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子，甘心嗎？”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之中，雖然去的地方不多，可楚卿嬌清楚明白的還記得越國的風景，記得霸秦的繁華。

        “同樣都是一片燦爛的河川，都是在一片土地上生長的人們，為何霸秦子民安居樂業，無憂無慮，可三國子民便要日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那些被剝奪了孩子、奪走了父親、奪走了最愛之人的人們，無人能為他們平反，無人能為他們養老送終，看到自己的子民這樣活著，甘心嗎？”

        “同樣是長在天地中的人，霸秦子民就是高貴，三國之人就只能低賤，哪怕是身處高位也得不到任何尊重，長公子，甘心嗎？”

        平靜的話就像是深山里的小溪，淡淡的流動潤澤著土地，落在耳邊卻如同激烈的鼓點，聲聲敲動在宮席之心里。

        這些話是不該說出口的，要是被別人聽到定然是要被責罰處置的，可楚卿嬌說出口卻像是最正常不過的閑談。

        竟然少了很多的冒犯意味。

        宮席之的面色變了，在楚卿嬌落下那些話的時候就點點的變了，他最明白楚卿嬌的意思。

        “楚姑娘，慎言。”

        宮席之目光閃爍，面色有些緊張。

        不過臉上倒是沒有別的神情，楚卿嬌能看出他至少是不排斥的。

        當初征兆工人修行宮的時候她正在越國，眼睜睜的看見了那些悲慘的場面和那些痛苦的百信們。

        她至今不愿意回想那時的場面，想來宮席之也該一樣。

        他是心中有大義的人，楚卿嬌知道的。

        “長公子是想提醒我謹言慎行，就如三國對霸秦慣來一般嗎，可我不想做別人腳下的臺階，不想做別人奴役之人，我不想慎言，我覺得長公子你也不想。。”

        話說太多挑明就沒意思了。

        看宮席之的面色楚卿嬌也知道他是明白的。

        沉默過后，宮席之看向楚楚卿嬌的眼神里全都是一片復雜。

        他早知道楚卿嬌和別的女子不一樣，也早知道她與謝含璟都是絕對不能小瞧之人。

        可如今當楚卿嬌真真正正的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心思，宮席之這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女子。

        “可這些事情沒那么簡單，霸秦強橫已久，三國之中有誰不憎惡，可兵力國情何其懸殊，要與之而戰，我們三國誰也沒有可能。”

        若是旁人，他或許會裝腔作勢的讓他慎言，直接離開，這樣才是最保險的方式。

        可誰叫自己面前這人偏偏是楚卿嬌，他不想敷衍她。

        就算有可能會有隔墻有耳，有可能自己的話第二天就會被傳到霸秦去，他也不想敷衍。

        “楚姑娘，在下自然和你想的一樣，若有朝一日越國百姓也能如霸秦百姓一樣安居樂業，國富民強自然最好，可這樣的事不是說做就能做的，越國做不到，襄國做不到，邑國也做不到。”

        他很坦誠，字字句句都說的心里話。

        他也想勸誡楚卿嬌莫要再生出這樣的心思，以免危及自身。

        不過他知道楚卿嬌并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勸得動的人，也不再多話。

        只是眉眼中難免帶這些擔憂。

        他不想楚卿嬌為了這些事情平白的葬送性命。

        或許她現在做這些對霸秦的憤恨，都是源于謝含璟吧。

        因為被謝含璟所棄，所以想要直接將霸秦都顛覆嗎？

        宮席之這樣想著，他沒有多問，只是靜靜地看著楚卿嬌。

        今日的這些話他本來是不該說的，他一向小心謹慎，從來都會在任何人面前說過這些。

        對他而言，經歷過宮家那樣的黑暗時候，他深知沒有一個人的話是可以真正相信的。

        那些人可以在昨天與你情同手足，也可以在轉眼之后就親手將你推向再也掙扎不了的深淵。

        他深知人性如此，所以從未對誰有過真正深厚的信任。

        可楚卿嬌不同，她大概是他此生唯一出現的例外。

        聽著宮席之的這一席話，楚卿嬌嘆了口氣，她原本以為他會想的更多的。

        “長公子說的對也不對，的確，以現在的情勢咱們三國任何一國想要動搖霸秦的勢力都絕無可能，可若是三國一起呢。”

        她的手指又慢慢的挪到了地圖上，將三國所在的區域全部都框了起來。

        三國地處三方，如今一下子被環繞起來隱隱所呈現出的趨勢卻并不比霸秦少。

        也不比霸秦差到哪里去。

        “霸秦自然強悍，不過再是強悍的東西總也有從內里潰敗的時候，或許霸秦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堅不可摧。”

        她話中有話，眉宇間隱隱透著些自信的光。

        平日里若是有人眼巴巴地過來和自己說這些，宮席之只怕會嗤笑一聲。

        他最是清楚三國和霸秦之間的距離，最是知道有的夢是做不得的。

        可面前是楚卿嬌，她心里卻一下子沒了那種感覺。

        只覺得她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很正確，好像壓根兒就沒什么不對的地方。

        霸秦從內里潰敗嗎？

        重復了一遍楚卿嬌的話，好像被她點醒了什么。

        楚卿嬌笑著，并沒有說別的。

        在不確定宮席之究竟會不會加入這件事之前，她不會告訴他那兵器的事情。

        從霸秦那次私買兵器就可以看出霸秦內部也是極不團結的。

        甚至除了那些內朝大臣以外，或許還有不少想要反叛的人。

        家大業大，要守住家業才是最困難的。

        霸秦那樣大的一塊肥肉，覬覦的人又豈止一兩個呢。

        權力越大，渴望也就越大，同樣都是臣子，三國臣子能夠掌管的至多不過是一個城池。

        而霸秦卻不一樣，霸秦本就地大物博，每個地方的收入都是天文數字，任何一個掌管著城池的官員手上每日都會有那么多真金白銀流水嘩嘩的過。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會起貪念嗎。

        難道就沒有人會想要得到更多。

        霸秦內部的貪污腐敗絕對不在少數。

        而上一次自己將走私兵器的事情作為交換告訴了秦衍之后，這件事就好像再無下文了。

        或許秦衍在私底下也處理了一些，不過楚卿嬌相信他至今都還沒有進行真正的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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