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楨不信，抬腿進了飯館，在里面轉了一圈，連后廚都沒放過，除了正對門口的墻上貼著的一張白底黑字的菜單和桌上的幾張舊報紙，再也沒找到別的紙片。

　　林維楨轉身出了門，不敢置信道：“真沒有？”

　　齊老板哭笑不得道：“騙你是孫子！開個飯館還要什么營業執照？那玩意兒聽都沒聽說過”。

　　林維楨搖搖頭，沒想到這還是一家無照經營的黑店，沒再說什么，跨上自行車告辭離開。

　　一路走一路打聽，又找到三家小飯館，進去一問，毫無例外，都是無證經營。

　　林維楨有種坐蠟的感覺，該不是自己這只小翅膀一忽閃把歷史改變了吧。

　　揣著一肚子疑慮來到余淑芬的飯館，余淑芬看他臉色不太好，有些忐忑地問：“小林，打聽的怎么樣？”

　　林維楨強笑道：“一連打聽了三四家，他們都沒辦營業執照，按理說沒有營業執照該是黑店，現在沒人追究，就怕以后”。

　　“這樣啊……”，余淑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忙活了大半個月，雜七雜八總共投入了將近2000塊錢，要是因為營業執照的問題飯館黃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林維楨沉吟了片刻，安慰道：“嬸子，您明天直接去工商局問一下，能行最好，不行的話咱們再想辦法”。

　　余淑芬一晚上沒睡好，翻來覆去把大女兒吵得也睡不著，天剛蒙蒙亮，娘倆都頂著一雙黑眼圈爬起來，隨便吃了口飯，余淑芬吩咐女兒留下來看店，她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去了工商局。

　　到地兒后，工商局大門緊閉，等了半個多小時，上班的人來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停好自行車，抬頭打量著余淑芬，問：“你有什么事？”

　　余淑芬站起來理了理衣服，道：“這位同志怎么稱呼？”

　　“我姓黃，黃興國，是工商局辦公室主任”。

　　“黃主任你好，是這么回事，我呢，原來是首都自行車廠的職工，現在退休在家，閑著沒事怪難受的，尋思著開一家小飯館，不知道要辦什么手續”。

　　黃興國有些驚訝，看了余淑芬一眼，道：“首都自行車廠啊，好好的工作怎么不干了？”

　　余淑芬干笑道：“這不是家里還有個大小子，今年18了，也沒個正經工作，我就讓他接了我的班”。

　　黃興國哦了一聲，對此倒也理解，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招呼道：“走，進去說”。

　　到了辦公室，黃興國笑道：“隨便坐，您來得可真夠早的，現在可沒熱水喝”。

　　余淑芬心里惦記著營業執照的事兒，哪有心情喝水，擺手道：“您太客氣了，我來之前喝了。黃主任，您看我開飯館的事……”。

　　此時的黃興國心里也在發愁。

　　作為工商局的辦公室主任，他對當前的政策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也大體有數。

　　雖然現在市面上有不少私人飯館，他跟同事曾去吃過幾次，不過他們心里都清楚，那些私人飯館基本上在無證經營。

　　可像余淑芬這樣，主動來工商局咨詢開私人飯館這事兒，卻是頭一次碰到。

　　你說你想開飯館，偷偷摸摸地開就是了，干嘛還捅到我們這來呢？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黃興國心里發苦，臉上卻不動聲色，問：“有正式的營業場所嗎？”

　　余淑芬道：“有，已經租好了”。

　　“在什么地方？多大面積？”

　　余淑芬一五一十地回答，黃興國點點頭，沒在這上面發現什么漏洞，便繼續問道：“有幾個服務員？廚師呢？”

　　“我是廚師，我大女兒給我打下手，要什么服務員，我女兒干著唄”。

　　黃興國沒話說了，見余淑芬巴巴地看著自己，只能無奈地苦笑一聲，道：“大姐您怎么稱呼？”

　　余淑芬笑道：“可不敢稱大姐，我今年才43歲，我姓余，余淑芬，叫我余同志或者老余都行”。

　　黃興國尷尬地笑笑，道：“不瞞您說，我比你虛長幾歲，余大……，啊，余同志，這個私人開飯館啊……，唉，實話跟您說吧，國家沒政策，我們不敢批啊”。

　　聽到這話，余淑芬臉上的笑容頓時煙消云散，腦袋里嗡的一聲，結結巴巴道：“不……，不批？為什么？我都裝修好了，上上下下花了快2000塊錢了，怎么就不批？”

　　乖乖，沒看出來啊，這位好大手筆啊，居然一下子砸進去2000塊錢，即便她的話有水分，但打個對折也有1000塊錢，對很多人來說，也是一筆巨款。

　　黃興國有些同情地看著余淑芬，想了想道：“余同志，要不這樣吧，領導還沒來，等領導來了，我幫您問一問，好吧？”

　　余淑芬也只能點頭道：“那就謝謝您了！”

　　過了一會兒，黃興國聽到隔壁局長辦公室的動靜，對余淑芬道：“局長來了，我去幫您問一下，您稍坐”。

　　聽了黃興國的匯報，局長一陣頭大，不耐煩地道：“你讓那位……”。

　　黃興國趕緊道：“余淑芬”。

　　“哦，讓余淑芬同志先回去，就說局里開會研究研究”。

　　黃興國暗暗嘆了口氣，慢慢踱回自己的辦公室，進門后臉上堆著笑，道：“余同志，我跟領導匯報了，領導說要開會研究研究，有消息再通知您，要不您先回去？”

　　余淑芬哪聽不出來他的敷衍之詞，面露苦澀，不過還是道：“黃主任，謝謝您了，那我先回去，明兒個再來”。

　　黃興國眼角一陣抽搐，明天再來？

　　等他反應過來，余淑芬已經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兩天，黃興國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那個余淑芬還真跟工商局耗上了，每天一大早就堵上門，別的地方不去，偏偏認準了他的辦公室。

　　他這人沒什么大本事，在單位里兢兢業業，做事一絲不茍，人也熱心，不管是誰，說起他黃興國，都得豎起大拇指，贊一聲老好人吶！

　　所以，以黃興國的為人，還真做不出趕人的舉動。

　　再加上余淑芬很規矩，既不吵也不鬧，一大早來了幫他打開水，然后坐在角落里一句話不說。

　　黃興國則是每天硬著頭皮去隔壁裝模作樣的問局長，然后回來告訴她還沒研究完。

　　而余淑芬似乎也不生氣，道了謝便轉身就走，然后第二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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