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后果
苗俊彥跳下來把白皓修“撿”走,心事重重地送到休息室。
——這下怎么辦?
——要不要直接讓他“重傷不治”?
苗俊彥也不敢讓領導承認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畢竟那就是個口頭承諾,也沒什么人知道。
而在苗俊彥猶豫的時候,回道士進來了。
他們都不熟,一時沒看明白眼色,就看到苗俊彥的武銜,還以為白皓修是他的人,低頭笑了笑,開始診治。
“……”苗俊彥頭一歪,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該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排才是啊,居然當著幾千人的面跳進野試壇了?難不成是怕旁邊的巫師補刀?還是想看白皓修究竟死沒死?
——搞半天我這么惜才。
苗俊彥一陣頭暈,自己這小蝦米……這下回去可該忽悠岳修兵了,要說領導慧眼識人,我把您“看中”的苗子保下來了!
他齜牙咧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要知道所謂天才,是岳修兵最討厭的字眼。
回道士們開始治療,苗俊彥后悔也來不及了。他想了很久,把白皓修留在回道所,出去叫人查這少年的履歷。
這對軍方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畢竟他報名考試用的是真實信息。于是兩三天就清楚了,流魂出身,在漠陽打工,被西楓家二少爺滿城找。
苗俊彥再回想白皓修那目中無人的烈性,覺得有門兒!打好腹稿,跑去跟岳修兵匯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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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瑩雪從考試院出來就回客棧等白皓修,等了一天一夜,都沒見到個人影。她一個人在房間里呆著實在心慌,便在附近亂走。
柳州夏日的白天很長,晚飯后的天色仍是大亮。森瑩雪雖然很想逛街,但不敢走遠,也不敢隨便買東西。街上那些好玩的,好看的,她都只是遠遠一瞥,就怯生生地走開。
街角有人在搭皮影戲的臺子,森瑩雪從小就愛看這個,當下駐足,滿懷期待地觀望。那附近的人很多,旁邊兩個年輕姑娘見她落單,隨口搭訕道:“妹子,你這鐲子好看,是在哪里買的?”
森瑩雪心頭一暖,“是嗎?是我爹送我的及笄禮,昀州產的。”
那姑娘說:“真好啊,我也想讓我爹給我打一對。”
另一人問:“妹子你一個人嗎?這皮影戲還有一陣才開始,我們要去那邊裁縫店逛逛,要一起嗎?”
森瑩雪正值孤獨無助之際,看這兩人活潑可親,便欣然應了。
有女孩相陪,森瑩雪感到自在許多,但皮影戲開場的時候又冒出幾個陌生人來尋那兩個姑娘,是她們的朋友,男男女女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姑娘自己來漠陽考試啊?”一男生笑著打量,“真厲害。”
森瑩雪忙說:“啊不是,我跟我……跟我朋友一起來的。”
旁邊一女生看她說著就變小聲,細弱蚊蠅,笑嘻嘻地問:“這么神秘,是你相好的嗎?”
森瑩雪羞得臉紅,低著頭不感應。
那男孩若有所思地勾唇一笑,豪邁地說:“走,去吃宵夜!森姑娘,你還沒嘗過這條街上的石頭魚吧?保你吃一口就想一輩子。”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全都不說二話地應了。
森瑩雪看天已經黑盡,想推辭,但向來臉皮薄,架不住這么多人邀請。她聽說其中一個男生是千機閣官員家的公子,也報名了正靈院入學考試,應該不是壞人,只能應了。
但森瑩雪果然是深閨大小姐,不知道城里不正經的年輕人一大把,并且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個逃家的,帶她一起玩完全沒有顧忌。
一晚上就這么瘋了過去,等到精力充沛的少男少女要散伙回家時,街上已經沒有人了。
姑娘們的家里人紛紛來尋,將她們接走,最后剩下三個男生送森瑩雪回客棧。麻煩的是他們都喝了酒,不怎么分得清東南西北了。
“金臨居……你住的店,是那邊吧?”一人指著南邊問。
森瑩雪哪里知道?她出門從來不記路的,今晚跟著這些人滿城瞎逛,早不記得客棧在哪兒了。
“要不,咱們找人問一下吧?”她有些害怕了。
那人一揮手:“沒事!就是那邊,我找得到。走吧!”
話音剛落,后面一人喝得最多,轉身抱著路邊的石墩子嘔吐。第三人也喝得迷糊,去拍那人的背,拍著拍著就開始說胡話,兩個人打打鬧鬧,半天走不出一步。
森瑩雪那叫一個心慌。
“你們倆……”剛才帶路那人罵了一句,去拖他們,回頭看森瑩雪在那兒發愣,道:“姑娘,受累去對面取點水來?”
森瑩雪一望,只見一條漆黑的巷子里支出一個茶水攤,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攤位內部發出的,好嚇人。
她再望望那幾個男生,鼓起勇氣去了,提心吊膽地走過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窄路,端了水就往回走,擔心茶碗灑掉,一路都低著頭。
突然,她撞進一個人的懷里!撲面而來的酒氣灌入鼻腔,碗里的水也撒了一地。
森瑩雪驚呼一聲,只覺得肩膀被人按住,原來是打發她來取水的那少年跟來,整個上身歪歪扭扭地靠在她肩上,問:“怎么這么久啊?”
森瑩雪掙扎著說:“我,我……”
她一動,那少年就緊緊捂住她的嘴,將她整個人按在墻上,鼻息噴在她脖頸處,另一只手借著酒意胡天胡地,隨后完全被少女的軟玉溫香刺激得丟了底線——或者說本來也沒什么底線,反正對面是個逃家的。
少年一手提著森瑩雪的腰,一手捂著她的嘴,像抓了一只小雞仔一樣將她垮在臂間,往深處去。
茶水鋪的老板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只是等那人走過之后,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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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修費力地睜開眼,只覺得全身鈍痛,胸悶氣喘,沒一處舒坦的。
苗俊彥這時進來,不咸不淡地說:“白兄弟,總算醒了。這里是回道所,我送你過來的。”
白皓修坐起來,腦袋昏昏沉沉,“什么?”
苗俊彥遞上一本折子,“正靈院入學的推薦函,岳將軍要我帶給你。”
“……”白皓修發著愣,打開一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岳修兵親筆,千機閣的帥印,推薦蓬安縣白皓修破格入學柳州正靈院,于今年九月生效。
而且三年束修全免?
“不是說……贏一場野試,讓我參加正靈院考試嗎?”白皓修完全不敢相信這種好事輪得上自己,“怎么就直接入學了?”
苗俊彥聳聳肩,“你睡了五天,考試都結束了。”
白皓修臉上掛起驚駭的神色。
——多,多少天?
苗俊彥解釋:“是這樣,你的傷全在經脈,回道所施的都是強效修復術,你沒有意識的時候恢復得才快,否則還得躺上十天半個月,一不小心經脈落下傷損,以后可當不了靈武者了。”
白皓修呆呆地問:“我怎么受的傷?”
“……”苗俊彥心想這問題要是讓岳修兵知道了,說不定能把這推薦函收回去。好心好意地又把靈器與靈武者經脈的關系解釋了一遍。
白皓修聽得陣陣后怕。他當時只道手里拿的刀是一件寶物,想著出其不意砍死兩個再說,哪里知道這靈器中藏有這等玄機?要是他當時沒能使動那把三階靈器,在野試壇里豈不根白菜一樣讓人給切了?
——這岳將軍是真想讓我死……
苗俊彥看這少年,心中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憐憫,接著解釋:“其實岳將軍也沒想到你會囤積靈子。從你報名的時候釋放的靈壓來看,你應該能使得動二階靈器,三階會有點勉強,岳將軍也只是想借此激出你更大的靈子量潛能而已,誰知道你的經脈根本就沒被鍛煉過?”
白皓修心說你也不用再幫他圓了,頓了會兒,道:“看來我踩了狗屎運。”
苗俊彥說:“呵呵。也不能這么講,運氣只眷顧有準備的人。”
白皓修心里掛念著森瑩雪,便下床準備走了,“多謝。這幾天有人來找過我嗎?”
“沒。”苗俊彥勸道:“白兄弟,你這傷不能亂來。我送你上桐車吧,回家以后一定要好生修養,免得下個月過來入學,身子都沒好利索。”
白皓修緊張道:“我得回客棧收拾一下。”
苗俊彥點頭:“我陪你去。”
白皓修狐疑地盯了這人幾下,分不清究竟是善意還是岳將軍的陰謀。
出門后,見門口停了一輛人力車,也是苗俊彥安排的。白皓修有點暈,這輩子哪有過被人拉車的待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考上正靈院就翻身農奴把歌唱了呢。
人力車一路拉到客棧,白皓修壓著怦怦直跳的心臟徑直上樓找回房間,推開門一看,空的!連行李都沒了。他隱隱料想到可能的原因,心跳越來越快,眼前一黑,往旁邊栽倒。
苗俊彥手快,把他扶住,領他到屋子里坐下,又把店小二叫過來問了。
“您說住這房間的姑娘啊?”小二記性好,說:“真不巧,就前兩三天,她家里人來,把她給領走了。”
白皓修有點喘不過氣,冷靜了一會兒,問:“苗大哥你,你知道,正靈院考試結果什么時候公布嗎?”
苗俊彥說:“就今天。”
白皓修愕然,“這么快?”
苗俊彥想了想,“這會兒應該張榜布示了,就在你們報名的地方。”
白皓修吊著一口老命,撐起身來,往張榜的地方趕。
公示處人滿為患,比報名那天多了幾倍的人。白皓修趕到之后見到黑壓壓的人頭簡直要吐血,根本擠不進去。苗俊彥好心說幫他去看,問他要查誰。
白皓修只得把森瑩雪的名字報了,然后靠著墻根慢慢滑坐下去。
不久后苗俊彥回來說:“沒看到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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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車一路顛簸,翻山越嶺,晝夜不停。弦月高掛之時,車里十來個旅人全都互相依偎著睡著了,唯獨白皓修睜著眼睛發呆。
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不知道多少次,這一年輾轉于漠陽和北部邊區之間,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準備和籌劃,可世界轉得好快,好詭異,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外,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無法消化的,永遠都只是自己弱小的事實而已。
晨光熹微之時,白皓修頭重腳輕地下車,回到村口,一路遇見的人幾乎都投來驚怒交加的注目禮……他預感一場暴風雨尚在醞釀之中,硬著頭皮往前走。
“還有臉回來?”一人在路邊罵道:“白眼狼,流魂街的臟東西!”
白皓修有心理準備,當場也沒發作,可認出那人是森家的家丁,便問:“夫人要殺還是要剮?”
此話一出,那家丁臉色大變,指著他說:“你,你良心讓狗吃了!”
圍觀群眾的聲浪似乎也更大了,白皓修沒法與他們爭辯,壓抑了一路的慌亂爆發出來,拔腿往前跑去。
路上聽見人們說:“柳家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森夫人一次臉都沒露,看來是真的。”
“瞧他那理直氣壯的樣!”
“村長怎么養出來這么個禽獸不如的……”
白皓修覺得不對勁,發足狂奔,視野劇烈顫抖著。遠處那座山坡上的宅院遙遙在望,只聽烏泱泱的叫罵聲,竟有二十來個異鄉人拿著家伙堵在門口。
“讓森瑩雪出來見人!”
“再不開門就砸了!”
“破罐子!還要不要臉?”
白皓修嚇得昏沉,手腳發軟,突然森家門口那邊爆發出一陣怒喝,人頭攢動,圍住的赫然是村長!堵門的外鄉人一擁而上,揮舞著拳頭和木棍,瞬間就把村長的身影淹沒。
白皓修魂飛天外,再顧不得內傷,擠出靈力沖了出去,幾個彈指就沖到了地方,把村長護在身后,喝道:“有事沖我來!”
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們當即大喊:“是他,是這小子!”“他回來了!”
白皓修趁隙把村長推出去。只見外鄉人怒目而視,為首的那個年輕人臉上青筋暴起,拔出腰間一把青龍寶劍,咆哮著砍過來。
白皓修使了招空手接白刃,一彈指間奪過那人的劍,又一招毒蛇鎖喉,拿住那人脖子一拉,將那人板得轉了個身,一手將他鎖在自己身前,另一手拿劍架在他脖子上。
全場大嘩!
“都別動!”白皓修被逼急了,料到這外鄉人是與森瑩雪訂婚的那家,裝作不知,問:“你們是干什么的?森家人的事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外鄉人們激動地叫道:“你放開我們家公子!”“流魂街的狗雜種!”“公子少一根毫毛,讓你全家陪葬!”
白皓修怒不可遏,劍鋒往下劃了一分,那柳公子的肩膀立刻見血,嚇得他大叫,“你敢動我?混賬東西!”
村長爬起來,狼狽而絕望地喊:“住手!你個孽障!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皓修脅迫他們,“都退后!”
而那柳公子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毫不示弱,掙著腰桿罵道:“臟東西!狗雜種!有種跟我去見官!你污了人家未婚妻的清白,我讓你全家牢底坐穿!”
白皓修說:“胡說八道!是你這狗賊逼婚?是不是!”
柳公子叫道:“誰逼她了?是她爹娘答應的!”
“……”白皓修兩眼噴火,握劍的手幾乎控制不住。
村長大吼:“白皓修!你,你給我放開他!”
白皓修也吼:“你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村民和柳家人再次叫嚷起來,“狼心狗肺!”“流魂街出來的禍胎!”“癩蛤蟆吃天鵝肉!”“不要臉!”
那柳公子趁著這聲勢,一個肘擊捅到白皓修肋間。那正是他內傷后反應最大的部位,腹腔一陣劇烈的絞痛,柳公子趁他脫力,劈手奪過寶劍,回身就砍!
村長奮不顧身地撲將上來,掛到柳公子身后去夠他的手臂,那一劍走偏了,但還是在白皓修身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口。
柳家家丁一擁而上,一撥人把村長抓住拖開,另一撥人把白皓修給按住。亂拳之下,他的視野中轟然泛起雪花般的麻點,暴雨般的亂拳遮蔽天日。
……
一天后,森夫人一折狀子遞到縣城,終止森家與白皓修的寄養關系,將戶籍上的名字改成了“白皓”。
寂寂無人的夜晚,森家一輛馬車駛離村口,載著森瑩雪,消失在薄霧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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