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楚華鎣也沒想到，她瞬間特別心疼，道：“你派人進正儀宮傳個話便是，何苦自己去爬山呢。”

        常念別過頭去沒說話，楚華鎣不明所以，她身后的榮珍卻是輕微嘆了口氣。

        三皇子跟著帝君久居鳳儀宮，雖說鳳儀宮內部都是帝君的心腹，無人欺辱他，可外頭宮人都覺著帝君失了勢，宮內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皇子怕是受過冷眼了。

        過了一會兒，常念才道：“我之前一直在鳳儀宮沒出來過，旁人都不認識我。”

        冷眼其實也受了一些，但是沒有必要說。

        “那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到宮里到處走走，看誰還能不認識你。”楚華鎣道。

        “嗯。”

        女帝坐于勤政殿上首，昨晚一夜沒睡，她眼睛里有些許紅血絲，看著臺下的人來來往往。

        前來拜年的官員已經換了幾批了，都十分有眼色的沒有問道昨晚上宮宴的變故，也或許是早已經通過自己的門道摸清了。

        女帝揉揉眉心，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問道：“還有幾批？”

        葉書估摸了一下，道：“還有兩批，現下應當都在外門候著呢。”

        “一次來吧，”女帝道：“早點完事。”

        年年都是這些詞，她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趁著換人的功夫，她又問道：“正儀宮那邊怎么樣？”

        “方才遞了信過來，華鎣小姐在那守著呢，帝君回鳳儀宮了，說是等會兒再來。”

        “他吃早膳了嗎？”

        葉書一下有些摸不準這個“他”指的到底是哪位主子，索性都答了，道：“華鎣小姐是吃過了再來的，帝君沒有，或許是回鳳儀宮用了。”

        “嗯。”

        女帝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葉書掂量了一下，道：“陛下，您也還未用膳呢。”

        估摸了一下時間，女帝有些頭疼，道：“早膳就不用了，午膳直接到正儀宮吧。”

        鳳儀宮內全是帝君的心腹，饒是他沒有回來，也早就備好了早膳候著。

        伺候他起居的侍子維夏也候在那里，見到他回來，立刻迎了上去。

        “主子，”維夏問道：“小主子可還好？”

        “常念已經沒事了，”帝君解下披風遞給他，道：“去把那套竹青的衣裳拿來，我換件衣裳。”

        他一邊說一邊走，維夏捧著披風有些納悶，主子出去的時候穿披風了嗎？而且這款式，看著不像是主子的啊。

        換了衣裳，帝君走到床后的大片柜子前，自第三排柜子取出了一個錦盒。

        一打開，里面是一對做工精美的匕首，泛著幽幽的寒光，一看就非凡品。

        維夏一看，驚訝道：“主子怎么把這陰陽匕拿出來了？”

        這對陰陽匕是當年帝君花重金請人打造的，削鐵如泥不說，妙的是這兩把匕首上都有一個特殊的機關，在一定范圍內，撥動機關，只要有其中一把啟動了機關，則兩把匕首都會輕微震動。

        當年帝君打造這兩把匕首，本來是想用于自己跟女帝身上，可惜后來……

        帝君手輕微撫摸著匕首，有些猶豫，問道：“你說我將這匕首，給華鎣跟常念如何？”

        常念終究要走出這片天地，眼下看來，最適合陪伴在他身邊的就是華鎣，可是華鎣她……真的愿意嗎？

        陰陽匕，一陰一陽相輔而成，要發揮它最大的作用，離不開兩人的親密配合。

        維夏懂了帝君的意思，委婉道：“屬下覺得，為時尚早了些。”

        兩人都年幼，往后的事情不可預料，哪能這么早就將兩人綁定在一起。

        “你說得對，”帝君將錦盒放回去，道：“是我操之過急了。”

        常念今日的事著實嚇著他了，他開始意識到，常念身邊必須有一個能夠保護他的人。

        思及此，帝君沉吟道：“等會兒我寫封信，你讓人送到翠滿樓去。”

        心里牽掛著正儀宮那邊，帝君換過衣裳后隨便吃了兩口便過去了，臨走前囑咐了維夏將午膳送到正儀宮去。

        到的時候，楚華鎣正在給常念念話本，童聲稚嫩，聽上去頗有幾分趣味。

        “父君。”常念見著帝君進來，眼前一亮，立刻高興地叫道。

        “嗯，”帝君坐下來，關切地問道：“還疼嗎？”

        常念輕微搖頭，道：“已經好些了。”

        帝君：“若是疼就說，父君去給你尋太醫。”

        “嗯，常念知道了。”

        仔細觀察了他的神色似乎并無大礙的樣子，帝君方才看向楚華鎣，道：“說起來，我還未問華鎣昨晚上為何會經過那里呢？”

        楚華鎣眨眨眼睛，道：“我在席上不慎污了衣裳，陛下命我回翠微宮換衣裳，我便想順便來看看常念與帝君殿下。”

        “原是這樣，”帝君道：“倒也算是陰差陽錯。”

        目光瞥向楚華鎣手中的話本，帝君問道：“你這看的是什么？”

        “這個啊，”楚華鎣低頭看了這話本一眼，道：“是《碧波記》，很好看的。”

        “是嗎？”帝君有些好奇，說道：“我好些年沒看過話本了，這講的是什么？”

        “唔，講的是一個叫做碧波的男子扮作女兒身去科考后中了狀元，最后一步步高升上去做了丞相的故事。”

        帝君目光一凝，道：“倒是有些意思，如今坊間這樣的書很多嗎？”

        “坊間似乎是不多的，”楚華鎣認真回想了一下，道：“這書是我從我母親那里拿的，她說這書寫的不錯，不過好多人都覺得太過于離經叛道了。”

        聽她這么說，帝君面色有幾分正色，問道：“那華鎣認為呢？男子當官，當真這般荒謬？”

        “我覺著還好吧，”楚華鎣道：“只要能力夠強，男子當官也沒什么啊，就像我父親，一樣能夠號令三軍啊。”

        雖然并沒有正式職位，但作為曾經將軍府的少爺，又是個難得的練武奇才，越玉書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排兵布陣也不在話下，所以楚嵐風直接將半邊虎符給了他，必要時可以號令三軍的。

        “嗯，你說得對。”帝君眸中閃著莫名的光，摸了摸楚華鎣的腦袋。

        楚華鎣自動將這摸腦袋的待遇轉化為了夸獎，瞬間高興起來，殷勤地問道：“帝君殿下是喜歡這書嗎？要不我將這書送與您？”

        頗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帝君道：“既然是你母親的書，你留著看便是，不必送給我。”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若是有心，便再念幾段吧。”

        “好，”楚華鎣眼睛一亮，尋著剛剛停下的地方，接著念道：“碧波請圣上明鑒，且聽碧波一言：我雖生為男，狀元卻為自考，一身才學兼為自學，如何……”

        接連念了好幾頁，楚華鎣覺著喉嚨有些啞了，停下來去給自己倒水喝，一口水剛剛下肚，就聽到外頭通傳說女帝來了。

        女帝一下朝便往這邊來了，身上明黃色的龍袍都未換下，看上去格外的威嚴。

        眼神示意不用行禮，女帝走到常念跟前，問道：“常念可好些了？”

        “謝母皇關心，常念已經好了許多。”常念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嗯，”女帝有些皺眉，道：“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這么拘束。”

        方才她走進時，分明聽到里面都是歡聲笑語，可她一進來，氣氛便好似凝固了一般。

        女帝特意將自稱換作了“我”，本想是顯得親近一些，卻沒想見到常念滿臉驚訝地將眼光投向帝君。

        帝君低下頭沒有說話，讓常念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說知道了。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女帝也不知該說什么，皺眉片刻，只道：“上書房那邊訂了初八授課，你有傷在身就暫時不用去了，至于缺了的功課……”

        她還在思索對策，楚華鎣立刻舉手，自告奮勇道：“我來我來，我每日都可以來給常念補習功課的！”

        女帝頓了一下，方才道：“你能每日來看看常念也好，功課的事等常念好了再說，朕讓夫子給你補上。”

        “謝母皇。”

        還想再說什么，葉書又進來，說是暗衛調查結果有了下文。

        女帝面色冷肅，道：“直接說吧。”

        葉書半躬著腰，道：“暗衛在安貴夫的宮中找到一件被燒了一半的男子衣裳，上面的盤扣與華鎣小姐給陛下的一致，但除了這些，便再無線索了，安貴夫現今也被帶來了，您看是否要親自審問？”

        帝君的神色自葉書提到安貴夫時便十分冷淡，女帝則是皺著眉頭，見到帝君的神色后，眸中有些怒火，聲音冰冷道：“把他帶到偏殿去，朕親自問。”

        “我也去。”帝君終于說話了，聲音帶著些強硬和冷漠。

        女帝看他一眼，冷哼了一聲后便直接邁步出去了，也沒說準不準，帝君摸摸常念的頭示意他不用擔心，便立刻跟了上去。

        葉書自然也不敢攔他，趕緊跟在兩位主子身后。

        安貴夫此刻姿容還有些狼狽，看上去是掙扎過一番了，見到女帝進來時眼中有些光，但緊接著看到緊隨在女帝身后的帝君時又露出意外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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