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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現(xiàn)場


南明在寫的,是關(guān)于唐鈺被殺一案的各種線索梳理。

        唐鈺上任不過半月,京城沒出什么大案子,大理寺這段時日并不繁忙。他接手的案子只有兩樁,其中還有一樁是上任大理寺卿遺留下來的,只剩收尾工作。這兩件案子都沒有特別著急,所以他的心思更多地花在了熟悉同僚之上。

        同在大理寺供職,南明對唐鈺入職以來的工作情況算是知道得比較清楚。且他入職要比唐鈺早上一年有余,早在這位大理寺卿來之前,就有好事之人將他的個人情況散布得大理寺內(nèi)上至少卿下至伙夫人盡皆知了。

        唐鈺,年二十有七,祖上曾在□□皇帝時官拜一品大員,后家道中落,一度落魄到要靠鄰里救濟(jì)生活。其父為改善家生,娶了一位經(jīng)商人家的女兒,因此他小時候的生活還算溫飽有余。只是其父母不善經(jīng)營,待唐鈺慢慢長大,家中竟是又拮據(jù)了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岳丈安岳,是京城有名的茶商。安家靠茶起家,后來又陸陸續(xù)續(xù)涉足了不少方面,現(xiàn)在光是明面上的生意盈余,每年都有上千萬乃至上億的銀兩入賬。

        據(jù)傳唐鈺讀書考學(xué)的錢都是安家出的,和安家結(jié)親也是理所當(dāng)然。

        南明卻覺得其中有那么點(diǎn)古怪。

        安岳有錢是不假,他要是愿意,盡可以廣撒網(wǎng),資助他百八十個窮書生,再從中挑選優(yōu)質(zhì)的嫁女。可安岳從始至終只供養(yǎng)了唐鈺一人,好像是開了天眼,就認(rèn)定了他一定能出人頭地。

        盡管唐鈺的確足夠出色,但在京城的舉子中,他既不是最優(yōu)秀的,亦不是最窮苦的。模樣嘛,倒是一頂一的好,可也總不能說安岳選中他,是看臉的吧?又不是青樓的老鴇,就算是,那人青樓還講究精通琴棋書畫也可呢。

        南明在安家兩個字上面畫了個圈,放下筆,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

        他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

        唐鈺是昨天夜里出的事,鄰居來報的案。當(dāng)時南明剛整理好一天的工作日志,正準(zhǔn)備往家回,就見一行人面帶驚恐行色匆匆往衙門的方向去。

        那會兒已經(jīng)快要宵禁了,衙門也早已落了鑰,要進(jìn)去得費(fèi)一番功夫。南明見他們走得急,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跟了上去。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跟著會發(fā)現(xiàn),唐鈺死在了自己家中。

        朝廷官員被殺,這可是大事。在知縣求救的目光中,南明攬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既然決定接手,第一件事肯定檢查案發(fā)現(xiàn)場和尸體。他當(dāng)即差人去喊仵作和另一位少卿,幾人從不同的地方感到了唐鈺的家。

        南明是最先到的。

        小院里腳印繁雜,可見是剛才來過了很多人。

        那位去報案的鄰居怯怯地說:“我喝了酒回家,迷迷糊糊躺在炕上睡著了。忽然就聞著有什么糊了的味道,后來覺著應(yīng)該是隔壁唐大人家里,就來敲門。門沒關(guān),我進(jìn)了屋,就看見,看見唐大人被燒著了。”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手指了指屋內(nèi),他是不敢進(jìn)去了。他活了三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燒焦的人,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搞不好會連做一個月的噩夢。

        “你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響嗎?”南明問。

        男人回憶了一會兒道:“沒,沒有,”說完他好像又覺得不夠嚴(yán)謹(jǐn),補(bǔ)充道,“可能是我喝了酒睡得太沉,錯過了。”

        南明沒為難他,讓他先回家,隨時等著官府傳喚。

        江仵作是和另一位少卿一起來的,后面還跟著一個小尾巴,江仵作的獨(dú)子,江淺。

        江淺今年八歲,幼年喪母,江仵作特別心疼他,走哪兒都帶著。所以別看江淺年紀(jì)小,出過的案發(fā)現(xiàn)場已經(jīng)比大部分成年人都多了。這么大年紀(jì)的小孩大多調(diào)皮,江淺也不例外。不過他很懂事,在現(xiàn)場從不亂跑亂動,而是專心跟父親學(xué)習(xí),還挺有小大人的模樣,大家也都很喜歡他。

        這會兒,另一位少卿就一手摸著小孩子的頭,一手捂著嘴打著哈欠,跟南明打招呼:“南大人辛苦。”

        南明沒去看他,敷衍地一抱拳:“同苦。”

        他這位同僚姓周,是宮里某位正得寵妃子的弟弟。說能力沒多大,是個閑散慣了的主。南明每日跟他在一起,只盼著這位能按時點(diǎn)卯,不給他搗亂就好了。

        周海易也很是懂得他的想法,重大場面從不缺席,不該說的話一句不說,但平日嘛,就是能躲懶就躲懶,任是皇帝老兒沒有大事也是叫不動他的。

        自己頂頭上司深夜家中暴斃,這可得算是件大事,他不到場肯定會被人說嘴。所以他被人從被窩里薅出來,心中哪怕再抱怨,嘴上也沒什么怨言,就跟著鄰居江仵父子來了。

        來是來了,指望他做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像個門神一樣守在門口,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入秋之后夜里就涼了,冷得讓人打寒顫。

        南明瞄了他一眼,也沒招呼他,跟著江仵作進(jìn)了唐鈺的屋內(nèi)。

        屋子不算大,兩個人住剛好。唐鈺一個人住的話,就有那么點(diǎn)曠。家具擺設(shè)都簡單,床、柜、書桌、椅子,都在它們原有的位置上,如果忽視床上的一片焦黑的話,還挺像是普普通通的一日,唐鈺自己睡著了。

        被燒掉的除了唐鈺的尸體,還有床上的東西。床幔、棉被、褥子枕頭。它們燒得不那么徹底,還看得出原本的大紅色。這跟那個報案人說得相符,他說他來的時候火勢不算大,喊了幾個人一起把火撲滅了。

        南明盯著那套床褥,一個男人用大紅色,他只能想到新婚之夜。

        根據(jù)他們所掌握的資料,唐鈺結(jié)婚三年了,妻子在他剛結(jié)婚的時候就回老家照顧他的母親,這三年里并未歸家。唐鈺鋪著這套新婚才會用的大紅床褥,是要納妾?

        南明沒有困惑太久。他在唐鈺的書桌抽屜中發(fā)現(xiàn)了他與妻子的往來信件,最近的一封來自一個月前,說是不日即將啟程返京,算算日子,是差不多該到了。

        所以唐鈺的這番裝飾,應(yīng)是為了迎接他多年未見的妻子。

        南明收起那些信件交給手下,打算當(dāng)作證據(jù)帶走。

        他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能看出的東西不多,那邊仵作的初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走過去問:“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唐大人是先被人刺中了脖頸,失血過多而亡。這火是他死后別人放的。”仵作言簡意賅,把大體情況說了一下。

        南明覺察到其中的特殊用詞,問道:“是刺中的,不是割開的?”雖然同是利刃造成的傷,但刺中的接觸面積要小,傷口更深,而割開的話,傷口面積大,深淺的話,要看力度。

        “對,從傷口邊緣能看得出,是一擊刺中又拔出去的,沒有向某一側(cè)延伸的痕跡。”

        南明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曉,又湊近了尸體仔細(xì)觀察,聞到了一陣酒氣。

        “他喝了酒?”

        “這我暫時判斷不了,需要剖開尸身確認(rèn)他的胃部內(nèi)容物,不過,”江仵作指著床尾一塊未燃盡的被角,“床上被人灑了酒,應(yīng)該是用酒作助燃物了。”

        “死亡時間呢?”

        “這,尸體被火燒過,很多常用的判斷方法都用不了,不過小人白日里見過唐大人,所以肯定是在晌午之后的事。”

        “嗯,”南明也同意這個說法,“傍晚我才見他才離開大理寺,戌時鄰人就去報案了,案發(fā)只能是酉時。”

        到近旁去走訪尋找目擊者的衙差回來了,帶回來幾個今天見過唐鈺的人。

        從他們的話中可以梳理出唐鈺今日的行程。

        早起到巷口混沌攤吃了碗餛飩,就去了大理寺。上午他在自己的書房翻看了些資料,然后找了江仵作,詢問之前一起案子的情況,又到獄中去見了那個案子的犯人。中午吃了點(diǎn)干糧,下午在大理寺翻閱以往的文書。傍晚離開大理寺,獨(dú)自到香滿樓吃了頓飯,喝了不少酒,有酒樓老板為證。

        讓南明鎖定嫌疑人的,是更夫的證詞。

        他說他在剛?cè)胍箷r路過唐鈺家,曾見一女子扶著喝醉的唐鈺進(jìn)了院子,兩人形容舉止十分親密,唐鈺更是喚那女子夫人。

        因見著的是背影,模樣他沒看到,不過身高體態(tài)都說了個清楚。

        待到天亮,南明在城內(nèi)一家店里尋到安瑾靈蹤跡,立即帶人過去圍捕,見那女子的身形與更夫說的一般無二,就將人帶了回來。

        南明準(zhǔn)備了很多問題,有自信在一個時辰之內(nèi)攻破嫌疑人,然而那姑娘身份存疑,單就這一點(diǎn),他就不得不暫緩所有的部署。

        還有就是,他想要離開大牢之前,那女子抱住他腿的力道,斷不是尋常女子應(yīng)有的。安家小姐大家閨秀,怎么會練得這膀子力氣?是這三年在鄉(xiāng)間吃了苦?

        這各種緣由,他還需得掂量掂量。

        南明合上書冊,望著日暮將至,不由自主地嘆道:“唐鈺啊唐鈺,你可真是死了都不讓人消停。”

        那小姑娘最后的話又在他腦海中蹦了出來。他沒來由的煩悶,人都讓她害死了,還在他眼前演什么夫妻情深。

        他到存放證物的房間翻出了那件衣服,確實(shí)是材質(zhì)不一般。不一般到他起了疑心。在他以往跟唐鈺的接觸中,他不至于說是省吃儉用,可也沒買過什么貴重東西,這衣服,真是他送的?

        若是真的,那他可對自己的妻子真不錯。

        周海易因著唐鈺的案子,今日難得待到了這么晚還沒走。路過證物間見里面掌著燈,輕輕敲門,沒等南明應(yīng)就進(jìn)來了。

        南明手上拿著一件衣服,看著布料不錯。周海易的手剛要摸上去,就在南明的瞪視下縮了回來。

        他跟南明一直互相看不順眼,說話陰陽怪氣的:“呦,這么好的料子,我還只在我姐姐那見過。”

        也不知這話怎么得罪了南明,他大手握緊了周海易的手腕,直捏得周海易手上的青筋都要出來了,一雙眼盯著眼前的人,像是要吃了他:“你說真的?”

        周海易拼命甩,想把南明甩開,奈何兩人體力差距過大,沒成功,他只得告饒:“你松手,疼死了。”

        南明松了手:“這是唐鈺妻子包袱里的。”

        周海易揉著自己的手腕,心里憋著氣:“她家倒是有這個條件,不過渠道就……”他沒明說,想來南明能懂。宮里的東西,民間不是得不到,但多是宮人偷著變賣的。價高且不合規(guī)矩,有錢人偏偏喜歡這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彰顯自己的身份。

        “她說這是唐鈺送的。”

        “那可就,”周海易笑得邪魅,“耐人尋味是不是?”

        說完這句,周海易就大笑著離開了證物間,留下南明一個人繼續(xù)對著那件紫色的衣衫發(fā)愣。

        他腦海中浮現(xiàn)那小姑娘的臉龐,又想起唐鈺生前的模樣,倒真是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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