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拉葛瑞亞
烤肉的香氣來自周圍的山巖。火焰的高溫似乎把一切都要燒熔了,峽谷和神殿變得像面團一樣軟軟癱倒,在火海中模糊了蹤影。原本硬實的地面漸漸滲出不知名的粘液,帶著濃烈的咸腥氣四下蔓延。
法師嫌惡地皺皺眉,腳下加了一個漂浮術(shù),避免弄臟靴子。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喀喀”聲,越來越多的碎片從頭頂墜下,破破爛爛的天空看起來好像殘缺的拼圖。
伊塞爾輕輕避開砸向他的幾塊碎殼,換成飛行術(shù)朝天上的缺口飛去。陽光昭示了通往外界的路徑。當(dāng)他掠出缺口時,身后的火焰忽然爆開,一股氣浪沖亂了他飛行的軌跡。
伊塞爾只得匆匆降落,慣性帶著他一個趔趄就要跌倒,幸而有一只手臂從身后扶了他一把。法師轉(zhuǎn)過頭,不意外地看到了管家貝里安。
“您沒事吧?”
“我很好。”伊塞爾站直身,打量四周。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沼澤地,淤黑的泥水上水草叢生,當(dāng)中還有幾塊略微高出地面的實土可供立足。沼澤的面積不算太大,往后就能見到尖牙森林,向前看赫留尼根山脈似乎也聳立在咫尺間。
詭異地是,沼澤里居然浮沉著七只巨型貝類生物,每一個都有一座城堡大小,閉合的殼面遍布紫色或紅色的鮮艷條紋。其中離他們最近的那只正燃燒著熊熊大火,上瓣殼已破碎殆盡,露出里面的軟體也烤成了焦黑——不用說,這自然是法師剛剛逃脫的地方。
“果然是海蜃。”伊塞爾證實了先前的猜想。
海蜃是一種比較獨特的海洋生物,天生的幻象大師。通常它制造的幻境是反映所在地一定范圍內(nèi)的景象。海蜃的這種天賦異能一般用來捕食和自我保護,它的幻境不僅僅是迷惑和引誘對象,甚至逼真到能給獵物一定程度的確實傷害。唯一的破綻是它無法掩蓋自身的氣味。當(dāng)然,在海里還不算大問題,可到了陸上就是明顯的薄弱處了。
這也是伊塞爾想不通的疑點:海蜃明明生活在深海,怎么會跑到神顱島沼澤里的?
不過現(xiàn)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他的同伴們應(yīng)該就困在其他幾只蜃貝內(nèi),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您放心,他們暫時沒有危險。”貝里安顯然知道主人在想什么,“至少我可以確定,剩下六只完好的殼里都有活人的氣息。”
“六只?那就是說還有其他的冒險者。”伊塞爾也不怎么意外,默發(fā)飛行術(shù)向左邊一個半淹在泥濘中的海蜃飄去。他隨手召喚出一根火焰矛,對準(zhǔn)蜃殼一指。
只聽一記悶響,火焰矛狠狠扎上海蜃堅硬的外殼后立即消散。光亮的殼面看起來分毫不損。法師馬上提升了火焰矛的密度,第二根準(zhǔn)確無誤地擲在了先前的接觸點上。這一次,殼面有了細(xì)小的裂紋。到第三根時則明顯加深了開裂的痕跡。
伊塞爾的身邊匯聚起第四次調(diào)整元素密度的火焰矛,他有把握刺穿蜃殼的同時不會傷害到里面的人。
不過法師還沒來得及出手,兩葉小小的幼芽突然從殼面的裂紋中鉆了出來。幼芽接收到陽光的照射,飛速成長。它的莖葉眨眼間變大變粗,不過片刻長成了小腿粗的藤蔓,穿透了蜃殼。藤蔓上的莖芽四下伸展探尋著殼上每一處縫隙,努力撐開更大的生長空間。
再堅固的蜃殼也承受不了這種柔軟但無法抵擋的生命之力,終于在陣陣碎裂聲中解體。
只見凱恩從已經(jīng)長滿了藤蔓的殼內(nèi)跳出來。盡管渾身都沾上了黏糊的分泌液,精靈依舊笑容閃亮地向重逢的隊友打招呼。
這時不遠(yuǎn)處的另一個海蜃毫無預(yù)兆地發(fā)出“砰”的巨響炸裂開來,飛散的碎殼險些削掉精靈的腦袋。殼內(nèi)奄奄一息的海蜃軟體上,英格拉蒙保持一個舉劍刺天的姿勢穩(wěn)穩(wěn)站著,如果忽略掉鎧甲表面那一層厚厚的粘液,倒是顯得英姿勃發(fā)。
“各位都好么?”英格拉蒙拖著闊劍走了過來。
法師沒有降落的意愿,顯然他比戰(zhàn)士本人更在意那滿身的附著物。“還有珀提夏沒出來。”他說。
“一個一個砸過去,她總在里面。”英格拉蒙顧不得清理身上的臟亂,轉(zhuǎn)身就去找同伴。
忽然,右邊最外圍的一只海蜃閉合口射出了一縷光。開始只是極細(xì)的一線,接著光線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兩片緊閉的殼瓣好像失控的水閘,終于再也關(guān)不住里面洶涌而出的光芒,被淹沒在光團里。
光團驟亮如日,刺得人睜不開眼,冒險者們連忙用手遮擋著雙目后退。過了一會兒光團的鋒芒逐漸淡去,他們才看見周圍被光照耀到的海蜃都有部分莫名地消失了,裸露出的軟體已然沒了生氣。一個個被破壞的外殼殘缺不齊,切面卻十分平滑,讓人產(chǎn)生仿佛天生就是如此形狀的錯覺。
伊塞爾面上不動聲色,心下訝異。海蜃也許攻擊力不強,卻十分難纏。如果從內(nèi)部消滅一只海蜃,最難的是解除幻境要先找到軟體的核心位置。可是在幻象中空間感并不是準(zhǔn)確的,一如最初他們經(jīng)歷的那片仿佛走不到邊的草原,能夠誤導(dǎo)進入者白白行了許多路,其實始終在同一方圓內(nèi)打轉(zhuǎn)。再加上海蜃雖然外形巨大,生命軟體的關(guān)鍵核心也只是一小塊,在失去實際距離感的情況下并不好找,這也是他們破除幻境耗費了不少時間的原因。
而眼前這種單純靠力量無差別攻擊來破除幻象的方式,盡管是最直接、最笨的辦法,但也是強悍實力的證明。
伊塞爾聽見貝里安在他耳邊低聲說:“這是光明神教的八級神術(shù):榮光耀世。”他不由望向光源中心,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
在亞斯大陸,除了亞斯諸神之王“雷霆之主”奧德斯外,只要加入任何一位神祗的地上教派,就有資格學(xué)習(xí)所信之神賜下的神術(shù)。學(xué)習(xí)神術(shù)的第一條件是虔誠堅定的信仰,但并不代表有了信仰就可以掌握任何神術(shù)。至于七級以上的高級神術(shù)出現(xiàn)在眼前這位比珀提夏還要年輕的少女身上,可以說是極為罕有的情況。
少女看起來才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個子不高,罩著一身樸素的教士袍,有些寬大的袍子隱約勾勒出已經(jīng)發(fā)育開的曲線。黑綢緞似的長卷發(fā),白瓷一樣的皮膚,配上漂亮精致的五官,簡直像個美麗的玩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純凈無垢的眼眸,有著和頭發(fā)一樣的瞳色。
人類中黑色的眼睛還是比較少見的。古時候這種瞳色曾被看作是接近魔族或者血統(tǒng)不純的象征,致使許多無辜的人遭到屠殺與放逐。盡管這些都已成了歷史,不過直到如今潛意識的歧視依然存在,一些極端血統(tǒng)主義者更是視其為下等人種。大概,這也可以解釋了為什么如此年輕就學(xué)會八級神術(shù)的少女,還只是穿著教士袍——換作其他人也許已是修祭了。
“可是她哪來那么強的神力?”法師還是不解。高等級的神術(shù)要求高等級的神力支持,這同樣需要歲月的積累,除了一些特殊情況,神力不可能是人類與生俱來的。
“您注意看她手中的木杖。”貝里安提醒道。
少女疲憊地用木杖支撐身體,微微喘氣。那似乎只是一根普通的棕黑色木棍,被打磨得光滑油亮。再仔細(xì)看,頂端好像是一段黑鐵,奇異地與木棍部分渾然一體,仿佛是由木中生長一般,看不出人為銜接的痕跡。如果不是黑鐵上還鑲嵌著一圈水晶,一眼很難發(fā)現(xiàn)異樣。
伊塞爾在腦海中翻找著閱讀過的信息,很快有了答案。“圣徒杜朗的真知神杖居然在她手中?怪不得能施展‘榮光耀世’。”
光明神術(shù)“榮光耀世”瞬間全滅了泥沼中的海蜃,但對殼內(nèi)的受困者并沒有造成傷害。從另外三個蜃殼內(nèi)得到釋放的除了珀提夏,還有一個賞金獵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個女戰(zhàn)士以及一位也穿著教士袍的老者。
珀提夏的樣子比凱恩和英格拉蒙狼狽多了,看上去傷痕累累,所幸都只是輕傷。除了幾道較為嚴(yán)重的傷口由身為生命神教低階教士的精靈幫忙治療外,其余還是靠管家的草藥緩和。貝里安為珀提夏包扎的時候,順便也給幾位陌生的幸存者送去了一些用草藥配制的止血劑——在場的兩位光明教士都有點脫力,顯然暫時無法施展治愈術(shù)了。
伊塞爾等眾人稍事休息,才代表冒險隊上前打招呼。
“您好,我是旅行團冒險隊的隊長伊塞爾。”法師禮節(jié)周到地向少女致意,真誠地說:“您救了我們的弓箭手,請接受我和我的隊員最誠摯的感謝。我們欠您一個人情。”
“啊不,沒什么,這只是舉手之勞……”少女對伊塞爾的鄭重有些不知所措,她頓了一下才想起來對方自報身份那么她也應(yīng)該有所回應(yīng),“呃,您好伊塞爾先生,我叫拉葛瑞亞。”她又一一轉(zhuǎn)向其他幾人說:“這是哲羅姆老師,這是莎繆小姐,最后這位是安契特先生。”
哲羅姆就是那位老教士,臉上的皺紋雖然不深,頭發(fā)和胡子卻已灰白,不過體格倒還硬朗。他的眼神滄桑睿智,自有股不一般的氣度。
莎繆完全是戰(zhàn)士的身材,骨架高挑勻稱,四肢肌肉充滿了力量。長相雖然不美,人也不那么年輕了,卻透出一種成熟又悍勇的女性魅力。
安契特看起來最不起眼,面容平凡,不拘言笑,不過給人冷靜而持重的印象,想必是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賞金獵人。
伊塞爾快速打量了一遍這三人,然后友善地為己方隊員做了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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