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如夢之境
趙更離當即就率領眾人去追逃跑的牡丹,但最終還是無功而返。這個女人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南明先是將安瑾寧安放在趙更離的營帳中,找了隨軍的大夫,做了簡單的診斷;之后天光亮了,他又親自把安瑾寧抱回了城中小院,找了不落城里所有的大夫來為安瑾寧看病。
大夫們給出的診斷結果五花八門,甚至還有的完全相悖。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都對安瑾寧的情況表示,我盡力了,但愛莫能助。
言語表情中的遺憾就差讓人準備后事了。南明很兇,趙更離更兇,所以他們不敢說這話,每個人離開的時候都是唉聲嘆氣。
牡丹是整個神隱門無出其右的用毒高手,她十個指甲里藏著不同的毒,而且隨時更換。毒性相生相克,只要她不提供解藥,中毒的人往往只能等死。
這點只有昏迷的安瑾寧和寸步不離守著她的白櫻知道。但知道歸知道,她們也并不清楚牡丹今天放的是什么毒,解藥又該怎么配制。白櫻忽然靈光一閃,把牡丹之前住過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遺憾的是,她什么都沒找到。
昏迷中的安瑾寧對外界的慌亂渾然不知,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她感覺身體很輕,在一片光怪陸離的虛幻中,她摸到了一條線。
循著那根線,她回到了三年前剛來到古代的時候。
脖頸間熟悉的痛感再次傳來,她忽然想到,這不是牡丹第一次殺她。
她想看清楚那之前發生了什么,可那段記憶不屬于她,她撞上了一塊透明的墻壁,里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遇到了阻礙,安瑾寧掉頭往另一邊走。她走過了和唐鈺的婚禮,與白櫻一起坐著馬車,一路搖搖晃晃數日,兩人到了南方一個小村落。
在這里,她遇到了唐鈺的母親,一個慈愛和善的老夫人。
她記得,這個地方好像是叫彌村,也可能是米村,當地人的口音比較重,她一直沒確定到底是什么。
村子不大,跟附近乃至全國大部分的村莊一樣,村里的百姓都是靠農耕生活。
彌村位置不錯,日照、雨水都不多不少,溫度適宜,也很少遇到自然災害,最多就是偶發的病蟲害,這已經是百姓們最頭疼的事了。
唐母這年不到六十歲,身體還健朗,但地是不再種了。自己屋后有個菜園子,是她平日里喜歡去的地方。
屋前的院子里栽了不少鮮花,一年四時,總有花開著,看著就讓人歡喜。
安瑾寧在這里生活了三個月左右,頂著安瑾靈的身份,假裝自己真是唐家的兒媳婦,每日陪著唐母養花種菜,午后曬太陽,偶爾伸手做做飯——不是她不愿意做,是她的手藝不管比起唐母還是白櫻,都差一大截。
那恐怕是她從出生有記憶以來,最愜意的時光了。
不用煩惱升學考試,不用擔心找不到工作,不用跟人搶一個龍套角色爭得頭破血流,不用面對未來時茫然不知所措。
她覺得自己像一只生活在山野間的精靈,自由自在。她以為自己會就這樣老死在這山野間,照顧唐母等她老了死了,她會繼承她的生活,做一個幸福快樂的老太太。
直到那個叫啄木鳥的人出現,她都是那么以為的。
這個笑容狡詐的男人一出手就直抓她胸口,她堪堪躲過了。待她準備好要接他第二招時,他突然收了勢,引著安瑾寧到了村外的老樹下。
“果然有兩下子。”來人打量的目光讓安瑾寧非常不悅,他嘴角噙著的笑更是讓人不爽。
安瑾寧警覺地望著那個人,沒有吭聲。在判斷出這個人的來意之前,她不想過于草率地開口為自己招來禍患。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男子身上的黑衣剛才粘了些塵土,他現在完全沒有防備安瑾寧,邊拍打衣衫邊隨口念叨:“你離開望雀山可有段時間了,若不是有兄弟路過在這里看到你,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你才死了。”安瑾寧小聲嘀咕,然后繼續緊盯著眼前的男子問,“你是誰?”
男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愣了幾秒鐘,笑得很夸張:“你不認識我了?”
安瑾寧看著那張笑臉更緊張了,她渾身的細胞都不自覺感到了危險:“我應該認識你嗎?”
男子眉目輕挑,自我介紹道:“我叫啄木鳥,來接你回去的。”
安瑾寧反復觀察這個自稱啄木鳥的人,他個子很高,剛才那一下就能感覺到身體健碩,那黑色的衣服包裹下,應該肌肉含量十足吧?而且難得的是,一個肌肉男,他閃退的動作還很靈活。
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他都能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安瑾寧認命,跑是跑不掉了,只能老老實實跟人回去那個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希望她不會死在路上。
這位“善解人意”的啄木鳥先生給了她一晚上的時間跟唐母告別,她編了個借口說是唐鈺要接她回京了。之后趕緊給唐鈺寫信,說她得去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但是她騙了老夫人說要回京,之后再寄家書給母親的時候可千萬別給她說漏嘴了。
唐母挺舍不得她的,她平時一個人住也無聊,有兩個小姑娘在家里,整個人都比以前精神了不少。但兒媳畢竟是嫁給自己兒子的,一直這么兩地分居也不是個辦法,能回京住在一起也好。
京城那地方她不喜歡,但年輕的小姑娘肯定都喜歡生活在大城市。
安瑾寧讓白櫻自己選,留下來還是跟她走。其實她挺希望白櫻能留下來的,一來唐夫人有人照顧,二來她要去的地方應該不是什么安逸享樂之處,光看啄木鳥這個人,就可見一斑。
但白櫻選擇跟著她,她是安家的丫鬟,是安瑾寧的貼身甚至陪嫁丫鬟,而且小姐這幾個月對她特別好,一點都沒有嬌生慣養的架子,也不對她呼來喝去。如果小姐要去的地方是龍潭虎穴,她更應該貼身保護小姐。
離開彌村,啄木鳥帶著她們日夜趕路,走了有小半個月,終于三個人停在了山腳下。
這些天的風吹日曬,安瑾寧膚色黑了幾度,人也疲累,看著眼前巍峨的高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說什么都不走了。
她找了個臨近溪水的位置,把一只手垂進了溪流中,潺潺的流水拍在她的手背上。如果不去考慮接下來她要面對的,這樣美好的山間景致,她還真希望自己能多欣賞一會兒。
見她這樣,啄木鳥倒是也沒急,在不遠處尋了個石頭坐下,悠然地喝了口水,告訴她,這座山叫望雀山,他們的人大部分住在這里,尤其是木槿她們花枝的人,因為草木園在這里。
草木園幾乎占了大半個山頭,因為各種植株有的喜陰有的喜陽,有的耐寒有的抗旱,為了滿足它們不同的生長需求,幾乎占據了整個望雀山。
進山之前,啄木鳥帶著半相信半懷疑的態度,給安瑾寧大概講了一下神隱門的情況,安瑾寧聽得很認真,但仍舊云里霧里。
這不能怪她,這種神秘的江湖社團,她一個才來這里三個多月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而她本人所在的那個時代,這種非法組織早就盡數被一網打盡了好嗎!
按照啄木鳥的說法,神隱門是一個殺手組織。這個殺手組織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羽枝,負責跑外;另一部分是花枝,負責內部諸事。而代號木槿的她則是花枝其中的一員。
羽枝除了接單派單,偶爾也接給人當保鏢這種白活,只要錢到位;而花枝除了管理內部,還負責這山中各種毒草的培育和養殖,她們的老大牡丹是個熱衷于此的奇女子。
根據啄木鳥所掌握的情況,木槿是在五個月前出了望雀山,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這任務具體是什么沒人知道,神隱門的任務只有發布任務的人和接受任務的人知道詳情。
然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任務完成期限了,木槿仍舊沒有回來,也沒有發回任何關于任務的報告,神隱門才向督導組發了一張內部通緝:找到木槿,死了就把尸體帶回來,若是活著,不要傷她分毫,帶她回來。
因為花枝的人很少會出山,會接任務的更是少數,連啄木鳥這位負責督導的人都是在確認木槿失聯之后才收到的通知。
這通知其實也有點怪。按說以木槿這種情況,往常都會當作是叛逃來處理,死了的話沒的說,要是被發現還活著,抓到了當場擊殺,一了百了,啄木鳥還是第一次遇到要求活著把人帶回來這種情況。不過這點疑慮他埋在心里沒有說。
歇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安瑾寧明白在這兒耗下去沒什么用,他們早晚都要進山,再呆下去等天黑了走不到地方,山里保不準有什么豺狼虎豹的,這古代可不比現代,野生動物物種繁多,而且兇猛異常,她還是老老實實跟著走吧。
事實證明,安瑾寧能早點想通真是太好了,他們是在夜幕降臨之后才進入了一間小院,而在進入院子之前,安瑾寧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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