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楨不著聲色地將稿子從丹尼爾胳膊下抽出來，順手遞給一個學生，拉著丹尼爾走到角落里，問：“什么賺錢的主意？”

　　丹尼爾眼巴巴地看著那個學生手中的稿子，道：“賺錢的東西已經被你送出去了”。

　　“你說用那份稿子賺錢？”

　　“對呀，不，這么說并不準確”，丹尼爾用力地搖頭，然后目光炯炯地打量著林維楨，道：“林，你知道嗎？現在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大堆美元！這個賺錢的主意缺了你可不行，我邀請你成為我的合伙人”。

　　林維楨似乎有點明白了，“你說說看”。

　　丹尼爾一看有戲，馬上激動地道：“剛才你在上面演講時，譚小姐大體上給我翻譯了一遍，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有演講的天分，如果讓你去參加美國的總統選舉，我肯定會投你一票！”

　　“丹尼爾，說重點！”，林維楨有種唐僧在一旁嘮叨的感覺，趕緊打斷丹尼爾。

　　“我需要你那份稿子的版權。不僅如此，譚沁小姐告訴我，你曾經給她出了一系列的高考模擬題，她因此考了第三名，而你考了第一名！天吶，我剛剛才知道去年你們竟然有將近500萬人參加高考，而你和譚小姐居然考了前三名！”

　　林維楨糾正道：“我們是本省的前三名，也就二三十萬考生，并不是全國的”。

　　丹尼爾聳聳肩道：“誰會關心這些呢？大家只知道你和譚小姐是前三名！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噱頭嗎？這都是那份該死的模擬題的功勞，林，我需要你的模擬題，不，我需要的是你！”

　　林維楨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往旁邊挪了一步，問：“你打算怎么合作？”

　　此時丹尼爾卻不著急了，老神在在地道：“林，你要知道，凱利是做印刷生意的，這是我的優勢”。

　　林維楨點頭道：“這一點我承認，但是，丹尼爾，如果沒有我，你只能面對著一堆白紙和印刷設備發呆。我覺得七三分成比較合適，我七你三”。

　　話音剛落，丹尼爾就跳了起來，臉紅脖子粗道：“不不，二八分成，我八你二！林，我不僅要投資印刷設備，還要雇傭工人、購買原材料，這些可都是美元啊，而你只需要費費腦子就能拿到20%的分成，你賺大了！”

　　林維楨針鋒相對道：“我可以在首都的各所高校里找到每個省的高考狀元，組成一個狀元編寫委員會，所以我依然堅持我的觀點，我七你三”。

　　丹尼爾聞言一愣，旋即滿臉堆笑道：“林，你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這一點算是你的無形投資。但是我還要為這些委員們支付一大筆薪水，所以……，好吧，我退一步，你三我七”。

　　林維楨不為所動，繼續道：“丹尼爾，不知道你對中國出版業做過調研沒？中國至今還未允許外資進入出版行業，作為一個美國人，你根本拿不到出版物批文！”

　　丹尼爾一臉懵逼，剛才他打算跟林維楨合作印刷高考試題教材，純屬心血來潮，哪做過什么調查？至于中國出版業對外資的限制，更是一概不知。

　　林維楨卻信心滿滿地笑道：“而我可以利用人脈關系，和首都師范大學合作。丹尼爾，你可能不了解首都師范大學，這所學校是中國歷史最為悠久、最著名的師范類學校，只要在出版物上印上這所學校的名字，就相當于首都師范大學為我們進行了背書。到那時候，你覺得銷量會少嗎？”

　　丹尼爾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燦爛，拍著林維楨的肩膀道：“林，我再退一步，我六你四！還有什么好主意盡管說出來，只要能讓我們發大財，我不介意跟你五五分成”。

　　林維楨笑吟吟地看著丹尼爾，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問：“丹尼爾，你有銷售渠道嗎？”

　　“這……”，丹尼爾頓時成了一只被拔光毛的公雞，沮喪地聳聳肩道：“林，你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要害，好吧，如果你能解決銷售渠道問題，我們五五分成！”

　　林維楨輕輕地搖頭道：“不，我退一步吧，我六你四！”

　　此時的丹尼爾像個輸光了錢的賭徒，紅著眼睛狠狠地盯著林維楨，恨不得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林維楨面色輕松地回視，但心里卻打起了鼓，別拒絕，快答應！

　　如此對峙了差不多半分鐘，丹尼爾率先敗下陣來，泄氣道：“林，你贏了”。

　　林維楨心里松了口氣，笑著伸出右手，“那么，我們合作愉快？”

　　丹尼爾狠狠地握著林維楨的手，咬牙切齒道：“合作愉快！林，你不僅是個狡猾的獵人，還是一個難纏的談判對手”。

　　“過獎，承讓承讓！”

　　既然大方向定下來了，那么小細節就好辦了。兩人在回家的路上，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將各自的權利和義務確定下來，不過這事兒并不急，一切得等林維楨回到首都后才能開展推進，而丹尼爾春節后回一趟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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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九，除夕，天還沒亮，鞭炮聲此起彼伏。

　　吃過早飯，林維楨開始在正屋的八仙桌上寫春聯。

　　自從來到農場，譚山家的春聯都由他包辦了。不少鄰居為了圖省事省錢，也讓他代筆。

　　寫春聯是個技術活，不僅要把毛筆字寫順當，腦子里還得裝著一籮筐對聯，各種場合都得準備幾套方案，否則每年翻來覆去的就沒意思了。

　　比如，柴房大門的春聯要體現“紅紅火火”，豬圈牛圈的春聯要體現“肥滿發財”，院子的大門上的春聯要體現“財源廣進”，正屋大門春聯要體現“闔家幸福”，等等。

　　鄰居家的春聯還不能跟譚山家的重樣，一上午要想出寫出至少50對春聯，所以寫春聯也是個體力活。

　　寫完春聯，正好到了飯點。吃過午飯，趁著太陽還算暖和，趕緊打面漿糊把春聯貼上。

　　下午是全家一起包餃子的時間，林維楨好不容易跟譚山學會如何擠餃子，只是包出來的餃子還是沒譚山包的小元寶好看。

　　除夕下午包的餃子要夠三頓吃，一頓是除夕晚上，一頓是除夕午夜，一頓是初一早上。

　　在譚山家，除夕晚上的餃子沒啥講究，一般餃子餡里多放肉，煮出來的餃子餡攢成肉丸，一咬肉汁橫流。

　　午夜發紙祭祀用的餃子則是素餡的，韭菜或者大白菜均可，包好后碼在箅子上，餃子上面放一張燒紙，燒紙上再壓幾條桃枝，等到了午夜，將餃子下鍋煮好，在院子里擺上酒和餃子，燒上一打燒紙，放一掛鞭炮，很簡單的祭祀流程。

　　初一早上的餃子也有不少講究，一是餃子餡里面要混上硬幣、大棗、栗子、糖、蓮子，每樣東西都有講究。二是和午夜餃子差不多，不過餃子上面只放幾條桃枝，用來辟邪過夜。

　　1980年的春節在一片鞭炮聲中到了。

　　按照傳統習慣，當午夜的鐘聲響起時，林維楨又長了一歲。

　　成家立業，這個念頭突然涌現在林維楨的腦海里，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可要做到卻著實不易。

　　二十三歲了，自己仍然一事無成，立業自然算不上，至于成家，更是遙遙無期。

　　他終于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迫，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能再等著機會臨門，沒有機會就要主動創造機會。

　　而眼下，丹尼爾伸出的橄欖枝，正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跟丹尼爾合作賺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合作過程中，雙方互相了解，取得互信。以后還有借重丹尼爾的地方，畢竟發大財還是得到國外去，而他自己卻很難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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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四送財神意味著春節來了，正月初五將財神重新迎接到家，意味著年就要過去了。

　　正月初六，魏凱利父子帶著一堆禮物來到譚山家，一是為了感謝譚山一家這段時間的照顧，二是為了告別。

　　父子倆沒坐多久便告辭離開，因為農場里還有幾家親戚要去走動。

　　丹尼爾把林維楨拉到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疊鈔票，遞給他道：“林，非常感謝這些天你為我做的工作。我咨詢了凱利，認為每天20美元的薪水是比較合適的，一共18天，扣除你請假的半天，所以我需要付給你350美金”。

　　林維楨麻利地接過錢，數了一遍，抬頭笑道：“丹尼爾，350美金，不多不少正好！我這個翻譯還滿意嗎？”

　　“當然，非常滿意”。

　　“那么，是不是你對我這個中文老師的工作非常不滿意？”

　　“哦，林，你太小氣了！”，丹尼爾拍拍腦門，夸張地抱怨道：“教我中文難道不應該包含在翻譯工作中？”

　　“丹尼爾，一碼事是一碼事。我記得當時在酒店里，你答應付給我一筆可觀的薪水，所以，到你該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好吧好吧”，丹尼爾一邊說一邊搖頭掏出錢包，“我該付給你多少薪水？一天20美元是個合理的價格……”。

　　“不不，教你中文是個極其艱巨的工作，20美元的日薪太少了！還有，為了教你中文，我連跟女朋友約會的時間都少了，難道不該補償一下？”

　　丹尼爾摸了摸下巴笑道：“不得不說，你的最后一個理由打動了我。如果我是你，我寧愿陪在美麗的譚小姐身邊，也不愿意賺這點美元。OK，30美元一天，不能再多了，你要知道，我現在花的都是我三年來的積蓄，花一點少一點”。

　　“成交！”，林維楨臉上笑開了花，伸手道：“一共15天，450美元！”

　　丹尼爾哭喪著臉把錢遞給林維楨，肉疼地道：“今天我才發現，原來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一點也不低！”

　　林維楨一邊數錢一邊道：“丹尼爾，你放心吧，我只是個例外。對了，譚小姐為你做了半天翻譯，她的薪水呢？”

　　“你這個吝嗇鬼，葛朗臺！”，丹尼爾抱著腦袋大嚷道，不過還是痛快的遞給林維楨兩張10美元。

　　林維楨收好錢，給了丹尼爾一個擁抱，“丹尼爾，過兩天我回首都，到那后會馬上開展工作，希望你能盡早回來！”

　　“那當然，為了我的美元，為了你，哦，還有美麗的譚小姐……”。

　　林維楨趕緊打斷他的抒情表白，“丹尼爾，凱利等著你呢，咱們首都見！”

　　丹尼爾揮了揮手道：“首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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