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熱急
八月二十五,明月去榮安院請安。
謝氏揀了她做的賬目看,沒挑出什么錯處,夸道:“再過幾日把大廚房撥給你管我都能放心……”
明月松了口氣,“我也沒旁的事可做,就做的仔細一些!
謝氏就點了兩個管家婆子,與她講一些管家之道,兩人一齊查了幾個賬冊,便過去小半個時辰了。
謝氏放下賬冊,猶豫一會,正想叫屋里的丫鬟都下去,她同明月說些私房話,門簾就叫人挑開了,明大老爺穿著官袍跨步進來。
謝氏的話吞回去,也找不到時機再講了。
小丫鬟連忙給老爺甄茶,跟在后頭撿他的官帽,明月起身給大舅舅請安。
明正謙喝得嗆了兩嗓子,謝氏嗔怪地拍他兩下,“喝得這么著急,缺你一口水了?”
明正謙沖她一笑,又對明月講,“月丫頭也來了,這么熱的天,你還出門做什么?”
明月趕緊給他剝了個橘子,“我在屋里也無事可做,來大舅母這說說話!
謝氏見他渾身是汗,叫小丫鬟多推個冰車來,把屋里的門簾也打開了,邊給他打扇邊奇道:“你今個這么怎么回來得這樣早?”
明正謙苦笑一聲,撿了個玫瑰椅來坐,“別提了,那趙侯可真難伺候,說是來查鹽務,不去鹽運司翻賬冊,到我們衙門里打轉,今個什么也沒干,就陪著他四處轉悠了!
謝氏想了想,道:“我閨閣做女兒的時候,聽過趙侯的名聲,是個極為喜歡走偏鋒的人,人家怕是拿套圈你呢!
明正謙擺手一笑,樂了,“鹽運雖是塊大肥肉,我是沒摻手的……趙侯方才入了我們府,我才把人送走!
謝氏坐直了身子,驚道:“我都不知道,竟然也沒人來稟告。”
明正謙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又對著明月道:“去你謝表哥的院里,我方才都同他說好了,給你找了幾幅字帖。”
明月自然允諾,曉得下頭的話不好講給自己聽了,便帶著丫鬟退了出去。
內間,謝氏還想著趙侯,愁道:“你粗枝大葉的,也不知有沒有失了禮數……”
謝氏想著,忽然撥開明正謙的手,把明正謙上下一打量,反應過來了,“你不會存了那樣的心思吧……”
明正謙哼笑,“我什么心思?我的心思夫人不都知道嗎?”
謝氏丟開手坐到一旁去,自個打起扇來,冷笑道:“你還真敢想,你當謝家的門是那么好進的?”
“月娘若是父母雙全也就罷了……她這樣,我那姐姐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宮里的更是不會允……哎,我還真給你繞進去了,這事就沒門……”
明正謙瞥她,“你看你,我說你脾氣不好吧,話還沒說完你就急上了……做不成夫妻,可以做兄妹啊……”
“那個打京城來的姑娘,你不就是看她是顧首輔同郡主娘娘的養女嗎,我們月丫頭差哪了……他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
謝氏哎呦兩聲,仰頭靠在椅子上,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我的好官人哎,你就可著這大白日的做美夢吧……”
明正謙也跟著笑,“你就瞧著吧,這事說不定就成了,乘風瞧著挺喜歡她的,多個妹妹又不礙他的事,我們月丫頭,日后說不定就有大造化了!
謝氏半點不信,叫人拿了明正謙的常服來,“身上的官服換下來洗了吧,你正好睡個白日覺去!
·
今個日頭也辣,明月到了長豐園熱得面色通紅。
紫竹像是等了許久了,站在院門前見她就笑,“可把姑娘盼來了,這院里冷冷清清,橫豎都沒個說話的人!
迎著明月進了抱廈,小丫鬟端了銅盆上來給她擦臉,擦了臉,身上都舒服許多,身旁的秋雁也叫人領著去納涼了,紫竹留下給她打扇。
明月不由一笑,烏發雪膚,面上是健康的紅暈,很惹人喜歡。
紫竹心里贊她實在會長,引著她穿過抱廈,往書房里屋去。
這院子挺大的,抱廈旁有個小竹林,正好長在書房的窗戶前,看著很是清幽。
旁的房間瞧不著,這書房里擺件都是好東西,只是偏典雅大方,貴氣又不過分。
有小丫鬟端了食盒上來,擺在窗邊的小案上,一旁是一張黃梨書桌,上邊擺著紙筆,堆著幾本雜書。
紫竹叫明月吃點心,又使人拉了冰來,“三爺換了家專門做點心的酒樓,您嘗嘗味!
明月坐在窗邊吃了幾個,“都是甜口,又香又糯!
紫竹給她打扇,笑道:“可不是嘛,說這家做甜口最好,就是知道的人少!
明月吃了一會,還有小丫鬟默不作聲給她上茶,她一時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來早了,表哥都不在,我且回去收拾收拾,晚些再來!
紫竹連忙攔她,“三爺才走呢,那趙侯去而又返,三爺送他一程,馬上就回來了!
明月這才好意思坐下,紫竹見她局促,不由笑道:“三爺不愛來書房,這屋里也沒什么貴重物件,他上次來還是七八天前呢,您安心坐著吃就是!
紫竹又道:“桌上還有書呢,都無人打理,您無聊了就揀一本看,奴婢去前邊催催,怎么還叫小娘子等著了……”
紫竹說罷就走了,小丫鬟又把屋里的簾子都拉開,屋前屋后通通亮亮,明月躊躇一會,走到了書桌前。
桌上放著文房四寶,都是好物件,明月想著紫竹說謝瑯玉不喜歡來這,莫名覺著好笑。
有幾張練過的字,寫得是本很有名的蘇杭游記,不過寫了幾行就擱下了。筆架上都是好筆,明月還瞧見幾只狼毫筆,大舅舅年前得了一支,只做收藏并不舍得用。
一旁擱著幾本閑書,有一本紙張格外硬,瞧著很新,左下角拿朱紅的筆寫著【十二監·瑞德二十年一月發】。
瞧著像是宮里的物件兒,明月毫無防備,抽出來隨意翻了一頁,看了一眼就唰得關上了。
明月面紅耳赤,做賊似的瞟了一眼守在門前的小丫鬟,把這書塞回了原處。
謝瑯玉很快回來了,他穿了件暗色廣袖長袍,領口繡著金線,膚色冷白,好像是熱了,脖子泛著紅,直接進了書房。
見明月坐在窗邊也不驚訝,謝瑯玉瞟她一眼,坐在了書桌前,“這么熱,你吃了嗎?”
明月不敢直視他,只說用過膳了。
謝瑯玉靠在椅背上,松了一下領口,喉結滾了一下,他隨意在桌上翻了翻,顯然沒想起自己某天一時興起翻過兩頁又丟開的書。
謝瑯玉揀了兩本字帖出來,翻看兩頁,笑道:“拿著練吧,其實字帖不重要,你得寫!
明月接了字帖,看著他手腕上微紅的皮膚,浮起的青筋,他膚色冷白,顏色就格外顯眼,躊躇一會,話沒說幾句,便逃也似的走了。
下人端了銅盆進來,趙全福殷勤地擰了個濕帕子。
下人解了謝瑯玉的腰帶,松開領口,趙全福給他擦脖子上的汗。
謝瑯玉靠在椅背上,仰著頭有些好笑,“這么熱,她急什么?”
明月回了院子,好久以后才把這事拋在腦后。只是日后見了謝瑯玉便覺得氣短,以往覺得他像個長輩,后來怎么看怎么別扭。
·
明祁這日下午又來拜訪,還帶了框橘子。
“這是打南邊來的,個頭大,好剝皮。”
明月收下送到廂房里,另端了些果子出來招待他。
明祁穿了身黑袍子,熱得滿頭是汗,看著曬黑了許多。
明月忍不住笑,“我記得你冬日里很白的,不知不覺,不對,好像是一下就黑了!
明祁也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英氣勃勃,“我整日在外面跑……表哥倒是曬不黑……”
明月看著他,沒忍住給他打扇,“你不是整日在院里讀書嗎,怎么還有機會出去跑了!
明月說著,叫丫鬟把簾子打下來。
明祁偏了偏頭,神色有些無奈,“表哥挺忙的,我就跟著他瞎跑!
明月沒有細問,見他半天頭上還是汗,也不由有些心疼了,“你快回去歇著吧,天太熱了!
明祁猶豫地看著她,忽然一笑,“你沒生氣吧!
明月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好生氣的!
明祁,“她討好我母親,又搬出京城的郡主娘娘說事,只好讓她辦宴了!
“那些婦孺確實可憐,這事辦的不壞。”明月說得真心實意,當年若是李夫人得一口救濟,想必也不會把潛哥兒送來,三舅母尋個家世清白的族人抱養,倒也兩廂安好。
明祁一笑,輕聲道:“那就好,到時候她辦她的,咱們玩咱們的……我到時有事情同你講!
明月給他扇扇子,知道他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了,聞言笑道:“那我等著了。”
明祁說完便頂著日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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