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淑芬自從手里有了閑錢，在吃上面不再吝嗇，每天大魚大肉不斷，這段日子最小的兒子可勁兒地吃肉，大有橫向發展的趨勢。

　　今天有林維楨在，還特意加了兩個葷菜。

　　郝萬福凈挑瘦肉吃，咬下來的大肥肉扔到弟弟碗里，他弟弟也不嫌棄，吃得滿嘴流油。

　　余淑芬問道：“小林，咋光吃菜不吃肉？”

　　林維楨道：“天氣太熱，吃點清淡的，這個苦瓜不錯”。

　　郝萬福笑道：“媽，我在特區跟人吃飯，人家也不喜歡吃大肥肉，說是什么脂肪還有什么膽什么東西含量太高，對健康不好，即便吃肉，也吃瘦肉”。

　　余淑芬笑罵道：“你凈胡說，肥肉才好吃呢”。

　　郝萬福小弟一邊嚼著大肥肉一邊點頭道：“就是，肥肉多香啊”。

　　林維楨咽下一片苦瓜，打趣道：“你少吃點肥肉，再吃下去，真成了小胖子了，以后可娶不到媳婦兒”。

　　郝萬福小弟脖子一梗道：“我才不要媳婦呢，我跟我媽過一輩子”。

　　“哎呦，還是老幺疼媽”，余淑芬樂得眉開眼笑，一把摟住小兒子，在肥嘟嘟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又夾了塊大肥肉放在他碗里。

　　吃了幾口，余淑芬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大女兒見狀問：“媽，怎么了？”

　　余淑芬道：“也不知道你爸有沒有肉吃，一想起他在那邊受苦，我心里就難受”。

　　郝萬福頭也不抬道：“您就甭操心了，大上個月我讓老三寫信給我爸，還寄了200塊錢”。

　　“200塊錢？”，余淑芬瞪圓了眼睛，“能買一整頭豬了，他哪吃得了這么多？”

　　剛才心疼丈夫吃不好，這時卻又擔心起來，男人手里錢多了可不是好事，不禁埋怨起郝萬福不跟她商量，末了，千叮嚀萬囑咐道：“往后每個月最多給他50塊，不，30塊錢，多一分也不行！眼見著你大姐要找婆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都是用錢的地方，能省一點是一點”。

　　郝萬福大姐拉著余淑芬的胳膊道：“媽，瞎說什么，誰要找婆家了？”

　　郝萬福也道：“媽，您想的也太遠了吧，我姐才19，這么急著嫁人干啥”。

　　“哎呦，你說的可真輕巧。你姐不上學，又沒工作，不嫁人呆在家里干啥？”，一提起這事，余淑芬便一肚子氣。

　　大女兒小聲嘀咕道：“您不也沒工作嘛”。

　　余淑芬瞪眼道：“你能跟我比？我一大把年紀了，你才多大？”

　　大女兒飯也不吃了，坐在那悶悶不樂。

　　郝萬福更不敢觸老娘的霉頭，趕緊閉嘴。

　　“嬸子，要不讓老大去讀個夜校？”，林維楨出了個主意。

　　余淑芬看向大女兒，見她搖頭，無奈地苦笑道：“耽誤了十幾年，她哪有心思讀書。我倒是想給她找個活干著，學門傍身的手藝，以后嫁人也不至于被婆家嫌棄”。

　　郝萬福放下碗筷，裝模作樣擼了擼沒有袖子的胳膊，惡狠狠地道：“誰敢嫌棄大姐，我削死他”。

　　余淑芬瞪了他一眼，“你能耐了啊，動不動就削人，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林維楨倒覺得郝萬福這話說的好，姐姐受了欺負，做弟弟的就得給她出頭，這才叫一家人。

　　不過余淑芬說得也在理，女人自己也得爭氣，有一技之長，嫁人后腰桿子才硬朗，說話才有底氣。

　　“嬸子，那您不如開個飯館，讓老大給您打下手，一邊干一邊學，總比出去跟著別人吃苦強”。

　　“這能行？”，余淑芬有些猶豫道。

　　老大在一旁搖著她的胳膊道：“媽，我覺得行，這兩年我跟您學了不少，前兩天您還夸我呢！”

　　郝萬福抬起頭道：“媽，這事兒我也覺得行，您做飯的手藝誰吃過誰知道，都得叫聲好”。

　　“小林，這個真行？”，余淑芬雖然心動了，可心里卻沒底。

　　“行，怎么不行！”，林維楨給她打氣，“您要手藝有手藝，要啟動資金有啟動資金，找個門面稍微收拾收拾，就能開業”。

　　余淑芬一拍大腿道：“那就開飯館，從去年退休后，我在家閑得渾身不得勁兒，正琢磨著找點事兒做呢”。

　　此后的幾天，林維楨充當起了郵差，騎著自行車載著一大摞書往返在家和清華北大之間。

　　郝萬福按照兩人商量的章程，很快推出了售后服務，梁云飛那邊也組織了一個四人的維修團隊。

　　余淑芬自從下了決心開飯館后，便忙著找開飯館的門面，一連跑了三四天，所看的門面要么隱藏在胡同里，她認為太偏僻，要么只有一二十平，她覺得太小，要么是前屋出租后面主人，她又嫌臟亂。

　　挑來挑去，最后看中了北二環附近的一處門面。

　　這個地方剛好位于林維楨每天往返學校的必經之路上，雖然并不臨街，但沿街拐個彎進了胡同，再走不到三十米便能到。

　　每天傍晚經過胡同口，林維楨都會進去瞅一眼，六十平米左右的小飯館，一天天地發生著變化。

　　等進入8月，飯館內部已經裝修一新，后廚干凈整潔，鍋碗瓢盆齊全，大廳里擺了十張桌子，似乎一切就緒，只等選一個良辰吉日開業。

　　這段日子，余淑芬一頭扎在飯館上，基本上不著家，三個還在上學的孩子只能每天放學后來飯館吃飯，林維楨跟著沾了光，每次都卡著飯點來。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余淑芬道：“小林，開飯館是不是得需要向政府打申請，辦手續啊？”

　　林維楨點點頭道：“是啊，得申請個體營業執照。怎么您還沒辦？”

　　余淑芬有些傻眼，躊躇道：“可不是么，要不是聽別人說起我還蒙在鼓里呢。那個小林，你懂得多，這事兒該怎么弄？”。

　　林維楨苦笑道：“嬸子，你還真難住我了，我也是新娘子上花轎頭一回。要不我明天幫你打聽打聽，我們學校門口有家小飯館，老板肯定知道”。

　　“行，那就麻煩你了”。

　　第二天放學，林維楨路過校門口的小飯館，正好看到飯館老板在水龍頭下洗菜。

　　“齊老板，忙吶”，跳下自行車，林維楨笑著打招呼。

　　齊老板抬頭看了一眼，問：“怎么就你一個人？”

　　林維楨遞了根煙，道：“我可不是來吃飯的，跟你打聽個事”。

　　齊老板關了水龍頭，在臟兮兮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煙湊著林維楨火柴點著，“啥事？”

　　“我有個親戚也想開個飯館，托我打聽打聽，營業執照去哪辦，走什么手續”。

　　齊老板愣了，“營業執照？那是啥東西？沒辦過”。

　　林維楨也愣了，隨即笑道：“您真會開玩笑，開飯館你沒去工商局辦營業執照？”

　　齊老板吐了個煙圈，用力地搖頭道：“誰騙你誰是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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