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次分別
“去郡書院聽先生的教誨,不要頂撞先生。”沈二囑咐著馬上要離家求學的沈莧。
“知道啦,阿爹,書院封閉,這一去怕是得過年才能回來啦,您和阿姐要照顧好自己。茯苓姐,我阿姐和阿爹就麻煩你啦。”沈莧把行囊裝上牛車,嘮嘮叨叨地和韓知秋囑托著。
“好啦,又不是不能見面,這里是給你準備的一些雜食零嘴,且收好。有事兒找雨柔姐。”沈茉推著沈莧上了車,又放了一大包裹在車上,“這些是雨柔姐那邊羅列的訂單,幫我給她,要有禮貌。里面有個紫色的布袋,那是給她的。記住了沒?”
“知道啦,阿姐你這生意還是挺紅火的啊”沈莧嘟囔著。
“行啦,快走吧。”
送走了沈莧,沈二被幾個老友喊去喝酒了,家里就剩下沈茉與韓知秋兩人。“終于可以說句話了”韓知秋嘆了口氣。
“把你這層假皮扒了你就可以好好說話了。”沈茉端起架子上晾曬的果干往屋里走去。
天空陰沉沉的,最近雷雨又變得多了起來,天也越來越冷了。韓知秋起身湊了過來,搶過沈茉手里的簸箕,“我要是現在把這層假皮扒了,你阿爹和阿弟會拿刀砍了我吧,畢竟我倆一個屋里睡過覺,你這怕是只能許配于我了。”
沈茉手上動作一頓,她沒料到韓知秋竟然會這么調侃自己,想到自己平日的不設防,臉突然滾燙。此時韓知秋正賤兮兮地看著沈茉的窘迫,有些得意,那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張清冷的美女臉上,面具可能時間太長,看的仔細一些,能看到表情有些許僵硬,猥瑣得很。
豆大的雨點來得很急,冰涼的觸感讓沈茉回神,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總算是在雨下大之前把東西都搬回了里屋。沈茉的沉默倒是讓韓知秋有些打怵,心道:莫不是玩笑開得過分了,按理說這小丫頭也不像是會在乎這種玩笑的人。
“茉妹妹?茉兒?小丫頭?茉茉?”韓知秋賣力地幫著收拾,一邊小聲地各種稱呼叫著沈茉。
沈茉突然把臉埋在掌心中,肩膀不停地抖動。韓知秋慌了,想到不應該拿女孩子的清白開玩笑,伸手拍了拍沈茉的后背,外面電閃雷鳴,屋子里有些陰暗,沈茉突然轉頭,臉上是猙獰的一道道紅色,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光亮打在臉上,震耳的雷聲隨后而來,韓知秋冷不丁被眼前的人嚇得直接跌坐在地,一臉驚恐,直到頭頂傳來清脆地笑聲,才緩了心神,又好氣又好笑。“哈哈哈,知秋姐姐,怎么坐地上了,快起來,地上多涼啊。以后可別胡說八道了。”沈茉假裝伸手去拉韓知秋,卻在韓知秋伸手的時候又收了回去,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一臉無奈地韓知秋。“可惜了我這漿果了,浪費了兩顆用來嚇唬你了。”沈茉蹭了蹭臉,嘟囔著。韓知秋只能自己爬起來,不過也松了口氣,果然這丫頭與眾不同,不會在意這些男女之防,心里只有銀子,其它時候都是佛系的很。
“爹爹,也沒有帶蓑衣和油傘,怕是要淋濕了。”沈茉做好飯,點亮了燭燈,有些擔憂地望向門口。
“我去看看,你在家等著。”韓知秋拿起蓑衣和油傘出了門。
“天黑路滑,你也小心點。”雨夜中只剩下韓知秋的應答聲。
往鎮上的路往日里看著挺平坦,但下過雨還是到處是水坑泥濘,加上太黑,韓知秋深借著雷電的光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遠處有點點光亮,韓知秋加快腳步,“茯苓啊,這大雨你這丫頭出來也不怕有危險。”迎面的人提起油燈往前照了照,喊道。
是和沈二一起去喝酒的牛叔,“是要去給你阿舅送傘的吧?回去吧丫頭,你阿舅喝的高了,這大風大雨,黑燈瞎火的,路不好走,他就留在你王阿伯家啦,讓我回去時給你們帶個信兒,誰料你們這不放心還出來了。快回去吧,丫頭。”
韓知秋點了點頭,跟在牛叔后面,有些擔心一個人在家的沈茉。突然他停住了,從出門他就發現似乎一直有人在跟著他。“莫不是山匪流氓啥?可惜啊,他不是良家婦女啊。盯錯人了。”
只是現在牛叔在,那人似乎有所忌憚,一直遠遠跟著,這要是一直跟到家里,那就糟了。韓知秋故意放慢腳步,與牛叔拉開一段距離后,突然一個轉身跑進旁邊的樹林中,后面果然有一黑衣人急匆匆跟了過來,四下查看。韓知秋站在樹上看著下面的人探查無果氣急敗壞地狠錘樹干。韓知秋一躍而下,以傘為武器,黑衣人還未來得及拔出手中的劍,傘的尖端已經直逼面門,“少將軍!手下留情!”黑衣男子喊道,看著再晚一刻就要貫穿自己的傘尖咽了口口水。韓知秋眼神突變,帶著些許狠戾,:“你是何人?”“屬下是戍遠軍張大將軍賬下飛虎營的張翼,奉大將軍之命四下尋少將軍,與東麗國雅鹿郡一戰后,少將軍便失蹤了,只有一具穿著少將軍戰袍的尸體,已被踐踏得面目全非。入殮時,軍師發現將印不在,便懷疑棺木中并非少將軍,戍遠軍將軍將在印在,將死印毀。少將軍年幼時曾隨奇人學過易容術,尤擅女裝,便讓屬下等多留意來路不明的女子。”說這話時,張翼的眼睛不自覺地偷偷上下瞄了韓知秋幾眼。
韓知秋自然也察覺到,干咳了幾聲,看見對方的劍柄上的確有戍遠軍飛虎營的特殊暗紋,便收了手中的傘。“你們是何時發現我在這兒的。”
“兩個月前。但是末將不敢確認,直到前些時日,遇到流氓地痞,您動了武,末將才飛鴿傳書于軍師,軍師命我等先不動,暗中保護少將軍的安全。說少將軍若是恢復記憶不回軍營,想必是有隱情。而且在找尋將軍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應該還有一伙人也在找尋將軍的下落。”
“可知是何人?”
“屬下無能,未查到。對方行事很隱秘,訓練有素,絕非尋常人。”
韓知秋眉頭微皺,看來他所想是對的,雅魯郡那一戰敗得太過蹊蹺,對方好像知道他們所有的行軍布防,而且目標是活捉他。
韓知秋轉身,話未出口,張翼突然抱拳跪下,“少將軍,如今您已恢復,還請您盡快回去,前線告急,戰況不容樂觀,將士們死傷慘重。戍遠軍三戰兩敗,已被東麗軍逼至滿河北了。”
“怎么會!東麗軍怎么會如此強悍。滿河南部便是滿云郡,若是滿河失守,滿云郡上千百姓便會流離失所。”
“不是東麗軍強悍,大將軍身受重傷,聽聞雅魯郡被圍,馬不停蹄奔赴戰場,總算是趕上了,保住了雅魯郡,可傷更重了。又聽聞少將軍身死,一時悲憤,急火攻心,更是傷上加傷。軍中能用的將領又少之又少,而且東麗軍似乎知道我軍的一切動態。”張翼越說越氣憤“如今只有少將軍出面,才能重振士氣。這也是軍師的意思。”
韓知秋嘆了口氣,“好,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安排一下,明早我們動身。另外留幾個身手好的在這保護沈家人。”
“那……”張翼欲言又止。
“去吧,沈家我還得回一趟。”
沈茉有些擔心地撐著傘在門外張望,雖然那家伙功夫不差,這黑燈瞎火的可別出事才好。走神間,一道閃電劃過,沈茉抬頭,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眼前,嚇得她一個后退。眼前的人穿著蓑衣,衣服卻濕了大半,裙擺鞋子全是泥水,長時間的淋雨,臉上的妝容慘不忍睹,面具也幾近脫落,加上濕噠噠貼在上面的碎發,仿佛剛從水里爬上岸的水鬼。若是不是知道韓知秋帶著假面具,沈茉估計也會被嚇暈過去。
“怎么?被我的美貌嚇到了?”韓知秋走到房檐下,脫掉蓑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調侃道。
“您要不要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尊容?”沈茉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沈茉”
“嗯?”沈茉頭一次聽韓之秋如此認真地叫自己的名字。
“你個小丫頭,別天天就知道吃和銀錢,一個人出門要注意安全,還有學學盤發吧,天天綁個馬尾,老爺們也沒你這么糙。”說罷伸手揉了揉沈茉的頭頂。
突然靠過來的胸膛,沈茉能聽到咚咚的心跳聲,莫名地臉有些發燙,她揮手扒拉掉韓知秋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你怕不是被雨淋傻了,你屋內燒了熱水還有姜湯,你趕緊換身的衣服吧。要是傷寒了,阿爹還以為這大雨天我虐待你了。”
關上房門,沈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剛剛自己的心跳好快,臉也好燙,莫不是也得了傷寒?
如是想著趕緊也端了碗姜湯咕咚咕咚灌下。
韓知秋靜靜看著緊閉的房門,燭光下,窗戶上的人影來來回回忙活著,咋咋呼呼地可愛。韓知秋伸手輕輕扯下已經松垮不堪的面具,自言自語道:“跑的那么快,還想給你看看我的真實模樣呢。下次想看可不知是何時了。”
雨漸漸停了,下過雨的天空格外清明,韓知秋收拾好房間,又批了些柴火,剁了些豬草,便在院子里溜達,回想起當初剛來到這里時的情景,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那間屋子,“想必是睡著了”韓知秋心中有些落寞憋悶。
“咳咳咳,咳咳咳”屋里斷斷續續地咳嗽聲,隨后是瓷器摔裂的聲音。
沈茉有些懊惱地看著地上的碎片,頭昏昏沉沉的,身體也沉重,嗓子有些冒煙,本想起來喝點水,卻不料手都沒勁兒了。沈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苦笑,竟然自己先發燒了。
大力地敲門聲仿佛要把門砸出個洞,“小丫頭!你怎么了?沈茉,開門!”韓知秋聲音焦急,
正準備破門而入,門被打開了,沈茉披著外衣搖搖晃晃地倚著門:“大半夜的,你要是把門敲壞了,得花不少錢修呢。”
“你沒事兒吧,剛剛是怎么回事?”韓知秋越過沈茉,確認屋里并沒有什么人。
“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碎了碗。”沈茉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惡,好像燒的有些厲害,意識有些模糊了,沈茉慢慢向后倒去,有人接住了她,但為什么感覺這是人她沒見過,可身上的氣味又很熟悉“韓知秋嗎?”
“沈茉?”韓知秋看著懷里的人,隔著衣服都能感覺身上滾燙。他輕輕地將懷里的人抱到床上,伸手探了探額頭。手掌冰涼的觸感讓沈茉不自覺地嚶嚶寧寧起來,伸手抓住額頭上的冰涼。這冰涼似乎很不老實,還要掙脫。“別動!”
韓知秋有些好笑地看著床上的小人,用內力讓手掌更涼一些,卻不想對方抓著他的手往被子里放,韓知秋抽回手,心臟好像漏跳了半拍,這個丫頭可真是神經大條,起身浸濕了一條手帕放在沈茉的額頭上。
“阿娘…松塔給你……蛋撻也給你,別走好不好”
“什么?松塔?丹塔?這燒得迷糊了,野心還不小。西吳還有這些地方?”韓知秋好笑地幫沈茉掖了掖被角,“捂捂汗,我去給你熬個姜絲粥。”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沈二來敲門“茉兒,阿爹進去了”
沈茉應了一身,嗓子干癢難受,聲音有些嘶啞。
沈二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你這孩子,怎么還能病了呢。快把粥喝了。”
沈茉點了點頭,接過粥,好濃的姜的味道,“爹,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這姜放的也太多了。”
“剛回來,就看見桌子上有張字條還有一封信”說著遞給沈茉。“是茯苓留的。”
沈茉接過寫著沈茉親啟的信和字條,字條上有些有畫:沈阿爹,茉兒妹妹昨夜著涼有些發燒,鍋中有熬好的姜絲粥。牲畜已喂。
他倒是記得阿爹認字不多,還用畫來湊字。沈茉心中想著,拆開了信,信中并無過多言語:
家中有事,急需回去解決。感念照拂之情,無以為報,屋中枕下留有碎銀幾兩和一塊玉石,若有緣,他日必會再見,勿念!韓知秋。
沈茉心中有些生氣,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許是氣沒有當面道別。
“茯苓走了?她恢復記憶了?”沈二看著女兒讀完信后的表情,心中了然。
“嗯”沈茉點了點頭,“她想起來自己是誰了,家里人也找到她了,所以就回去了。說是家給她許了門親事,家里催的急,來不及道別,這次回去就成親了,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唉,這丫頭,好歹見個面再走啊”沈二嘆了口氣,“也好,那丫頭也受了不少苦,能找到家找到歸宿也是好事兒。”
“有緣?除了知道是男的,叫韓知秋,其他一無所知,樣貌都是假的,名字或許也不是真的。看在還算有良心,留了財物的份上,少罵他幾次吧”沈茉看了看手中的信,看了看桌上的粥,想起自己昨晚迷迷糊糊中看到的人,了然一笑。
“阿嚏!”馬背上的男子打了個噴嚏。
“少將軍莫不是昨夜淋雨著涼了?”一黑衣男子駕馬上前問道。
“無妨,許是哪家小娘子念叨我了。讓大家跟上,務必趕在天黑之前到達馬爾郡。”
“是!”
男子望了望西南,衣袂翻飛,青絲揚起,薄唇輕啟,似是說了句什么,隨后沒有一絲猶豫地駕馬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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