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楚霄全然不知道這一刻的氛圍有多緊張,而是嘻嘻咯咯地拍著手笑了,甚至還用呆萌的小奶音,開口蹦出一句“父汪”來。
他在兩樣物件上方停留了一會兒,回身抱住了寧貴妃的脖子,片刻后,余光不知道看見了什么,激動地在她懷中扭動著身子,雙手終于向前夠去。
他指向的地方離開了抓周所在的桌子,而是供桌。
寧貴妃不明所以,看他那樣堅持,急得越扭越厲害,兩只大眼睛都泛了淚花,只好邁著步子帶他前往。
他這是要做什么?
寧貴妃摟緊身子扭動到她差點抱不住的楚霄,走到供桌前,他才停止了哭鬧亂動。
大殿上寂靜一片,原本信心滿滿的皇帝此刻也有些緊張了。
心思飛馳間,楚霄終于有了動作,他露出了興奮的笑,雙手向前猛地一抓,死死抱住了供桌上的豬頭。
楚穆安一愣:“??”
這什么情況?殿內眾人腦袋也一片嗡鳴,小孩子手中抓起的第一樣物件就是抓周物,可現在,楚霄的確抓住了東西,只是這樣物件并不在早先提供的東西中。
寧貴妃徹底凌亂了,用力拉拽讓楚霄松手。
可這孩子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抱得像粘在那豬頭上一樣,一動不能動。
由于抱得過于緊,他柔軟的小臉都貼在了那豬臉上!
見寧貴妃拉拽好一會兒,都沒法讓楚霄松手,殿內眾嬪妃目光對視,沉默地探尋著對方的情緒,少部分人甚至開始輕聲議論起來,周圍氛圍變得有些古怪。
胡有得覷著皇帝臉色,再看看寧貴妃的,知道這豬頭可不能亂抓。不是抓周之物,抓了是怎么回事呢?何況這是供奉老祖宗的東西,這么輕易觸碰也是褻瀆。
他實在沒辦法,只好小跑著上前,幫著寧貴妃掰開楚霄的手。只是小皇子太過執著,這只手剛掰開,那只手又抓了上去,最后搞得胡有得滿頭大汗,終于讓小皇子短暫松開了手。
剛來得及喘息一口,楚霄趁著兩人不注意,身子忽然從寧貴妃懷中探出,再次抱住了豬頭!
寧貴妃此刻更是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尷尬得要命。
先帝的兒女沒出過這樣的意外,所有人都是在抓周物中做的選擇,就連楚穆安誕下皇子公主的那些嬪妃中,抓周禮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她不知道抱住豬頭意味著什么,總之不會是什么好事。
可現在又毫無辦法,楚霄不愿意回到抓周桌旁,吃奶的力氣都用來抱豬了,已經僵持了好一會兒,殿內眾人都在看笑話。
然而,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小皇子根本沒有松手的意思,寧貴妃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抬袖擦著汗的胡有得,只好宣告放棄。
楚霄第一樣抓的東西,畢竟不是供桌上的物什,但重新讓他去抓,也無法當著眾人的面把抱過豬頭這件事抹去。
胡有得沒了旁的辦法,只能草草宣布今日抓周已畢。
寧貴妃生無可戀地站在供桌前,直等到半個時辰后,小皇子抓累了松手,才抱著他離開。
張相師在殿內逗留了一會兒,眉間微皺,回憶著當天的卜算。
沒錯啊,這位確實是要成就大業惠及萬民的金龍之體,可方才發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時想不明白,原地踱著步子,臂間的拂塵都被甩來甩去,等回過神來,殿內眾人已經散去。
張相師有些慌了,自己早前那樣言之鑿鑿,如今皇上親自觀看了抓周禮,恐怕面子上掛不住,要拿自己開刀了。
不過他先得搞清楚,抓住豬頭代表著什么意思。
此刻皇帝雖出了殿,但步履緩慢,和張相師思索著同一件事,抓周的物品不在供桌上,意味著楚霄什么都不想要?還是供桌上的東西都想要卻無從挑選?抱住豬頭的含義是,霄兒餓了?
楚穆安腦海中各式念頭涌上,無意間轉了腳步,朝南薰宮走去。
剛走出一陣,聽見寧貴妃和人的說話聲,忙停了下來,胡有得也伶俐地藏在樹后,隱去身影。
和寧貴妃說話的是涼妃,楚霄被奶娘抱走了,如今她正執了寧貴妃的手,安慰她道:“貴妃娘娘莫要動怒,皇子年紀還小,哪里懂得這抓周禮的重要?想必他是一時起了貪食的念頭,想吃豬肉罷了,娘娘千萬別放在心上。”
大凌朝除了牛羊肉,民食豬肉已經蔚然成風,只是豬肉仍然因為被視為不潔而歸為劣等肉,尋常人家常吃自是無妨,身為太子愛吃豬肉有些自降身價,但寧貴妃自然不在意這個,于是斂了情緒,淡笑道:“霄兒行為處事雖不合常理,但他還年幼,本宮不會因此動怒。”
涼妃見她情緒鎮定,大殿之上的茫然無措一掃而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原以為楚霄的抓周能讓她難堪好一段時間,沒想到這么快就調整了過來,這樣思量著,嫉妒之心再度涌上,不由暗戳戳轉了語氣:“貴妃娘娘說得沒錯,只是楚霄繞過了帝王之相的物件,著實有些怪哉。張相師此前的斷言,是不是弄錯了啊?”
這話直指太子之位的合理性,寧貴妃怎么會聽不出來?
她一時無從回答,楚霄生時的天象眾人皆知,張相師再次經由卜算確認,皇帝因此順遂心意親封他為太子,后續每一個步驟,她都沒能參與其中。可以說自生出皇子以來,一切變數都是她被推著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對此,寧貴妃只道:“張相師具體怎樣斷言本宮不知,不過本宮知道,楚霄是皇帝親封的當今太子,你我沒有任何理由動搖他的身份。”
話音剛落,涼妃就揚起一抹笑,陰陽怪氣道:“嬪妾也沒說什么不是?嬪妾自然萬分擁護太子殿下,只是擔心旁人會因此說三道四,特來提醒娘娘罷了。娘娘不妨想想,后宮這么幾位皇子,哪個抓周時候不是抓了官帽或劍戟,將來都是為皇帝分憂的文官武將啊!唯獨抓豬這一位,不知道是要做庖丁還是食客,怎么就偏偏成了太子呢?”
寧貴妃聽得臉色一白,目視涼妃,正要反駁,忽然覺得手腕被什么人捉住了。
熟悉的男聲替自己開了口:“一派胡言!霄兒抓了豬頭雖在意料之外,可若抓官帽、玉璽或龍袍,或許只是貪奪權力,繞過這些,在先祖見證下抱住民間飲食為代表的生豬,是他心系百姓疾苦,才是萬世圣君所為!”
寧貴妃猛地抬頭,頗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皇上。
楚穆安安撫般地捏捏她的手,看向目瞪口呆的涼妃:“涼妃抓周禮后不回自己宮殿,半路殺出來就是要質疑貴妃和太子嗎?想來是太閑了,不妨找點事做。胡有得!”
從樹后小跑著竄出來的胡有得躬身低頭:“奴才在。”
楚穆安目光中多了一抹明晃晃的厭惡,看得涼妃緊張不安:“叫涼妃去浣衣局洗上一個月衣服,也像太子一樣,關心下民生疾苦吧!”
浣衣局?
涼妃雙腿不知怎的一軟,“噗通”一聲跌跪在地,淚水盈滿眼眶,一副嬌嬌軟軟的模樣哀求道:“皇上,嬪妾沒有這個意思,嬪妾只是擔心今天抓周之事傳開,對太子不利,這才前來提醒貴妃娘娘……”
一旁的宮女也隨著主子跪倒,幫忙勸說:“涼妃娘娘身子柔弱,哪里做過這樣的苦活累活?浣衣局洗衣量大,娘娘禁不住一個月的磋磨,恐怕要累出病來,求皇上開恩啊,饒恕娘娘這一次!”
楚穆安冷笑一聲:“若是求情,就跟涼妃一樣去浣衣局做活!若是不愿,去內務府領五十棍刑,隨后打發出宮!”
幾個宮女戰戰兢兢地縮了脖子,一個字不敢再說。
楚穆安帶著寧貴妃打道回了南薰宮,路上,寧貴妃忍不住詢問:“皇上剛才所說是替臣妾解圍,還是真的這么想?”
御輦上的楚穆安半瞇起眼睛,點點頭:“太子所抓之物乍一看甚是古怪,可朕仔細再想,桌上所擺的抓周之物,確實并不適合。身為我大凌的儲君,不該一心只向往權政,未免生出貪功求利的心思來。而豬肉……豬肉因為價廉的緣故,的確多為百姓所食。太子抱住豬頭,正有著這層憂心民眾飲食的意思,心系天下的一顆善心,竟險些被人誤會了!”
楚穆安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寧貴妃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長長呼出一口氣。
想來也是,楚霄出生那日的天象的確是真的,那么多人都看見了,他口中銜著的金子自己也沒做假,分明就是胎中帶著的,如此奇事除了賦予自上天,又怎么解釋得清?
她垂下目光,暗道方才的憂心真是多余了。霄兒連出生都獨樹一幟,行事自然也不拘常理,怎么會連自己都生出質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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