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冷情

太后疼侄女，可也不能一意孤行。

“是了。”

她權衡過利弊之后，只能忍痛放棄這條路，悶悶不樂道：“皇上言之有理，哀家也是關心則亂，皇帝別當真。”

“兒臣明白。”

自始至終，謝慕的神情都無波瀾。

太后愁緒如麻，不知出于何目的道了句：“哀家病得昏昏沉沉，就總想起皇帝幼時。”

謝慕啞然失笑。

他并非吱聲，太后自顧自的往下說：“那時皇帝與卿魚兩小無猜，比哀家還要親近。”皇帝還不是一國之君。

那時他在這后宮如浮草無依，滿心滿眼都是她這個養母，又愛屋及烏的喜愛顧卿魚。

太后笑了笑，目光微散。

“那時卿魚進宮陪哀家，與你玩在一起，卻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慌慌張張跑去請太醫。”

太醫一來，就見顧卿魚僅是膝蓋破皮。

小孩子跌跌撞撞在所難免。

那時的謝慕如臨大敵，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竟連顧卿魚燙傷，都能視而不見了。

太后已隱隱察覺局勢不再受她所控。

也不再對顧卿魚另眼相待。

“小時不知男女有別。”謝慕平靜的語氣，更像在處理公事，“如今長大，自然不能一如從前。”太后的神情晦暗不明：“是了。”

往事不可追，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母后好好休息。”謝慕不欲多談，轉移話題，“你養好身子，其余事往后再說也不遲。”

“嗯。”

太后倦倦的閉上眼。

“若母后無事，兒臣就先行告退。”

“退下吧。”

謝慕毫不留戀的起身，側首一瞥看足戲的魏姝：“貴妃，朕有些事交代，你與朕一同走。”

魏姝巴不得的起身。

“嬪妾告退。”

在兩人的身影走遠時，太后無聲無息的睜眼。

她本想借顧卿魚敲打貴妃，好讓她幼所忌憚，不曾想竟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的面色冷若冰霜。

老嬤嬤知曉她的心思，委婉的勸說：“娘娘，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安心養病最要緊。”

“哀家如何能安心？”

太后是為顧家的榮寵進的宮。

如今一心都是顧卿魚，哀愁的蹙眉：“哀家先前想借卿魚與皇帝的情分奪勢，卻不想皇帝如此冷漠。”

幼時情誼，說忘就忘。

“他們二人到底多年不見。”老嬤嬤柔聲寬慰她，“太醫說娘娘不能勞心費神，不必心急。”

“但愿如此。”

天光照進太后眼中，映出一片冷意。

“哀家就怕，皇帝被別的狐媚子勾了心神。”老嬤嬤并未再答。

離開的魏姝對太后的心思無知無覺，還在疑惑太后為何召她前來，又將她拋在一邊。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

她胡思亂想時，不留神身前的人何時停的腳步。

“貴妃。”

魏姝迷迷瞪瞪的抬起眼：“啊？”

謝慕意味不明的看著她：“你在想什么？”

她哪敢說，含糊其辭的敷衍了兩句，好在謝慕并未追究，轉而道：“你要回昭華宮？”

“是。”

魏姝不懂他的用意。

她的疑惑落入耳中，謝慕不慌不忙的解釋：“朕還未用完晚膳，和貴妃一道回昭華宮。”

魏姝嘴角一抽：“都聽皇上的。”可好巧不巧，墨允在這時湊上前道：“皇上，裘大人在御書房，說今日不見皇上就不肯走。”

朝事與晚膳，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魏姝樂得自己一個人自在，立即裝乖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一人回宮也無妨。”

簡直是善解人意。

墨允悄悄掀起眼皮，試探道：“皇上，可要奴才打發了裘大人？”

“不必。”謝慕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額角，“讓他先在御書房稍等片刻，朕先與貴妃回昭華宮。”

魏姝：“……”

眼見無可再避，她無話可說。

墨允也不敢再勸，從善如流的點頭：“既然如此，那奴才先回御書房一趟。”“去吧。”

得到首肯，墨允在轉身之時，聽見謝慕隨口丟出一句：“貴妃與朕一同坐御攆。”

他陡然一驚。

南朝最是規矩森嚴。

這御攆專供皇上一人，連太后都不得踏上，可是貴妃……魏姝的心思和他一般無二。

“這？”她原地愣住。

還不想被文官口誅筆伐，她二話不說就要拒絕：“這于禮不合，臣妾跟在御攆側步行即可。”

然而謝慕并非是詢問她意。

不容她一大堆的借口，他率先轉身：“上來。”

御攆明黃的轎簾垂下，上頭的五爪金龍不怒自威，魏姝看得心驚膽戰，一步步的挪了上去。御攆稍稍一晃，就穩穩當當的向昭華宮而去。

一路上，魏姝腦中都是謝慕的異常。

人人都說他對顧卿魚情深似海，可他今日的態度，實在冷淡……她思前想后，也不明白。

為何呢？

閉眼假寐的謝慕聽著她的心聲。

他心中格外清明。

重活一世，他心境已非前世了。

與此同時。

顧府近日不得安寧，太醫流水似的進進出出，顧夫人焦頭爛額的詢問：“果真沒有其它法子？”

“微臣醫術不高，只能盡力而為。”

一墻之隔，顧卿魚將唇色咬的慘白。

她一聲不吭的聽著外頭的動靜，先是顧夫人不死心的道：“只要不留疤  不論如何都行。”

太醫為難的搖頭。

顧夫人心如死灰的嘆了口氣。

“算了。”半晌無言之后，她身心俱疲的一嘆，“我在想想辦法，有勞太醫了，你退下吧。”

太醫彎著腰走遠。

而顧夫人一人在門口駐足許久，才要推開門入閨房，顧卿魚的聲音將她定在原地。

“母親，我想一個人待片刻。”

突來橫禍，她一時無法接受也是情有可原。

顧夫人自己也是心亂如麻，心不在焉的安撫了兩句，就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遠了。

閨房內。

清涼的藥香掃不走顧卿魚心里的苦悶，手臂上的傷疼痛難忍，不覺讓她紅了眼眶。窗口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隨即是極輕的腳步聲。

顧卿魚頭也不回，勉強壓在哭腔維持住若無其事：“我不是說了，誰都不許來打擾嗎？”

腳步聲毫不停滯。

“本王也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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