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融入
初九下午,林維楨和譚沁在彭城上了開往首都的火車,買的硬座票。
本以為自己算是比較早返校的,沒想到車廂里的大部分人胸前都掛著;铡
或許過年的興奮勁還沒退去,車廂里充斥著嘰嘰喳喳的各地方言,因為基本是在彭城之前上的車,所以口音偏南方。
比如,對面胸口掛著首都師大;盏睦细纾驼f著一口江寧話。
“啊你是北大的賴”。
林維楨伸出右手道:“認識一下,北大79級經濟系,林維楨”。
“徐寶奇,首都師大77級政治經濟學系”。
“你可是我的前輩,都是學經濟的”,林維楨頗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前世他本科就讀于師大的政治經濟學系,可卻從來沒見過徐寶奇,不過想到一個是77級的老大哥,一個是79級的小學弟,他便釋然了。
徐寶奇笑道:“我學經濟可是半路子出家,知道政治經濟學系的前身是哪個系嗎?”
哪能不知道!
“我聽說去年你們學校政教系一分為三,分別是哲學系、政治經濟學系和馬列毛思想研究所,對吧?”
“啊呦,你知道的挺多喃”,徐寶奇沒想到一個外校人竟然對師大的院系調整如此清楚,“我明白了,你在師大有同學吧,肯定是聽他說的”。
“不是,我聽宿舍哥們說的”,林維楨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一下子就想到了柳月,不過柳月在外語系學英語,跟政經系八竿子打不著。
兩人都是學經濟的,還是有蠻多共同語言的,聊累了睡,醒了繼續聊,一路上倒不覺得無聊。
在首都站下車,林維楨和徐寶奇互留了聯系方式,然后分道揚鑣。
等公交車時,譚沁突然問:“你為什么不承認在師大有同學?”
林維楨摸摸她的腦袋,笑道:“說了又怎么樣?我跟她性格相沖,做路人比做朋友更合適”。
在火車上有外人在,譚沁不好開口,憋了整整一路,還得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早就生了一肚子悶氣,這時再也忍不住了,潑辣性子終于爆發,“你為什么怕跟她見面?是不是還惦記著她?”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林維楨有些欲哭無淚,不知該怎么解釋。
“哼!沒話說了吧?”,譚沁呲著小白牙惡狠狠地道。
“我的姑奶奶,你別瞎想好不好?”,林維楨還真拿她沒半點法子,只能軟語相勸。
譚沁卻不依不饒道:“那你為啥不承認她是你同學,又不愿見她?難道你心里有愧?”
這都哪跟哪兒?我心里有愧?笑話!
“想聽真話假話?”
“當然聽真話”。
“真話就是剛才說過的,我跟柳月性格不合,我已經是個夠驕傲的人了,她比我還傲,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沒法過日子。而且,她這個人……”,說到這里,林維楨停了一下,斟酌著詞匯,盡量委婉一點,“她這個人太虛榮,不管什么都要爭上一爭,只要發現別人比她強,她心里就會不平衡,會想方設法地去超過,這種人活得很累,和她一起生活會更累”。
譚沁直愣愣地看著林維楨,半晌才幽幽地道:“看來你對她挺了解的嘛”。
林維楨聞言不由苦笑,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女人只要想找你茬,雞蛋里都能挑出骨頭。罷了罷了,自己還是伏低做小,她說什么自己就聽著,先把她哄好了再說。
見林維楨不說話,譚沁橫了他一眼,旋即嘆氣道:“唉,柳姐是個要強的女人,我是學不來”。
林維楨嚇了一跳,忙道:“你千萬別學!”
譚沁笑吟吟地問:“為什么?”
林維楨耷拉著臉道:“你學了,我以后的日子就難過了”。
譚沁捂著嘴咯咯笑起來,笑完后馬上板著臉道:“你要是惹我不高興了,我就學柳月姐!”
撒完了氣,譚沁重新恢復了小女人的本色,拉著林維楨的衣角站在人群里等公交。
眼見著公交車慢悠悠地駛來,林維楨左手提起行李,右手護著譚沁,隨著人群往車上擠。
“那如果說假話呢?”,懷里的譚沁突然問道。
“啥?”,林維楨愣了愣,隨即笑道:“假話就是我討厭她,看到她那張臉就覺得煩”。
譚沁回頭白了他一眼,心里卻美滋滋的,嗔怪道:“柳月姐哪有你說的這么不堪!”
先把譚沁送到學校安頓下來,回到宿舍時發現牟老大已經回來了,正在打掃衛生。
牟葉平也是剛到,兩人互相拜了個晚年,然后一起將宿舍里里外外清理一遍。
因為坐了一夜的火車,兩人困得連午飯沒吃,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閑著無事,林維楨打算去祖宅那邊瞧瞧。
下了樓,來到停車棚,運氣不錯,自行車居然還在。
2月底的首都,少見地刮起了東南風,林維楨頂著風騎得費力,只能放慢速度。
首都一直流傳著“九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邊柳,七九河開八九雁歸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所謂的“一九”,指的是從冬至那天算起的九天,依次類推,每九天為“一九”。
一九二九正是首都的寒冬季節,故而人們怕冷不愿伸出手;三九四九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河面封凍;五九六九天氣開始回暖,河邊的柳條開始抽芽;到了七九,河冰消融,緊接著越冬的大雁回歸北方。出了二月,春耕開始了。
按理說2月下旬已經是出了五九六九,可林維楨卻發現河邊的柳枝沒有一絲生機,有氣無力地垂落在河面上。
胡同還是那個胡同,只不過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些人氣,畢竟年味兒還沒散去,不少老頭老太太們搬著馬扎在墻根曬太陽。
“你是誰家的親戚?”,有眼尖的老太太招呼道。
林維楨停下車笑著回道:“老太太,我家就在這呢”。
“呵,我咋不認識你?胡同里的小伙子我都眼熟呢”。
“從這往前數第五家,那個宅子是我家的祖宅”。
一個胡子發白的老頭插話道:“你說的是林家的宅子吧?你是林允諾什么人?”
林維楨打量了一眼問話的老頭,看模樣七八十歲,面色盡顯疲態,沒幾年活頭了,反正前世搬過來后,就沒見到過這號人。
“老爺子,您怎么稱呼?您認識我爺爺?我爸是林兆先”。
“我姓馮,跟你爺爺算是認識,見面能打上招呼。原來你是林允諾的孫子啊,你們老林家不是幾十年前就搬走了么?咋又回首都了?”
可算是碰到一個知根底兒的人了,這人既然認識爺爺,那么也應該認識父親,有這么一個老爺子打圓場,他會少許多麻煩。
“我前兩年在海州插隊,去年考上了大學回到首都”。
馮老爺子笑道:“小伙子挺出息的”,隨即感慨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們老林家上下幾代都是讀書人。你曾祖父在前清的時候是胡同里唯一一個秀才,那時候我雖然年紀小,不過考上秀才是胡同里的大事,吹吹打打放鞭炮,比娶媳婦都熱鬧,別的事都能忘,就這事一輩子只見過這么一回。大家都說你曾祖父能考上舉人,可惜好景不長,朝廷廢了科舉……”。
聽著馮老爺子的絮叨,林維楨覺得挺新奇,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些事,他居然說的頭頭是道,不愧是三朝老壽星。
老爺子年紀大了,翻來覆去又講了一遍,再待下去估計還得再聽一遍,所以林維楨趕緊告辭,“老爺子,今兒先到這,我家里頭瞧瞧,等趕明兒再找你嘮”。
馮老爺子道:“去吧”,等林維楨跨上自行車,老爺子又喊住他,“有空的工夫,擺兩桌酒,跟鄰里都認識認識,我幫你喊人,胡同里沒人敢不賣我面子”。
得了馮老爺子的保證,林維楨心里大定,感激道:“老爺子,多謝了!”
馮老爺子擺擺手道:“客氣了”,說完,閉上眼睛繼續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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