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人心惶惶，然而這時，也突然下起了大雨。

據說超度那天，若下雨，必是不詳。

和尚還在誦經，要求大姨跪在香爐邊使勁哭。

我退出了屋子，來到屋檐下，雨水滴答滴答下著，晚風撲面而來，有點冷。

此時的我擔心著，這種天氣，該如何給大姨丈火化那些東西？但或者這不是我該擔心的事。

“請神容易送神難吶……”突然一位大嬸從我身邊走過，低聲嘀咕著。

我打量了她的后背好一會，我也沒認出她是誰，因為我能確定我沒見過此人。

就在這時，里頭的和尚竟然大聲說道：“請走了，蓋棺！”

站在我前頭的那個大嬸嘖嘖的搖頭，依舊神神叨叨的嘀咕著：“哪有那么容易……”

我打了一個冷顫，而這時突然安靜的雨空中閃過一道閃電，劃亮整個夜空，緊接著一聲巨響的雷聲響起，著實下了我一大跳。

我害怕的吞著口水，不敢去看黑夜，腦海里不斷出現六歲那年。

外婆家。

那是一個也像今晚一樣的雨夜，一樣恐怖的閃電，一樣大聲的雷，只是不一樣的場景。

當時的我因為偷吃了舅媽的一袋瓜子，被她關在沒人住的老祖屋的一個小房間里，很黑很暗，后來才知道那是外公未過世時居住過的房間。

我一直道歉，換來的卻是被鎖了整整一天，直到外婆晚上十點多干農活回來，才放我出來。

這么多年過去了，心里始終過不去那道陰影。

對雷聲閃電自然而然的恐懼。

我蹲下身，抱緊我自己，總覺得很冷，而我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大姨丈的棺材。

只是…

我瞇著眼看著大姨丈的棺材底下，迷惑的盯著那兩雙眼睛。

棺材底下的那兩雙眼睛同樣炯炯有神的看著我，就這樣詭異的盯著。

“干嘛呢？”

“啊……”

我一聲大叫，引起了其他人異樣的眼神。

我回過頭去，才發現薛皓月來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從我這個角度去看，他確實很完美，只是這個時候我沒有心思去欣賞他的美，我顫抖的手指了指大姨丈棺材底下。

害怕到兩排牙齒發出相互打架的聲音，咯咯直響。

顫抖的手指著棺材底下，盡量控制著雙唇保持平衡。

“棺材…底底下有…有兩雙眼…

薛皓月聽后，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神色我沒有看到。

他低身下扶起我，勾嘴笑著說：“我幫你去看看。”

說完，他便起身來到棺材邊，此時已經做完法，和尚仙姑們也都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薛皓月站在棺材邊，看了門邊的我一眼，仍然勾嘴笑著，隨即便轉身看向棺材。

神色復雜的盯著棺材好一會，這才對著棺材里的死者做了一個安息的動作。

蹲下身，看著棺材底下，而我的心卻提到了嗓子邊。

那兩雙眼，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我，此時的眼神仿佛多了一份憤怒和憎恨。

似乎在恨我讓別人發現了它們的存在，使得我全身顫抖，毛骨悚然。

薛皓月伸出了他的手，準備拽出那兩雙眼的“主人”。

“請問誰管事的，把紙人都弄到棺材底下，想要嚇死人嗎？”薛皓月輕松的手舉著兩紙人，有點憤怒的沖著所有人說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位大爺拼命的道歉著，同時接過那兩紙人。

雖然知道那是紙人的眼，但始終還是很后怕，每當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總覺得那紙人就是活的。

“法事也做完了，趕緊跟我回去休息。”說著薛皓月便要牽我離開，但我沒有走，因為我還有問出艷姐阿愿的情況。

我甩開他的手，告訴他我有個侄子失蹤了，恐怕是被不干凈的東西給藏起來了。

薛皓月不相信我的話，說我這是在胡說八道。

看著他一臉的嬉笑，我有些生氣，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如果有必要，應該要報警。

“我回家那天，親耳聽到他跟我說我外婆的兩個紙人一直跟著他，看他的樣子很憔悴，而且聽說在我回來以前，他就一直在發燒，現在人失蹤了，艷姐像個瘋子一樣讓我交出人，他們一家已經夠可憐了，何況阿愿還只是個孩子。”

薛皓月仍然不斷地笑著，反問：“你說阿愿親口跟你說的？”

我點了點頭，確定道：“親口跟我說的。”

雖然童言無忌，但有時候小孩的話才是真話。

“可據我所了解，你艷姐的兒子今年才八個月，話都還不會說，怎么可能會親口告訴你有兩紙人跟著你，你是不是累糊涂了？”

薛皓月的話讓我整個人都傻了，才八個月，可我印象中他明明有十多歲了，何況我還親眼見過他。

我搖著頭，不敢相信，這怎么可能？我明明我親眼見過他，而且當時我父母也在場，在靈堂我還見過他。

“我剛剛才見過那小孩，八個月大，很可愛，被他阿婆太背著，挺聽話。”薛皓月贊許的說著，不像在說謊。

“八個月？我看到的明明有十多歲了……”

這時，他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聽村里的其他人說你艷姐的第一個兒子一歲那年被火燒死，現在算下來也有十多年了吧。”

聽到這，我腦中零零亂亂出現一些記憶，大火，熊熊大火，吞噬了一個孩子，而十多歲的我當時手拿著火把，冷眼看著大火將那個孩子一點一點吞噬。

此時我的眼角流出兩行淚，當時的我到底在干什么？為什么要冷眼看著這場悲劇的發生？

或者是時間太久的原因，我竟然對那件事的記憶零零碎碎，我知道有這么一場悲劇，卻忘了整個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

我低聲自言自語著：“是啊，死了十多年了，如果他還活著，應該也有十多歲了吧…”

薛皓月見我臉色不太對勁，連忙扶著我，哄著：“回去休息吧，你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我們的…”說到這，他停頓了。

改口繼續說著：“也要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慮。”

是的，或者是我這段時間太過于疲勞，致使我把現實和虛幻，甚至過去的事都混淆了在一起。

我甚至不敢去想，這幾天我所經歷了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遲早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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