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楨聽說了這事兒后，也束手無策，工商局不給批，還能拿刀逼著人家批？

　　緊接著又怪自己考慮不周，還沒調查清楚，就鼓動余淑芬開飯館，錢打了水漂是小事，可耽誤的時間和操的心卻彌補不回來。

　　余淑芬倒沒怪他的意思，反而還安慰他，“我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每天去工商局點卯，我就不信耗不過他們！”

　　這天下了班一回到家，黃興國坐在沙發上開始唉聲嘆氣。

　　“爸，你這是咋了？”，女兒黃典從后面摟著他的脖子問道。

　　黃興國閉著眼睛道：“單位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黃典撇撇嘴道：“您在單位里閑人一個，有啥好愁的？”

　　黃興國扭頭瞪了女兒一眼，又舍不得罵她，誰讓他只有這么一個女兒，愛人走得早，女兒5歲便成了沒娘的孩子，他疼都來不及呢。

　　黃典嘻嘻一笑，給陳興國揉著肩，道：“爸，說來聽聽，我好奇著呢，什么事能把您愁成這樣？”

　　黃興國想起這兩天的遭遇，覺得實為可笑，卻又對余淑芬的執著和堅持感到佩服，輕輕地搖搖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兩天有個人來局里咨詢開私人飯館，申請營業執照。可國家現在沒這種政策，局里沒人敢批”。

　　黃典笑道：“就為這事？那跟您也沒啥關系啊，天塌了也有高個頂著，您有啥好愁的？”

　　黃興國苦笑道：“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家伙，領導不給批，這位余同志也不鬧，每天一大早就堵我的門，死纏爛打，大有不給辦誓不罷休的架勢。這兩天單位里都有人開始說閑話了，你說我招誰惹誰了？”

　　黃典拖著長音哦了一聲，趴在黃興國后背上，探著頭狐疑地瞅著他，“女的？”

　　黃興國哭笑不得道：“亂猜測！沒有的事”。

　　黃典噗嗤一笑，道：“爸，您也該找個伴了，放心，我都工作了，到時候搬出去給你們騰地方”。

　　黃興國見女兒越說越離譜，不由得把臉耷拉下來，“沒大沒小的，趕緊做飯去！”

　　黃典嘻嘻哈哈地跳開，扭身去了廚房，一邊做飯，一邊若有所思。

　　第二天，黃興國跟往常一樣準時出門，臨走前還囑咐女兒記得吃早飯。

　　等黃興國離開，黃典急匆匆地收拾一番，尾隨著黃興國，一路跟到工商局。

　　黃興國作為辦公室主任，如非意外，基本上是第一個到單位的人，今天也不例外。

　　黃典躲在馬路對面的樹干后，目送著黃興國跟一個40多歲的女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單位。

　　難道她就是父親昨晚說的那個人？雖然看不清臉，不過身段倒是不錯。

　　黃典過了馬路，在工商局門口旁邊的樹蔭下等了半個多小時，突然看到剛才那個女人從工商局里走出來，馬上面帶笑容地迎了上去。

　　“阿姨，你好”。

　　冷不丁從旁邊竄出一個人，余淑芬嚇了一跳，待看清是位漂亮姑娘，頓時松了口氣，笑著問：“姑娘，有啥事？”

　　黃典抬頭看了一眼工商局的大門，然后故作疑惑道：“阿姨，這兩天我每次路過這里都能碰到你，有點好奇，您來工商局辦事？”

　　余淑芬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快，警惕地問：“你打聽這個干啥？”

　　黃典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忙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遞過去道：“阿姨，我是首都廣播學院的學生，現在在《首都晚報》實習，這是我的工作證，上面有照片，您不放心就瞅一眼”。

　　余淑芬狐疑地接過記者證，打開后一對照，還真是同一個人，“哎呦，真是《首都晚報》的記者啊，不過你真人比照片可俊多了”。

　　余淑芬在打量黃典的同時，黃典同樣也在打量她，模樣也挺周正的，就是不知道學歷高不高，父親可是正經的大學生，隨即又搖搖頭，覺得自己的要求太高，人好就行。

　　短短的一瞬間，眾多念頭在黃典腦海里一閃而過，好在她還記著自己的正事，笑著客氣了兩句，隨即問道：“阿姨，您來工商局……”。

　　既然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余淑芬便把記者證還給黃典，苦笑道：“我啊，打算開個小飯館，什么都準備妥當了，就差營業執照了，沒成想工商局不給批”。

　　黃典同仇敵愾道：“為什么不給批？難道工商局不是為人民服務的單位？真是官僚作風！”

　　余淑芬擺擺手道：“姑娘可不能這么說，工商局辦公室黃主任說了，要開會研究研究”。

　　黃典忍著笑道：“阿姨，您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今天研究，明天研究，研究來研究去，便就沒了下文，他們在應付您呢！”

　　“不會吧？那個黃主任人挺好的，很熱情，幫我忙前忙后。跟你說實話，我也就欺負他為人厚道老實，才每天堵他門，他應該不至于糊弄我吧？”

　　黃典心里樂了，沒想到她對父親的印象還不錯，忍不住又打量了她兩眼，如果……

　　還沒等她遐想完，卻聽余淑芬道：“哎呀，聽你這么一說，我琢磨著還真有這個可能，不行，我得回去找他問清楚”。

　　黃典可不愿她進去為難父親，趕緊拉住她，道：“阿姨，您先別急，聽我說一句”。

　　“你這姑娘，我都快急死了，你還跟我說啥”。

　　黃典見她滿頭大汗，于是拉著她走到樹蔭下，笑著道：“阿姨，您知道我是記者，我呢，剛才一聽說您的事，就覺得有很大的新聞價值，想把您的事跡寫成稿子發表出來，或許能幫上忙”。

　　余淑芬見她跟大女兒差不多大，這黃毛丫頭和嘴上無毛的小伙子一樣，辦事不牢靠，只當她吹牛，苦笑道：“姑娘，阿姨謝謝你的好意了，這事兒你幫不上忙”，說完，轉身便進了工商局。

　　黃典跺了跺腳，撅著嘴滿臉的不服氣，哼，我就不信我黃大記者的眼光差！我黃典一定要搞出一個大新聞來！

　　可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自己連她的名字都沒打聽出來，這可怎么辦？

　　站在太陽底下想了一會兒，黃典眼珠一轉，這事兒，還得從老黃同志身上想辦法！

　　不管了，干了再說！

　　兩天后，黃典下班回家剛進門，便看到黃興國瞇著眼睛目光不善地盯著自己，“爸，您今兒怎么回來這么早？”

　　黃興國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后將一份《首都晚報》扔到茶幾上，“你干的好事！”

　　黃典吐了吐舌頭，走到茶幾旁拿起《首都晚報》，在第三版的一個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文章，《中國第一家個體飯店開張遇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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