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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是誰


  正是熱夏,天空悶雷滾滾,幾日沉積下來的暑氣,被一場大雨沖刷之后,終于帶了些涼意。

  家里端上了桃肉凍,冰冰涼涼的,朝秋一邊吃著,一邊聽李陶氏在念叨家里的瑣事,臉上一直帶著笑,心里頭的那份驚詫不安終于消散了。

  幸而她悄悄地帶著葡萄去看了一番,水簾洞那邊無事,有獸王的坐鎮(zhèn),一般蟲蝎都懼怕那洞內(nèi)獸王留下的氣息。幾株仙果樹倒真像是從天上跌落下凡塵,圍攏在碧潭周圍。白紋虎過的非常快活,只是似乎吃多了仙果,那一日發(fā)出了許多大動靜,倒把一處不穩(wěn)的山石給震落了。

  朝秋只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井疊莊一向恬靜的很,如果真的被人知曉有這樣一只獸王存在,只怕早就集體搬家了。

  如此放下心過了幾日悠哉的日子,中元節(jié)將近,杭城中又辦了花燈和廟會,一時之間,莊子里也不再流言蜚語,俱是為著過節(jié)忙活起來。

  鎬京之中風云莫測。

  周帝對近來旱災一事許多大臣壓而不表極為震怒,待周晟衍回來之時,報了漠北即來的戰(zhàn)事,將這潭水攪得動蕩不安。哪怕就是太子周行烈,也被周帝摔了茶盞,喝斥了一番。

  太子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府邸,一回府上更是氣得連殺了好幾個無用探子,氣憤過后,又抓緊吩咐手下趕緊將尾巴掃清,那些糧餉的去向自然推到了一些棄卒頭上,只是暗暗地加快了速度,時刻盯著其余之人的動靜。

  周晟衍因為宮中諸多瑣事,煩不甚煩,一連兩次被陳佑暗暗地替換了有問題的食物之后,等得到周帝的旨意,立即回了自己府中。悄無聲息地接了一個人過來。

  清幽的后院,竹舍墻影斑駁如畫,一爐清香幽幽地散著,石桌上刻著縱橫交錯的棋盤,兩人正各執(zhí)一子,靜靜地廝殺。

  清冷的聲音響起,與這竹林倒有些相得益彰,“二皇子,非我不肯,只是這有悖于天命。我道行太淺,根本比不得家?guī)熓欢!?br />
  周晟衍微微搖頭,說道:“司天監(jiān)說笑了。你應知曉當今大周暗云涌動,我也只想確認,他究竟在哪里?林氏一族三代為開國功臣,只是林將軍已經(jīng)失蹤不見,漠北弩族將兵力盡數(shù)聚攏。我的人查探到倭琉島有人頻頻與弩族走動。如若在這時大周內(nèi)亂,只怕更令敵國是趁虛而入,到時候生靈涂炭,卻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挽回的。唯有他能號召林家將,哪怕只是個傀儡也好。不然那般洶涌而來的戰(zhàn)事,根本沒有人能力挽狂瀾。”

  蘇致遠手中的黑子久久未落。驀地,沉沉嘆了口氣,將黑子放回棋盒中。抬眼對上了周晟衍的目光。

  “道門遺術(shù),原本傳自蓬萊仙島,若是沒有憑借之物,我根本推測不出。”

  周晟衍微微點頭,從暗里走出一個玄衣身影。散發(fā)著寒烈的氣息。陳鷹將手中的一縷黑發(fā)放在桌上,瞬間又退得無影無蹤。

  蘇致遠目光轉(zhuǎn)向那縷黑發(fā)。掐算了一番,最終點點頭,“我需于明日午時,焚香沐浴,如果能夠成功,想來也是順應天命罷。”

  遠在漠北深處,一群瀛人囚于孤室中,受盡鞭笞烤打,不過仍是嘴硬著,根本不說一個字。

  紀山走上石階,沉沉地回望幾人,手中剛得的密信恍若燙手山芋,只是仍是咬牙,離開了孤室。

  “主子,周幕遲已經(jīng)快到杭城,只是剛才得到的消息,卻是二皇子招了新的司天監(jiān)府上一敘,他是即墨氏傳道后人,只怕……”

  紀懷安接過那短短幾行字的密信,緊緊捏在手中,半晌,狠狠地捏碎了這紙條。

  “我卻是小看了他,沒想到周晟衍已經(jīng)有所察覺。”

  紀山略掃一眼,沉吟道:“主子,怎么辦,二皇子想必已經(jīng)得知此事,但周幕遲恰巧回了杭城,一旦二皇子得知此事,想來太子的人立時就動手了,我們根本無法護住他。”

  紀懷安面露憂色,手指撐著眉心說道:“啟程!趕在周行烈之前,一定要保下他!”

  紀山面露躊躇,急道:“可是圣果才剛剛血祭,根本來不及,主子你的身子最是要緊時刻。”

  一室沉寂。

  半晌紀懷安開了口,說道:“不必。他人根本不知,此物血祭之后,如若不栽于凡土中,每日以心頭血催生,只要……只要趕得上七月陰半,必能結(jié)出生死果,只要他還留有一口氣,我們總能有辦法救他。”

  紀山面帶惶色,“這樣一來,主子您不是更加虛弱,萬一……”

  “沒有萬一。紀山,我們走到這步棋,不就是想借助周幕遲的力,重回云萊洲。如果現(xiàn)在放任不理,只怕功歸一簣,又得費上許多年……我,根本等不及了。這兩年來,日日夜夜,我都能感覺到,她似乎還活著。再拖下去,根本就不知以后的事會如何。”

  紀山聞言,臉上亦是露出黯然神色。

  消息很快就在默默無聲中傳開來。

  周晟衍親眼見到蘇致遠臉色蒼白,胸前還留著血跡,只是虛弱無力的笑中,聽到極弱的一聲,“幸不辱命。”

  他原本不指望司天監(jiān)真的能夠以玄而又玄的道術(shù)去查探,只是手下根本無人能夠確認,方才鋌而走險,哪怕冒著走漏之險,也要得知真相。

  只是這個真相,來的太過震然,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陳鷹究竟是何時離去。

  陳佑臉色難看,又有些悵然,對于陳鷹果斷地離開,他根本不能阻止什么。當初林將軍留給二皇子的暗衛(wèi),本就是為五皇子所謀,大家心知肚明,各取所需。到了如今,周幕遲居然還活著,而且他竟然就在眼前,這個消息。著實有些令人嗟嘆。

  周晟衍心中一陣蕭索,喃喃自語,“只怕這次,是我錯了。我……害了他……”

  陳佑低低說道:“太子很快就有動作,他招募的那一批暗殺者,鮮少有過失手,據(jù)傳就連他們自己都不認得同伴。屬下已經(jīng)通知下去,令杭城的暗衛(wèi)保護好五皇子,只是不知陳鷹能否趕上。”

  周晟衍眼底晦暗,疲倦地點點頭。心中又開始絞痛,一時之間自顧不暇。

  杭城西子湖,紅蓮映天。錦鯉攢動,正是中元節(jié)這日,從清晨之時,集市便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挑著茶葉蛋的老翁。賣糖炒栗子的老嫗,又有諸多賣玩偶面具,花燈頭飾的小攤子,卻是無人去注意這熙熙攘攘之中,暗潮涌動。

  哪怕就是在這樣的節(jié)日里,乞丐們依然不忘記拿著破碗到處行乞。

  破廟之內(nèi)。新來的那個乞丐身上略溢出一些血腥之氣,廟中人多眼雜,只是停留了半日。便去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將唯一的一個白瓷瓶打開,頗有些不舍地倒在腹部刀創(chuàng)處,一陣撕裂的疼痛之后,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拳頭大小的傷口留下一層淡淡的粉色。身上其它還有些傷。白瓷瓶只剩余一點,不舍地塞上塞子。重新藏至腰間。

  言璟癱坐在湖畔一側(cè)的大石后,雜亂的頭發(fā)將臉都遮了去。

  他實在想不到,才回杭城之時,卻遭了一群窮追不舍的殺手,幾日之內(nèi)一路躲藏,身邊的手下全部死去。

  杭城之內(nèi),只怕到處都是眼線。

  他不能,不能回去。

  否則會給朝秋一家?guī)頊珥斨疄摹?br />
  可是如今只有一個人,沒有紀懷安的接應,他根本不能聯(lián)系上任何人,甚至就連躲避殺手,幾乎命懸一線,靠著身上僅存的幾瓶仙藥活了下來。

  那邊窸窸窣窣似乎有行人走過來。

  言璟爬了起來,拄著拐杖一路踉蹌地學著乞丐的模樣,時不時行討一番。

  朝秋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雜技,一轉(zhuǎn)身,大牛時瑞他們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從人群里鉆出來,四面都是人,根本找不到。朝秋小心地摸了摸藏銀兩的錦囊,懊惱地發(fā)現(xiàn)方才那個小童居然真的是扒手,只是拿走的那只錦囊并非裝銀錢的袋子。還好這里離仙肴館很近,就算走丟了,也可以一個人走回去。

  穿過人群,走至人群稍少的一處,朝秋擦了擦汗,口渴難耐,正想在前面老嫗的籃子中買兩串葡萄解渴,待走到前,卻見那邊踉蹌地走過一個乞丐,身形精瘦,衣物頗臟,四周的人避之不及,加之又來了幾個行乞的身上散發(fā)著惡臭,倒把那個乞丐的形象給沖淡了不少。

  似乎是有個小娃子撞了一下,那乞丐抬頭一望,迅速地垂下頭,散亂的頭發(fā),污穢的臉,根本看不出什么。

  朝秋蹲在地上,原本拿了一串葡萄的手頓住,猛地側(cè)頭,仔細地看著那個踉蹌而走的乞丐,縱使身形有些變化,可是她依然能夠從人群中嗅出一絲氣味,那是……

  怎么可能,言璟哥怎么會變做這般模樣?

  朝秋想了想,也不再買葡萄,直接站起來跟了上去。

  哪料那乞丐越跑越快。

  這集市是在鬧街當中,隔過幾條街就有一處巷子,饒是如此,朝秋僅憑著嗅覺,一路遲疑地追過去,到底在一處暗巷子口,那股奇特的氣息終于愈發(fā)濃重。

  巷子外攤販們吆喝聲不斷,這處暗巷有些陰沉,堆了一些雜物。

  朝秋平復了狂跳的心,左右看了一眼不遠處那賣茶葉蛋的老翁正在給人裝紙袋,那邊賣風車的小販對著一個小娃極力地推薦最好的那只。

  緩步走進去,沿著墻角走了幾步,那個身影終究停在了暗處。

  朝秋百思不得其解,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PS:

  中秋快樂,彩云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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