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前夜
從廁所里出來,涅狄優哉游哉地挪回自己屋睡覺,旁邊還是那倆丫鬟小廝跟著。
走到花園小路上,綠植茂盛,右邊是圍墻,左邊是書齋。賈煥林最終沒有進宮,這會兒在跟侍衛們檢查一處結界。
涅狄路過,喊了聲:“老賈。”
賈煥林回頭瞟他,愛搭不理地翻了個白眼。
在沒人看見的陰影中,涅狄把小紙卷放在指尖輕輕一彈,射進賈煥林手中,被他不動聲色地握住了。
至此,那臨時松動的禁制很給面子地恢復了活力。
之后一切照舊。
涅狄沒心沒肺,好吃好睡地在府里待著,閑了就去陪葉音,對薛蓉禮敬有加。但薛蓉在等,坐立難安地等,等琾彬洲遷怒涅狄,把他抓走;等靜靈界出手營救,讓他逃出生天。
……
“所以就是兩種情況,”夜柏嫣總結了一下:“第一,不信任蒂依然,直接讓瑯琊對接血池,消滅她。但這樣就會喪失神女威懾,等于幫了琾彬洲的忙。”
眾人點頭沉吟。
白皓修也在。他臨時過來了,作為專業人士接收涅狄給的東西,一屋子的人眼巴巴的,烏唳坐在旁邊的大箱子上。
“第二,”夜柏嫣說:“冒著生死板塊交疊的風險,信任蒂依然,救她出來。”
白皓修實話實說:“從內部調控矩陣幾乎是不可能的,運算量太大了,我絕對做不到,涅狄也不行。不過蒂依然是超級大腦,不好說。”
蘇成不禁問:“如果失敗,她本人會怎么樣呢?”
白皓修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死之身,能怎么樣?”
眾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烏唳理解了一下,他們現在應該是在懷疑,蒂依然有可能忽悠涅狄,為拿到補給,逃出生天?她也許會在調控矩陣的問題上努努力,但就算不努力,也沒什么損失?
蘇成又問:“那沒有別的辦法給她補給么?”
白皓修搖頭,“不管什么辦法,都得打破封印才能吸收,那么大的擾動肯定會破壞矩陣,一個意思。”
蘇成想了半天,印象中白皓修神通廣大啊,就有點猶豫地問:“我聽說,您已經能在井下接觸血池了,能不能……”
白皓修側目望他。
蘇成換了種說法:“為什么涅狄判斷單憑您一個人不夠呢?”
白皓修思考了一下,“因為不確定,蒂依然通過瑯琊矩陣抵達血池,會不會是那朵花的‘正面’。”
他給人們畫了一個圖。
一條引力柱豎著拉,垂直方向自下而上是:血池本體——不知道長什么樣、血池坑膜界、虛圈天穹,又稱“內環鏡面”。再往上一段未知的距離,血池功能體,一個巨大的花苞,花瓣的方向也就是所謂“正面”了,朝向血池坑,背后拉出幾縷黑腔化作的根系,直指深淵之井的出口。
白皓修說:“我在井下是無法繞到花瓣面的。而且我也不認為,那一側的血池會和這邊一樣,毫無攻擊力。”
夜柏嫣問:“是怎樣的攻擊力?”
白皓修指著貫穿虛圈天穹的那部分引力柱,“圣杯換代時,這部分會排斥圣咒,但井下這邊卻反過來了。所以我覺得,以血池功能體為界,靠近本體的規則傾向于保護自己,背后則會引導圣咒,完成自我毀滅。”
烏唳歪著頭,皺起眉,覺得血池也不是很“聰明”?
“它就是個生態,”白皓修分析著,“規則是可以固定的,所以神啟才會那么簡單明確。那如果蒂依然被傳送到花瓣這一側,她就必須把這功能體打個對穿,相當于是要對抗整個血池生態的求生本能,非得是滿狀態不可!”
眾人頓時瞪眼,犯老大難了。
白皓修說:“而我和涅狄所講的接應,僅僅是我停留在血池背面,在蒂依然力量耗盡之前,拉她一把而已。”
蘇成扶額,“天哪……”
——這對比起來,蒂依然是有多強?
夜柏嫣望向眾人:“我們刺激琾彬洲發兵過來,決一死戰,為此不惜轟炸王都,如果神女悄沒聲地死了,就不存在‘窗口期’。琾彬洲要是不動,后面養精蓄銳,穩扎穩打,我們會被拖入消耗戰,涅狄會死。”
白皓修接道:“而且我還得找蒂依然要神照之力的授權。”
蘇成等人知道,這授權拿到手,白皓修才敢說不靠蒂依然的力量,糾集七州大都護挑戰圣杯!更別提到時候不止圣杯,還會有王都這邊的主戰派傾巢而出!他們每多一分戰力,都有可能決定生死,是至關重要的。
“那要冒這個險么?”蘇成只有替眾人問了:“相信神女?”
夜柏嫣又看白皓修。
“……”
白皓修心說問我合適嗎?
在他這根本不存在相不相信蒂依然的問題。
不過他知道,人們就是需要決策者表個態而已。
——你信我們就信。
白皓修心神為之一蕩,慨然道:“我信。”
蘇成等人立刻沒二話了,齊聲道:“那就這么辦吧!”
夜柏嫣嘴角噙笑,說:“把你那穿界印一起給她?”
白皓修點頭,“可以。”
這時烏唳猶猶豫豫地問:“呃,那一百二十個,魂魄的內丹……”
——你們不覺得有問題了?
烏唳覺得這難道不是屠殺嘛?但轉念想到轟炸王都也是屠殺,看樣子他們也要不擇手段一回了?
蘇成道:“可以帶你跑一趟戌蚩大營,還有時間。”
烏唳點點頭,不操心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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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烈風一吹,日行千里地來到西境戰場,兩軍對壘之處。
這一天,蛻變后的烏昆軍把朝廷軍給打退了!颯鈴一直沒有回國,而是直接披掛戎裝,重操舊業,竭盡全力地沖殺在戰場上。
懷芳鏡站在高坡上看這姑娘,萬般感慨,好一個野蠻生長,恣意昂揚的靈魂。但颯鈴明明又背負了那么多,將士們的生命、烏昆的國運,甚至圣炎的未來。
還有對孩子的愧疚。
她猜想颯鈴雖然從來不說,但恨不得抓住每一個要去王都的人,叫他們照看頭頭吧?
“……還是要去?”程凌依依不舍地問。
懷芳鏡點頭,不過畫蛇添足地說:“人手不足,去幫嫣將軍。”
程凌挺殷切地說:“那我送你個東西。”
懷芳鏡看他遞上一個小盒子,打開來,里面是藍黑色細長條,光澤瑩潤,一圈圈盤成手環狀,能拉得開的。作飾品的話,其實不好看。
“七煞離魂印。”程凌說。
懷芳鏡一凜,謹慎地把那東西提起來,仔細端詳,暗藍色的幽冥之火一下子灑進了她的瞳孔里。
程凌說:“知道該怎么用吧?如果你能接觸到皇上的話,就戴著它,讓七煞鬼吸收你的血氣。”
懷芳鏡問:“這樣琾彬洲能看到關于我的幻覺?”
程凌說:“被你魘鎮。”
懷芳鏡暗罵一聲,試著戴上那手環,立刻發現視野變黑了,各式鬼面漂浮空中,玄門七煞四十九仙直勾勾地注視著她!
這時程凌的手放上來,輕輕地蓋在那手環上,幻覺立刻消失不見。這說明七煞鬼是他請來的,之后吸了懷芳鏡的血,就能受她控制了。
程凌趁這機會和懷芳鏡靠得近了些,又知禮節地退了回去。
懷芳鏡把眼睛藏起來,長長的睫毛像刷子一樣顫動,抬頭一笑,“你是個能洞悉人心,會投其所好的人。對吧?”
程凌保持微笑:“我會在這里等你。”
懷芳鏡有點無語,甚至擠眉弄眼地問:“你看我們,像那么回事嗎?”
程凌自嘲道:“姑娘無意,那就只是一廂情愿了呀。”
懷芳鏡努力想象了一下,如果答應會如何呢?程凌這人深不可測,他想要什么樣的人在側?
“……我要回家了。”懷芳鏡眼神清澈,笑容懇切:“做朋友吧。”
程凌的表情變得失落,還想努力一把,但還是遺憾地點了頭,“果然君子之交淡如水。”
懷芳鏡笑而不語。
阿虓、文祿昭、青楓等人依次出來,排在身后。等懷芳鏡和程凌告了別,遠方準時落下雷鳴,吹來一陣冷風。
“白將軍到了。”懷芳鏡說著,揮揮手,滿身輕松地說:“有緣再會。”
程凌作揖相送,原地站了很久,看他們快速往白皓修處,一群人影越來越小。他的心情從被拒絕的恍惚到釋懷,再到冷不丁被那冰系靈壓提醒……那是戰神!
程凌下意識地起飛,低空掠過去了,兩眼放光,熱情滿滿。
……
懷芳鏡剛跟白皓修說一句話,奇怪地回過頭去。
程凌一個隨從都不帶地跑來,笑得禮敬有加:“久仰將軍大名,未曾遠迎,失禮了。”
白皓修心想沒計劃訪問蒼郜啊,接了懷芳鏡就走的,是他這邊不好打擾。這下懷芳鏡只能給兩邊介紹,白皓修回禮,和程凌寒暄起來。
然后懷芳鏡望天翻了個漂亮的白眼。
——幸好剛才沒答應啊,這狼子野心的家伙。
她總算嗅到點苗頭了,程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也不能說不好,只是不免憂慮圣炎的將來,是回到前朝太子手中,還是有新主崛起呢?
——算了,不關我事。
但又不禁想,她的良人究竟是什么樣的呢?仙風道侶,浪跡天涯,真美好,可這終究是幻想,即便有,她畢竟身負詛咒,不能害人。
——那就非得嫁人不可嗎?
其實懷化春一輩子沒成家,混的也不差啊。懷芳鏡原本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但話說回來,懷化春那個脾氣,甘州懷府那個封建……他跟家里的關系是不是本來就不好啊?不然十七歲那年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懷芳鏡有點覺悟了的感覺。然后想到自己只需要去收養一個小孩,再收一幫徒弟?跟阮清子一樣,傳道受業,帶他們行走天涯……
——誒,這個對味兒。
懷芳鏡面帶微笑,心馳神往地扎進幻想中,程凌和白皓修在旁邊說什么,是一個字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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