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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大師兄和二師兄


  花山很大,山林茂密,花山有幾座山頭聳峙,直插云霄。鐘老頭帶著云帆往深山里走,荒郊野嶺之處,路不好行,云帆將靈芝收進了自己的褡褳內,掛在肩上。在平地里不覺得這一塊木頭有多重,而予人不便,于山林中行走,面前的鐘老頭健步如飛,云帆亦步亦趨跟著后面,開始一段路程還好,因為云帆年輕,氣力也足。走在花山路上,老頭子也不詳細告知老道士究竟住在何處,一程路后,老頭子故我而前,云帆就感到累了,身上那塊木頭顯得礙事,它的重量又增加了幾分,叫他感到吃力。

  太陽很高,葉子茂密,樹蔭很濃,云帆靠在一棵大樹之下,粗喘著氣,道:“老頭,先停一停,要休息一陣再走。”

  鐘老頭轉過身來,笑道:“小子,就這么一段路程,你就累了?路還長得很呢。我們要在天黑之前到達老道士處,不能浪費太多時間。”

  云帆取出水壺,喝了一口水后,感覺好了許多,回道:“老頭,怎么才一段路程,我感覺咱們進山以后,都走了好長一段路的樣子,歇一歇不正常嗎?”

  老頭子搖搖頭,道:“平地里跟山林不一樣,你感覺路程走了很遠,實際上若按平地來算,還沒有寧城到破廟那么遠。”

  從兩水道上回漳州那段山路,坐在馬車上時云帆也有過這種感覺,不過彼時有車代步,今日需靠著兩條腿走路,雖然知道是這么一回事,可切身感覺大大不一樣。云帆很想就這樣坐下來,緩過這口氣再說。他抬頭只能從葉子稀疏處見到一星陽光,此時正是午后時分,外面應是夏秋間的暑熱,而山林之內,頗感涼快。

  咬咬牙齒,特別是老頭子那一張笑臉就在前方,他臉不紅氣不喘,顯得后勁很足的樣子,使云帆受到刺激。“靠,老頭,走就走,既然上了你的賊船,只能一條路走到天黑。”意志力下,雖然不能將已吃飽的肚子再塞幾分食物進去,在這種顯然腳軟手酸麻的情況下,卻能發揮出其驚人的力量來。云帆也是練過一陣子吐納之法的人,平時積聚起的氣力,在這里,在這個時候,似乎要釋放出來。感覺氣力加身,云帆站了起來,跟上已邁動腳步往前的老頭子。堅持練習吐納是一件苦事,疲倦后繼續行走于山林之中,走在崎嶇山路之上,堅持著要跟著老頭子不落下,更是一件苦事。

  這樣一來,鼓著一口氣,云帆暫時忘記疲倦,更忘記了懷里沉睡著的木頭,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武裝自己,鞭策自己。接下來走了多少里路,他已記不清楚,汗流浹背,腳底都磨出水泡來,不小心踩到一塊尖尖的石頭上,腳底傳來鉆心的疼痛時,讓他大吃一驚,走路走出水泡來,卻是他平生第一次。

  “小子,前面那塊草地上,咱們休息一陣。”老頭子也不回頭,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云帆也到了需要休息的時候,而出此言。云帆聞言長出一口氣,腳底疼痛,走一步痛一步,似乎此時意志力已消磨的差不多,痛楚占據了上風,他趕緊往前走了幾步路,一下子倒在草地邊緣,不愿起來。

  云帆是趴著的,他無力看天,不知這種急行軍之下,他們是不是已跑到時間前頭,順利抵達老道士的老窩?一分鐘當作兩分鐘甚至是三分鐘使用,說的就是像鐘老頭、云帆那樣,老頭子閑庭信步,云帆不要命的往前跟。可惜人力有窮時,老頭子臉掛笑意,而云帆到了崩潰邊緣,鼻子里鉆進了野花的香味,淡的或是濃的,他一概不知道。腳心向天,似乎腳底上的空氣就是棉花,輕飄飄的伏在他的長了水泡的腳底,撫摸著,叫他舒服的、痛苦的兩種感覺交纏在一起,很久以后才動作了一下,表示他還是個活人。

  鐘老頭坐在草地上,掏出水壺喝了幾口水后,云帆換成了側躺,感到不舒服再轉為仰躺,草地是松軟的,但腳底疼痛。老頭子先出聲了,道:“小子,想不到毅力不錯呀,很有老頭當年的風范。”

  云帆有氣無力,連說話的聲音都放不大,“老頭,憑著一股意志力到了這里,看看時間不早,你別跟我說路還有很長的一段。要是這樣,恐怕需要你老人家出手拖著我走才行。”

  “是還很遠,不過你放心,再過一陣會有人來接我們,就算你已走不動,天黑之前也能抵達老道士那個破道觀。”鐘老頭的臉上見不到汗水,似乎他才剛剛起步。而云帆則累成了狗,像是剛才水里撈起來,濕漉漉的,大概這就是高手與學徒之間的差別,不可以道里計。

  聽到有人來接應,云帆心里才有底。光憑著他的兩條腿,一鼓作氣到達此地,已甚為不易。老道士住在深山野嶺,住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在交通不便的這個世界里,普通人想找到他的道觀,應該不比在世俗中找到桃花源容易。云帆往前挪動幾步,再挪動幾步,到了老頭子面前,再次躺了下來。

  “老頭,這一塊靈芝真有千年之久?”云帆并不是不相信鐘老頭,而是動輒千年的靈芝,被自己遇上,而且正躺在自己的懷里,他一路走來,感覺不太真實,或者是不踏實。老頭子的年紀不過六十開外,按年齡而論,這一塊木頭可比老頭子的三十多代祖宗,自然,這些話云帆是不會講出來的,他不知道的東西太多,武斷要不得。

  “怎么,你小子不相信這塊木頭長了千年?老頭說它是,它就是!”鐘老頭嚴肅地道。

  這是一種權威的語氣,云帆不知如何反駁。他是吃過人工培植靈芝的苦頭,可尚未咬過褡褳里的那一塊木頭,不知其味。老頭子鄭重的,嚴肅而認真的定論,看來就是事實了,不容云帆去質疑。他的疑問要消除掉,應該需事實來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

  “你是師傅,徒弟就要聽您老人家的。”云帆勉強笑笑,他不是不愿意笑出來,而是由于累的緣故,方緩過一口氣來,再走了幾步路,人不得不又倒下來。老頭子的定論就是定理,他聽進去,塞在腦子里,手再去捏捏木頭,可惜此應該成精的家伙,毫無反應,它不會說話。

  再一次起來往前走,云帆先用老頭子褡褳里的一根針挑破水泡,忍著疼痛擠出血水,方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這一程路走得不快,老頭子收起了前面那種冷酷,他露出溫和的笑容,哼起了不知名的調調,驚走林中小鳥。云帆搖搖頭,看來老頭子未喝酒時唱出來的歌,真不算好聽,連愛好歌唱的小鳥們都不肯停留,這就可以看出兩者之間的差距。清了清嗓子,云帆也要高歌幾句,臨時發現不知挑選哪一首曲調,他在山林中走,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三四十天,無意中已忘記了前一個世界里的某些事物。歌曲未能唱響便不得不停止,這比起老頭子的驚嚇小鳥還不如吶。

  過了兩座山頭,云帆看到了老頭子所說的老道士之接應人,也是兩個道士。一個曾在破廟里見過,印象已不深,一個與他的同伴年齡仿佛,看上去一臉的厚道,不知這是一副面具,還是其人本來如此。

  兩人見到鐘老頭之到來,連忙往前迎了好幾步路,到鐘老頭跟前時打個稽首,道:“鐘伯,您老人家終于來了,先到那邊坐。”順著他們所指的方向,云帆才發現那邊有一座茅屋,頂蓋是新的,應該搭建不久。

  老頭子回看一眼,對云帆道:“小子,要不要在這里休息一陣,再趕路?”他言下之意可以由著云帆,要休息便休息,要趕路也行。雖然他是老人家,是師傅,可現在看來,累的人是云帆,需要休息的也是這個年輕人,他鐘老頭理應照顧弱小。

  “老頭,這就到了么?”云帆只看到一座茅屋,而不是道觀。

  老頭子沒正面答話,而是對兩個道士吩咐道:“你們兩個小家伙,等一下帶上這小子,他差點累得走不動。”聽到這里,兩個年輕道士皆點頭答應,他們守候在此,就是為了等待鐘老頭,迎接他而來的,至于云帆,是跟著鐘老頭一起來的,也是他們的客人。看上去這個客人趕了一途路,走不動了,他們出手幫忙自是義不容辭。

  在破廟中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道士剛才就認出了云帆來,這時候他問了一句“小兄弟,咱們又見面了,呵呵,真是緣分。”

  “是呀,這位大哥,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呢。”云帆不是個太熱情的,自來熟的人,不過人家已說出了問候的話語,他不是塊四方木,自應該要隨口應答幾句,這也是禮貌。

  老頭子在旁邊道:“這小子算是我的徒弟,你們可以師兄弟相稱。”

  聞言這一位道士親切的拉著云帆的手,笑道:“小師弟,這一位是胡銓師弟,你可以叫他胡師兄的。而我呢……”

  “小田,先上一壺茶。”老頭子輩分最大,此時幾人已進了屋子,鐘老頭坐在木凳子上,打個招呼,要先喝點什么。

  云帆很見機,道了聲“田師兄”后,跟著對另一個道士道:“胡師兄,你好。”田鵬飛點頭微笑,緊接著放開了云帆的手,他要招呼老頭子兩人,先泡一壺茶再說。

  胡銓憨笑,也叫了聲“師弟”。

  有老頭子這個長輩在,相互介紹過以后,幾人不敢嬉鬧。喝一通茶后,鐘老頭站了起來,笑道:“天色不早,你們兩個家伙前面帶路,老道士怕是等不及了。”

  聽到這話,田、胡二人自是求之不得。四人魚貫而出,田鵬飛前面領路,云帆鐘老頭等跟在身后。就算喝過一通茶,歇了一會,對云帆而言還是不夠的,他勉強能走路,趕路卻提不起勁來。于是胡銓握著云帆的手臂,像是提著一件物體,輕松往前,云帆只感覺騰云駕霧般,在山路之上,密林之間如履平地,兩邊的綠色往后退。力量充足的幾人翻過一座山頭,再到另一座山頭,不過是談笑之間,實是非常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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