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紅星廠的廠區里，已經見不到幾個人了，車間里空空蕩蕩，往日喧囂機關樓中，只剩下電風扇吹出無力的風。

保衛科的人，還在堅守著崗位，電工班的人，則是趁著機器停歇，拉閘，檢查著機械線路，老電工催促著徒弟去試試設備還有沒有電。

食堂后廚中，南易百無聊賴的撥打著算盤珠子，核算著柴米油鹽的賬目，大灶上的鍋里冒著咕嚕咕嚕的聲音，燒滾的熱水，等它涼下來后，今年最后一批冰棍也就結束了。

“南易，南易~！”

“誒，咋啦~！”

放下了手中的筆，南易站起身，趕忙往后廚的門口看去。

“開表彰會啊，你怎么不過去，哎呦，李副處長還得親自讓我來喊你啊~！”

匆匆從門外跑來的二食堂大廚，一臉神色焦急，看到南易不慌不忙從后廚走出來，立馬抱怨道。

“啊，我琢磨，開表彰會，跟咱們后廚也沒關系，我去干什么，李副處長，是李學文么？”

一聽后勤處的副處長點名讓自己過去，南易這才摘下護袖，圍裙，趕忙解釋道。

“除了他，還能是誰，其他人都到了，你也抓緊，哎呦，小老弟，你這菜燒的不錯，但你這覺悟，不了解咱們廠~！”

“評功評獎，跟職位，跟是不是領導干部沒關系，誰干的好，誰干的不好，大家伙門清的，喊你去，估計可能跟你也有關系，你就趕緊跟我走吧~！”

“嗯~？”

南易此時才有些琢磨出了點味道，難不成，頒獎，跟自己也有關系，被二食堂大廚拽住胳膊的南易，后知后覺的思索道。

“你覺得，我能上臺？”

兩個人小跑著往大禮堂方向趕去，南易心里有些沒底氣，主要是自己的成份。

李峰已經待他夠可以的了，沒人給他穿小鞋，后廚隨便自己折騰，這要是再給自己評個獎，是不是有些太貪了。

“李副處長既然點了你名字，讓你過來，那應該差不多有你的事情，我可是專程過來的，真要評了獎，回頭，你那道蔥燒茄子，也教教我，不許藏私啊~！”

“行~！”

廚子就是這樣，廚藝行不行，靠吃的人說話，三食堂從何雨柱換成南易，沒垮掉，反正蒸蒸日上，以手藝論高低，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行，就得主動借著機會請教，學上兩招。

兩人進來時，大禮堂內此時已經坐滿了，這次是真滿了，擠的那叫一個滿滿當當，比罐頭還要滿。

不過，還好，主席臺上，座位還是空著的，維持秩序的都是保衛科的干事，把一個不服的刺頭，給硬生生壓了下去。

李學武回過頭，看了眼后面進來的人，他認識，好像是三食堂跟二食堂的，點了點頭后，面無表情讓兩人進去，趕緊找地方坐下。

南易和李學武對視了一眼，當然，主要是看他額頭上的疤癩，他也聽過這個小年輕的名，好像還是李副處長的弟弟，點了點頭，算作打過招呼后，趕忙往后勤處那邊擠了過去。

屁股剛剛挨著凳子，南易還沒來得及跟旁邊人打招呼，臺上，就響起了掌聲。

抬眼望去，自家后勤處副處長，華清大學畢業生，李學文已經從帷幕后鼓著掌走向了主席臺。

隨著他的掌聲，大禮堂中，下面坐著的人，也陸陸續續，鼓起了掌。

直到，所有人反應了過來，隆重熱情的掌聲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席卷了整個大禮堂。

李學文身后，是后勤處長左大國，隨后便是副廠長申嘉石，書記兼廠長李峰，至于李書記后面的人，南易就不認識了，直到，紅星廠剩余的領導班子成員。

眾位廠高層領導，把不認識的那位，可以說，聚在了中間位置，潮水一般的掌聲，像是獻給這些領導，也像是在獻給那位不認識首長。

對，沒錯，一水的綠軍裝，紅領章，走到了主席臺預留好的位置旁，背后國旗和軍旗交織一起。

現在的軍工廠，跟當初國營廠，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全體起立，奏國歌，奏軍歌~！”
待臺上的李峰壓了壓右手的手掌，雷霆一般的掌聲逐漸停歇，隨后，便傳來了他洪亮的聲音。

“唰唰唰~！”

原本坐的整整齊齊的大禮堂，所有人全都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屁股剛挨著凳子，還沒捂熱的南易，也跟著站了起來。

“當，當當，當，當，當……！”

熟悉的旋律聲，讓大禮堂所有職工們，全都挺起了胸膛，聯系著明天就是國慶節，全體國人發自內心自豪的日子，更何況在場的，大部分都是工人。

工人階級領導一切~！

隨著隆重的國歌聲結束，軍歌旋律，就讓在場的大部分人，有些陌生了，不是每個人，都當過兵，旋律能聽懂，但想心底念出詞，就有些為難了。

不適應沒關系，已經改軍工廠了，大家伙逐漸會適應，解放軍是人民子弟兵，也是工農階級中的一員，親密無間的戰友。

一直到軍歌結束，所有人的目光，眼神都仿佛更加富含精氣神了。

國家是屬于臺下這些人的，只要自己理不虧，都敢跟廠長拍桌子。

是真敢，而且，領導干部還不能說大聲話，經濟上雖然不富裕，但精氣神卻是富裕的，而且富裕到令人發指。

窮，但窮的有底氣，腰桿子都是直的~！

人人都能看到未來的希望，這就是，當下，這些人，眼神之中的力量。

“大家請坐~！”

隨著李書記的話音落下，工人們落座，臺上的領導們，也拉開了椅子，開始正式落座。

播音員小楚，緊張兮兮的躲在了帷幕后，緊張到手指甲都快把掌心掐破了，看著領導和首長們坐下后，這才深呼了一口氣，走上了主席臺。

“金秋十月，丹桂飄香……！”

站在臺中間的小楚姑娘，百靈鳥一般的嗓音，讓全場人聽的不由的點了點頭，離開了失真的麥克風和大喇叭，確實像他們科長形容的那般，確實很清脆。

坐下來的領導們，聽的很是仔細，小楚姑娘表現好了，帷幕后面，拎著個暖水瓶的于海棠就緊張了。

“領導怎么還不喝茶，胳膊都快酸了，什么時候結束，要是換我來，肯定比她要強~~！”

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人與人之間的悲歡總是并不相同，看到小楚在全廠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于海棠恨不得，那個人換成自己。

同樣都是露臉，端茶倒水跟播音主持，那能一樣么。

隨著開場白說完，小楚保持微笑，朝臺下彎了下腰，于海棠更是心都碎了，因為李書記帶頭鼓掌后，在一片掌聲中。

小楚姑娘滿面春風的面頰帶小酒窩，走到了帷幕后，剛消失在人群視線中，就泄了口氣，迫不及待拍打起了胸口，不過，看到拎著暖水瓶的于廠花，斜瞄了一眼后，趾高氣揚的走了回去。

“國旗招展，舉國同慶，建國十六載，國家欣欣向榮，離不開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大家都滿懷喜悅和歡樂，提前一天，把大家召集在一塊，慶祝祖國母親的生日，為我們偉大而昌盛的祖國，獻上祝福~！”

播音員下去后，坐在中間靠左位置的李峰，撥動了麥克風的開關，他較為柔和的聲音，傳達到了大禮堂中。

別說，取下了軍帽后，李書記的形象更加直觀，領口的兩片紅旗，加上翠綠色的軍裝，看起來能文能武，長相十分英俊。

舒緩好情緒，已經把工作干完的小楚姑娘，又偷偷摸摸跑了回來，躲在帷幕后，跟其他人一樣，傾著身子，抻著脖子，看著李書記脫稿講話時的神態。

“在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我們紅星787廠的直屬上級，總后國防工業辦公室主任，裝備部首長，邵作華，為本次表彰大會，進行講話，請大家鼓掌歡迎~！”

隆重的掌聲再次響起，邵主任把摘下的軍帽重新戴在了頭上，站起身后朝著臺下敬了個禮。

這下算是認識了，工人們這才后知后覺，好家伙，上面直屬上級真的跟以前也不同了，換成部隊的首長過來了。

“……，下面我宣布，紅星787廠，表彰大會，正式開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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