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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國士


  回到侍衛所,這又是百無聊賴的一天。
賈煥林深思熟慮過后,拿瑯琊矩陣的內情當投名狀,找上阿垚。作為涅狄的監視者,他現在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呢。
阿垚一時間都沒敢見這么敏感的人,蘇成就更不敢了。
于是頗費了一番周折,直到賈煥林把涅狄身上的禁制都交代了,阿垚才約他深夜出來,在一家雜貨鋪的庫房見面。
賈煥林上來就說:“你還真信不過我啊?”
阿垚不置一詞,臉色灰敗。
其實賈煥林追隨琾彬洲的時間并不長,“同期”的巴羅和紗奈都死了,他活下來也沒見升官,后臺也不硬。琾彬洲現在整天忙著平衡各方勢力,沒顧得上小小的賈煥林,或者就是警惕著他,用他釣魚!
所以賈煥林進退兩難。
之前魂師一脈被南疆悶在封禁里面殺,死的人里有賈煥林的兄長全家。朝中與他情況類似的人還不少,因此琾彬洲雖然登基,但隱患相當之多!更別提南疆全面造反,夜北聞風而動,周邊小國也不安生。
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軍報,怨恨就是如野火一般燒不盡的東西,鮮血和殺戮則是澆在火上的油,讓反叛勢力越燒越旺。琾彬洲不想做一個暴君,可他也不得不做。有些人不殺,自己就立不住,于是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
阿垚和賈煥林都知道,琾彬洲每處理一次沖突,心里積攢的都是恨,和對靜靈界出手的沖動!他大概會在憋到極限的時候,東出雷烈河,打他們一個裂國解體,把大家都拉低到同一水平線上作數。
所以涅狄怎么可能不搞事呢?
賈煥林神色堅決地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阿垚點頭,沒他那么激動,伸出手,“坐吧。”
賈煥林坐下來,試探地問:“太后還病著吧?那天我進宮,看皇后娘娘鐵青著臉從溫寧宮出來。”
阿垚冷哼。
上個月,定國公養傷期間,被不知名的勢力暗殺了!遼城一黨本來就被蒂依然打得只剩一層血皮,這下子一蹶不振。拜森的三輪噬宴則讓太后的身體徹底垮了下來,全靠圣杯定時維護,吊著性命。而琾彬洲總是很忙,也不根治,給太后造成綿綿不絕的痛苦。
賈煥林說:“太后為皇上操勞半輩子,現在都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對母親尚且如此,我們還有何指望?”
阿垚說:“你這身份,獻祭前都不能參與靈能源轉換,日子的確難熬。”
賈煥林問:“參與了就見得好?這已經不是靈能源,是黨派的標簽了吧?跟你說句實在話……我都不希望拖到千年紀元!”
阿垚眼睛一亮,“你希望提前獻祭?”
賈煥林很嚴肅地說:“如果你們能做到的話,當然,早死早超生。”
阿垚問:“什么你們我們?”
賈煥林有點激動地問:“上官大人,您還不拿自己當叛徒?”
阿垚的頭很大,疲憊不堪:“皇上有句話說得對,圣朝之外的威脅一直都是存在的,不論他們想不想。”
賈煥林一怔,“什么,你動搖了?”
阿垚很平靜地搖頭,“我沒有。我現在只是想,盡可能做得周全些,把對圣炎的傷害降到最低。”
賈煥林一想,“那我是不如你周全。”
“……”
一番絮絮后,他們當面結圣絲絡術,以后賈煥林可以遠程聯絡阿垚了。
“這涅先生智慧超群,”阿垚說正事,考慮著,“但不擅長變通。那邊的意思,暫且不打禁制的主意。也不需要讓他知道你。”
賈煥林反而松了口氣,“也好,皇上在他身上下足了功夫。以后還有薛小姐貼身監視,府上都布置夢水銀呢。”
阿垚道:“所以,他們的思路是盡可能收集瑯琊矩陣的情報,最后大概會請白皓修白將軍動手。至于涅先生,如果破不了禁制,那就保住他性命,堅持到圣杯獻祭之后。”
賈煥林眨眨眼,心想涅狄身上的禁制的確都出自圣杯,那圣杯消解,禁制不攻自破?可一旦琾彬洲發現了,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涅狄能堅持住嗎?但當下也不說什么,點頭應了,“好,但憑吩咐。你也知道,我就想要個自由,要么盡快獻祭,要么……解開騎士誓言縛。”
阿垚抬眼,有點意外。
賈煥林賠了個笑臉,“這白將軍神通廣大,沒想個法子?”
阿垚奇怪地說:“你連這個都知道啊?”
賈煥林說:“猜的。那天王都外,我感應到新增的圣騎士了。”
阿垚考慮了一下,說:“那等瑯琊矩陣落成,我可以讓你跟他們的人見一面。”
賈煥林面露喜色,抱拳道:“拜托你了。”
阿垚告誡道:“不過事已至此,你也別總想著自保,不顧大局,結果會背道而馳。”
賈煥林沉默,緩緩點頭。
阿垚補充說:“我也沒有不信你的意思。”
賈煥林有點慚愧,“我懂,叛徒不好當。”
阿垚重重地喘一口氣,覺得他再說一句叛徒,自己會氣出精神病,然后步上葛延雨的后塵。
賈煥林岔開來,說點‘輕松’的:“我最近在琢磨啊,皇上主動獻祭圣杯……算不算血池主導的一種圣別?”
阿垚笑一下,調侃:“你整天跟涅狄一起,理解問題的角度都變了?”
賈煥林說:“是啊。我猜皇上也不會死,圣天卷中應該有答案。因為如果他會死,應該不是這個狀態吧?”
阿垚眉眼低垂,“單憑圣杯的體量,應該還做不到消解血池。在冊十八萬魂師,在一瞬間被回收全部神恩,那在這個維度上,我們和皇上是一樣的,要死全都會死。”
賈煥林心有余悸地說:“那不可能。”
阿垚也是點頭。
賈煥林喃喃:“這么想,是挺壯觀,六百多年神恩消解血池,凈化虛圈。不過你就不會覺得……憑什么呢?”
阿垚說:“沒有憑什么。”
賈煥林望著他。
阿垚說:“我們的歷史,也許都源于阮清子這個偶然事件,一頭一尾三千年。對我們是數百代,但對她不過是一個輪回。”
賈煥林微微怔住了。
阿垚輕輕地說:“所以我們人,和時代的潮流相比,就是渺小的塵埃啊。歷史上的文明起起落落,也是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就算哪天亡國了,數百年后的人們翻開史書,也不過道一聲可惜。”
賈煥林的兩腮發酸,眼眶有點熱。
阿垚接著又說:“不過人之所以為人,就是會努力掙扎,努力延續。那就努力唄,皇上其實也在掙扎。我以前跟你一樣生氣,可現在……我覺得沒什么好生氣的了。”
賈煥林說:“你說得我想哭。”
阿垚“哼”一聲,神色輕緩許多,感慨道:“整個圣炎的國祚,現在激烈地反彈著,不會只是我們在承受的痛苦,靜靈界也不好過的。所以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非打不可,也許不是那么糟糕?反正無論我們怎么打,打多久,他們都會,也必須奉陪到底。”
賈煥林從未想過這種解讀,一時間似乎看到整個世界命脈相連,生死與共。問:“原來不是黑白分明,非此即彼,兩相對立的?”
阿垚說:“所以也別太苛責皇上了,靈能署核心探討的,就是包容論。”
賈煥林說:“怪不得,我感覺朝中各派系跟以前也不一樣了。”
阿垚問:“如何?”
賈煥林想了想,“透著一股混沌之氣。”
阿垚點頭贊嘆。
是的,他每天都在想,琾彬洲在這樣的混沌之間,究竟承受著什么呢?可能太后是他的發泄點,颯鈴、靜靈界、懷芳鏡……都是。雖然很不地道,但如果這些個發泄點都沒有了,琾彬洲會怎么樣呢?
……
在他們聊天下大事的時候,涅狄跟葉音悶在房里,兩張年輕的臉紅得像熟蝦,草率又激動地邁入了人生新階段。
所以說涅先生的腦力在瑯琊耗光了,賈煥林如此輕易地給他下了降頭——當然也不排除是他自己想要。總之這些天他總是腦補一出葉音被薛蓉拋尸野外的畫面,不知如何是好。
葉音就瞅涅狄看她的眼神不對勁,怕是自己惹了禍,問了他好幾回。可涅狄愣是不說,越問臉越紅。
這么一來二去,小半個月過去了,葉音終于,理解了。
九六年六月廿六,葉音表示愿意給涅狄生猴子。
于是這就是奔著搞出人命去的,至少在孩子生下來之前,涅狄還是可以據理力爭,上躥下跳,把葉音留下。那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不再是光桿一條了?不光脫單,甚至還是妻妾成雙,左擁右抱,齊人之福!
世事無常啊……涅狄發自內心地感慨,老天爺總是會冷不丁地給他來點黑色幽默。所以原本,琾彬洲是希望他跟薛小姐生猴子,那么就能被拴在圣炎。這么想,他覺得賈煥林的提議真心不錯,至少葉音和自己是一路人。
那么。
“活下去。”涅狄在葉音耳邊說悄悄話。
葉音仿佛從氣流變化中體會到,輕輕一點頭,學著涅狄的口型,說:
活下去。
————————————
次日清晨,瑯琊矩陣的計劃上交,血池小組的成員第一次在涅狄的書房開會。郎池寧全程都很擔心,因為今天他至少要涅狄知道自己是個通訊員。
琾彬洲的禁制有好幾重。
首先封印涅狄的力量——這可不是用啟靈針就能打開的封印,而是圣言靈·審判。只涅狄去維護矩陣的時候才能臨時解封。
而專門用來解除封印的法器,圣靈十字,由圣騎士尤沖掌管。每次賈煥林都需要去尤沖處要一次性的開封授權,等涅狄出任務回來再重新封印。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禁制,圣言靈·公約,可以對涅狄下達無上限的禁令:不能私開封印、不能在賈煥林的監視外出門,不得私自使用空間構術,不得與靜靈界人私相授受……
每條禁令聯通的都是同一重死門,犯者圣火焚身而死,全身經脈溶解,生魂直接朝死魂轉化。而且這種禁令是以琾彬洲的世界觀為準的,所以不存在反向攝魂的可能。圣騎士王彥冰定期在涅狄身上維護判定,基本就把他給鎖死了。
郎池寧不是靜靈界人,但也不敢傳遞小紙條,只是在離開之前沖涅狄眨眨眼,然后把一枚仿制的,地獄蝶的種子留在了桌上。
是一枚黃豆大小的黑蠶蛹。
“……”涅狄瞧見時,沒什么反應。
他第一時間想到要想辦法做出回應,但后面冷靜下來,一遍遍回味郎池寧的眼神,覺得自己可能不需要那么“自大”了。
這里是有組織的!他需要做的,是像任何一個靈武者一樣絕對服從命令,像任何一個臥底一樣等待時機。
涅狄戰栗著,徹夜未眠。但他也好怕觸發禁制,功虧一簣!于是花一整晚的時間給自己洗腦,恨不得給意識海植入一條命令:
該干嘛干嘛,忘記郎池寧!
不過把那假蠶蛹攥在手心,涅狄還是忍不住哭了一會兒,就好像漂泊半生受盡磋磨的旅人,終于看到了家的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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