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眼光不好

她本意是借言語勾起魏姝的嫉妒。

不料她竟真的無動于衷。

老氣橫秋的貴妃服托著魏姝嫩生生的臉，上頭笑意淡淡：“都是京城貴女，自然不會差。”

謝慕不置一詞。

惠妃唱了個獨角戲，笑容不減溫婉：“是這個道理。”

主理選秀的嬤嬤是個會看人眼色的，見勢不妙上前一步：“皇上，時辰差不多了。”

“開始吧。”

得了謝慕的令，早已候在一旁的太監整理儀容，唱戲一般吊著嗓音：“皇上有命，秀女覲見——”

早有按捺不住的秀女悄悄抬頭。

目光落到謝慕輪廓分明的面容上時，又被燙到一般迅速低頭，面容泛起嬌紅。

太監念著花名冊，秀女應聲出列行禮問安。

中選者會留下封妃，為帝王綿延子嗣，若自己有本事，母家榮寵也指日可待。

可秀女已見了大半，謝慕卻未留下一人。

念花名冊的太監都不由偷偷側目，嘴上都不耽誤：“太仆寺少卿之女周悠覲見。”

“皇上。”魏姝沒忍住，眼中藏著好奇的探究，“這么多秀女，皇上竟無一個喜歡的嗎？”

她唏噓不已。

想來這些貴女在宮外是被踏破門檻求娶的人物，如今要進宮為妾，卻不得機會。

實在可嘆。謝慕手里攢著玉珠，漫不經心：“嗯。”

他的態度太不可捉摸，魏姝暗自撇了撇嘴。

不過也不再多問。

又一批秀女上前任君挑選，太監清了清嗓子，不覺疲憊的繼續喊：“包衣護軍參領之女顧明月覲見。”

因著那個“顧”字，謝慕不經意抬了下頭。

這一眼半晌也沒有收回。

目光所及之處，只見身著素裙的女子亭亭立于鶯鶯燕燕中，似朵出淤泥卻不染的蓮，十分賞心悅目。

謝慕竟覺似曾相識。

他盯著那雙清淺的水眸，恍然明白她竟與顧卿魚有幾分相似。

半晌無言，察覺有異的太監輕聲試探：“皇上？”顧明月也悄悄看來。

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目中含著羞意，似是懷揣了蕩漾的春心，勾出萬千憐惜。

魏姝了然一笑，感嘆終于有花可入謝慕的眼了。

看來是要留。

果不其然，謝慕鳳眸半瞇，收回目光時薄唇輕啟，道出今日的第一個“留”。

太監會意：“包衣護軍參領之女顧明月，封美人——”

話音剛落，顧明月喜不自勝的磕頭謝恩：“嬪妾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這一喜，那抹似曾相識就蕩然無存。

謝慕越發興致缺缺。

入選秀女幾十人，最后也唯有顧明月中選。

這場選秀草草結束，時辰一到謝慕就毫無留戀的離開，落后幾步的惠妃冷不丁的出聲。

“貴妃娘娘。”

魏姝應聲回頭，秀美輕挑：“何事？”

惠妃盈盈一笑，語氣尋常的仿佛在聊家常：“那名顧美人似乎頗合皇上的心意，看來今晚該是她侍寢了。”

“哦？”魏姝并不接招，淡然一笑，“那也是應當的。”

畢竟新人入宮，總不能讓人獨守空房。

道理大家都懂，可惠妃不信她是真的漠不在乎。

但她又以為這些事揭穿便沒了意思，于是從善如流的改口：“貴妃娘娘果然大方，非臣妾能及。”

“應該的應該的。”

不論她說什么，魏姝通通只當耳旁風。直到惠妃自覺無趣，先行離開。

夜色如約而至。

顧明月已入住長樂宮。

宮女手提宮燈點亮她寢宮內的燭火，深處隱有水花聲，女子窈窕的側影映在屏風上。

旁邊還坐著個嬤嬤，笑瞇瞇的說著話。

“娘娘可通曉男女之事？”

熱氣迷茫，顧明月不著寸縷的玉肌被裹在霧氣之中，羞臊的垂下頭，聲音微弱：“并無。”

“是奴婢糊涂了。”嬤嬤一拍腦袋，連忙改口，“娘娘是大家閨秀，還未出閣，府中自然不會教導娘娘這些。”

言罷，有飽含意味的補充：“不過如今可不同啦。”

顧明月咬住紅得幾欲滴血的下唇。

盯著她面上的羞怯，嬤嬤“噗嗤”一笑：“娘娘不必害羞，奴婢可就是為為這件事來的啊。”

“今夜娘娘初入后宮，按照慣例，皇上今夜會歇在娘娘這里，娘娘可得做好準備。”

嬤嬤語氣篤定，仿佛謝慕肚子里的蛔蟲。

也不怪她如此想。

畢竟留在新妃嬪宮中過夜已是不成文的規矩，誰想到偏偏謝慕不走尋常路。

昭華宮。

魏姝沒骨頭似的倚在軟塌上。

玉環捧著新貢的葡萄進門，見她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不由發起牢騷：“娘娘倒是真的不在乎？”

沉迷書海的魏姝隨口敷衍：“嗯。”

“娘娘！”玉環急得跺腳，“新人進宮，又要分走皇上的注意，你可要早些想辦法。”她如一只蟬在耳邊聒噪，魏姝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你這是杞人憂天。”她語重心長的勸說，“如今她才進宮，你又怎知她定會得寵。”

何況魏姝也不想得寵。

若有人能分走謝慕的注意力，那再好不過。

然而玉環不知她所想，竟還知道舉一反三：“可娘娘怎知她定不會得寵？還是要早些防范些好。”

魏姝瞥她一眼，一聲不吭。

可玉環歪著腦袋一想，又忽然改口道：“不過奴婢看她的模樣，也不像能得寵的。”

想來，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秀女中容貌才情比顧美人好的不在少數，顧明月雖也美卻浮于表面，如白水沒滋味。

玉環實在想不通：“也不知顧美人哪里入了皇上的眼？”

她的想法于魏姝不謀而合。

魏姝想來想去，學著她扼腕興嗟：“那名會推拿的秀女也落了選，實在可惜。”

她恨不得以身代謝慕，好將人留下。

可也只能想想罷了。

這種白日夢不做也罷，魏姝眸光一轉，正色道：“許是皇上的眼光獨特吧。”

聲音清晰可聞，字字落入了門外人的耳中。

沉穩的腳步聲忽然頓住，謝慕黑如鍋底的臉幾乎融入黑夜中，聽里頭的意猶未盡的補充。

“自然不似我們，喜歡漂亮的皮囊。”

字里含間都在暗示他眼光不佳。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謝慕勾起嘴角，惡劣的在此時出聲：“貴妃的意思是，朕的眼光不及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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