懇請殿下寬恕原諒,放臣速速離去。”
廣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蕩,更襯得青年風骨如竹。
宮外流云漸散,郁燈泠慢慢地轉過頭,又用那黑石頭似的無感情的眼神盯住薄朔雪,冷著臉開口道:“你真的想離開?”
雖是問句,但她的語調太過平直慵懶,仿佛連疑問的尾音都不屑于給,聽起來倒像是不怒自威的叱責。
薄朔雪抿抿唇,放下手道:“是。”
郁燈泠靜默地看著他,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忽然緩緩、緩緩地提起了一邊唇角。
她嘴角往上揚著,看起來似乎是想要露出一個邪笑,但因為整個神情過于冰冷,這笑容也變成了嘲諷。
“我看你根本不想。”郁燈泠冷聲道。
薄朔雪微怔:“什么?”
郁燈泠一邊嘴角微勾,自信道:“你若真想走,太監根本攔不住你,一路打出去便是。你沒有打他們,其實就是想留下來陪我。”
此番言語,說實話,郁燈泠自己聽了都覺得自己十分欠揍。
這什么垃圾話。
但是越欠揍郁燈泠就越滿意。
她甚至期待現在薄朔雪氣急了沖上來給她一拳,好讓她把事情鬧得更大。
但她顯然低估了薄朔雪的涵養。
薄朔雪雙眼微微一瞪,似是努力理解了一番,搖頭反駁道:“我是敬重殿下,所以不會在殿下面前動武。”
郁燈泠木然地瞅著他,依舊帶著那諷笑道:“呵,嘴硬,不承認,沒關系,我都懂。”
薄朔雪:“……”
他不想打人,真的,只是莫名手有點癢。
今日突然被宣進宮,薄朔雪什么準備也沒有。
連帶薄家上上下下,都十分緊張,戒備不已,因為不知道長公主的用意,各種揣測層出不窮。
原本還想再商量商量對策,可宮中的詔令一道急似一道,大有薄朔雪若再不進宮就會派人來捉的架勢,薄家只好不再耽擱,放薄朔雪兩手空空地進宮來。
原本最壞的猜測,是皇帝病情加重,朝廷將有大亂,長公主要拿薄家開刀。
結果卻沒想到,郁燈泠開口竟是要薄朔雪侍寢。
心情平復之后,與其說氣急,倒不如說,薄朔雪更覺得是荒唐。
什么侍寢。
薄朔雪輕輕抬眼,淺淺瞥一眼長公主的容貌。
常有人說他生相極好,不似凡人,若他們見了長公主,大約也會這樣形容殿下。
生得仙人之姿,又冷冷淡淡,哪里會是那等□□熏心之人,隨隨便便從臣子之中挑人來侍寢。
薄朔雪越想越是不信。
這中間定有蹊蹺,只是,不知長公主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送回薄家的那封信,一是報平安,二是簡要說了下情況,具體細節他不愿多說,用詞也并未如何激烈,只說長公主言行奇怪,出乎意料。
但叔父看到信之后,也應當會立刻親自進宮來要人。
薄家世世代代不缺名臣,在燕朝的地位無人能及,皇恩特許之下,薄家的住宅離皇城非常近,那小太監去薄家傳個消息,理應用不了多久。
但等來等去,卻始終沒有等到薄家來人。
反而是殿外響起唱喏聲,皇太妃到了。
薄朔雪回過神,站到門口拱手恭迎。
皇太妃雖是當今圣上的生母,卻始終未晉后位,先帝崩逝后,也只得旁人以太妃相稱。
但宮中只有這一位皇太妃,皇帝又對母妃十分敬重,所以皇太妃的地位與皇太后并無他異。
不過,長公主乃元后所出,長到七八歲才由皇太妃教養。
這些宮廷里的陳年舊事原本并不重要,但薄朔雪記性不錯,偏偏記得很牢。
皇太妃由宮女攙扶著,緩緩而來。
走到門口,才伸出戴著長長護甲的手,虛扶了一下薄朔雪的手臂。
“這不是薄家的兒郎么,怎么會在泠兒殿中。”
郁燈泠始終待在殿宇深處,即便是聽見外面太監向皇太妃請安的聲音,也不曾動彈分毫。
聽見“泠兒”二字,原本就冷淡的臉色更是沉涼了些,如同月影照潭,表面泛著不真實的蒼白,內里則是觸不到底的深黑。
薄朔雪直起身:“給皇太妃請安。”
皇太妃打量了他一番,對這個小輩并不熟悉,便沒再多說,踏進殿中去尋郁燈泠。
終于在重重珠簾后看見了人,皇太妃張了張口,輕聲喚了句:“殿下。”
郁燈泠又躺回了那張軟榻上,一手握拳支著下頜,懶懶地抬起眼看她。
“太妃。”郁燈泠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
皇太妃仿若無意地問道:“聽說,你把薄家的孩子找過來了?”
“在門口呢,您不是看見了么。”郁燈泠聲音也懶懶的,聽起來就有些嘲諷之意。
皇太妃面色閃過不愉,但又很快壓制下去。
“若是找他詢問政事,這會兒天也已經晚了,你該好好休息,也該讓薄小侯爺回去了。”
看來薄家收到信后,耽擱了這么久沒進宮,是去請了救兵。
郁燈泠頓感無趣,看著眼前的人,心中滿是無聊,實在不想與她糾纏。
沒意思。
“不。”
郁燈泠干脆利落地道。
薄家以為搬了皇太妃來,就會讓她改變念頭?
想多了。
“你……”皇太妃哽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郁燈泠竟會直接拒絕,眸中頓起疑色,“泠兒?”
郁燈泠沒有再開口。
一副懶得再多跟對方說一句話的樣子。
薄朔雪忍不住覺得奇怪。
皇太妃雖然不是長公主生母,但這么多年來也是一直把長公主放在自己名下教養,可看郁燈泠不愛搭理的樣子,既不像是長公主對太妃,也不像是女兒對母親。
郁燈泠看著皇太妃心煩,眸光就開始自動自覺地轉動,要落到讓自己看得順眼的事物上。
窗檐外的天剛好被人擋住,郁燈泠又懶懶地轉了個方向,看到站在旁邊的薄朔雪。
目光便放在他身上不動了。
順著郁燈泠定定的視線,皇太妃也轉頭,看了一眼薄朔雪。
想起還有外人在,皇太妃也不打算與郁燈泠僵持過久,沉默著想了想,道:“今日定然是薄小侯爺有什么地方惹惱了殿下。這樣吧,哀家做主,小侯爺向殿下賠個不是,當面領個罰,殿下也不要再為難小侯爺,免得鬧得難堪。”
薄朔雪眸光微微一動。
靠坐在軟榻上的郁燈泠嗤笑一聲,雙眼沒看皇太妃,心里卻很清楚皇太妃是打的什么主意。
看似維護她,實則想把事情輕輕揭過,讓她把薄朔雪給放了。
這可不是郁燈泠原本的的打算。
郁燈泠盯著薄朔雪,從原本支頤的姿勢,改換成撐著身體坐直,冷冷無感情的目光直直盯向他。
“罰你?怎么罰你,打三百鞭?”
三百鞭,這都能稱得上是極刑了。
若非常年練武體格健壯之人,一般人能被活活打死。
薄朔雪愣了愣,黑眸更沉,一時之間看著郁燈泠,唇線緊緊抿住。
郁燈泠挑了挑眉,又催促道:“如何?若不想挨打,就乖乖留下便是。”
薄朔雪深吸一口氣,撩開下擺就要單膝跪下。
“臣寧愿領罰回府。”
皇太妃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眸中閃過疑慮。
郁燈泠忽然松了眉宇,輕輕一笑。
“慢著。”
“你沒有惹惱我,我也不想罰你。”
郁燈泠托著腮,一直盯著薄朔雪的沉冷雙眸中又慢慢積蓄起一點跳躍的光亮。
薄朔雪皺了皺眉,心中浮起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郁燈泠直直地看著他,玩味地開口道:“我見到薄小侯爺,可是心喜得很。”
“……”皇太妃聽麻了,不可置信地喃喃重復道,“心喜?”
“不錯。”郁燈泠托著腮的手指無聊地在臉頰上點了幾下,“世上其他人都像蟲子一般無趣,只有小侯爺能讓我高興。”
薄朔雪呼吸微滯,腦海中莫名震了一下,不自覺地撇開頭,避過那道惱人的目光。
郁燈泠揚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要他入宮,和我作伴,做我的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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