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看了那個指控葉與燈校園霸凌的帖子，不，是好幾個。

        有兩個樓主自稱是葉與燈的高中同學，有一個樓主自稱是被葉與燈霸凌當事人，開局一張碼住照片和姓名的學生證，后面一頓胡編亂造，漏洞百出。

        她看過系統給葉與燈的身份，過去的十八年里，葉與燈就一普普通通的人，過著普普通通的人生，至于高中經歷，他大抵就是那種畢業一年后就被徹底遺忘的存在。

        事實上除非特意去問被系統選的承載著葉與燈存在痕跡的人你記得葉與燈嗎，否則根本不會有人想起有過一個叫葉與燈的同學，因為他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問起，得到的回答大抵只可能是：“葉與燈？噢，班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個同學，但我沒什么印象了。”

        時月的手指在滿屏的黑貼里滑動著，她發現有幾個帖子是在對應事件播出之前就發布了，比如有一條黑葉與燈強迫其他學員和他換宿舍的帖子是在八點四十發布的，但那個片段八點四十三才播。

        而且，這個事件發酵得太快了，一下子就炸了，黑通稿全網發布，各大平臺都有高流量的營銷號領頭，此起彼伏完全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沖著沒有一丁點反轉的機會去的。

        這明顯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風波。

        廢物、不努力、皇族、踩初c、鎖c、高高在上、冷漠、沒有人情味、戀愛史、渣男、海王、塌房、人品爛、打架、校園霸凌……最后，退賽。

        時月看著這些言論突然笑了起來，電腦屏幕還重復播放著燈泡們從時長四分半鐘的主題曲舞臺里截出來的時長一秒鐘的動圖，屬于葉與燈的，唯一的，完整清晰的一秒鏡頭。

        標榜著青春與夢想的盛大舞臺落幕時，藍色的光和銀色的禮花傾灑而下，像極了熠熠生輝的青春里，那一個個看起來觸手可及，伸手去捉卻往往會落空的夢想。

        葉與燈在燈光和禮花中明媚燦爛。

        電腦屏幕的光打在時月臉上，她的眼中滾動的謾罵和葉與燈的臉重疊在一起，在被淚霧模糊的視線里，葉與燈的臉愈發清晰，最后，定格成唯一的畫面。

        她想，就這一個鏡頭就足夠了，葉與燈在流言蜚語、惡意咒罵和陰謀詭計里，依舊美好又耀眼。

        可是她覺得委屈，替葉與燈委屈，很委屈。

        時月緩緩閉上眼睛，然后睜開，外套都沒有穿就起身出門。

        她在第一時間就發布了工作室的澄清葉與燈沒有校園霸凌，網上流傳的言論都是假的，將會追究造謠者的法律責任的聲明，但是好像并沒有什么用，燈泡們抱著這份聲明到處去澄清，但是很快就會被反撲。

        真相在閉著眼睛敲下鍵盤的聲音里被吞噬干凈。

        路上，時月給有孟妤、李棠依、余安和她的四人群里發了消息。

        她們是相信葉與燈的，百分之九十的燈泡都是相信的，噢，那百分之十已經不能稱之為燈泡了。

        可粉絲信歸信，但猝不及防被卷進混亂里，全憑喜歡在死守陣地，已然漸漸在潰散邊緣搖搖欲墜。

        所以得先穩住粉絲的心，攘外必先安內，若粉圈內部都亂了，就真的沒有反轉的余地了。

        在背后超控的那只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葉與燈超話兩個小時內多出來三千粉，已經關閉不再的星動青春小組驟然放了一千組員進組，怎么可能那么巧。

        微博超話和豆瓣星動青春小組尤其亂，所以她讓大家先把重點放在這兩個地方，并且發了大致的應對措施。

        孟妤、李棠依和余安一一應下，而后余安刪刪改改還是問道：

        “阿月，我們能熬過去的對吧？”

        孟妤和李棠依都沉默了，按著屏幕的手指微微顫抖。

        現在的情況真的太糟糕了。

        全網都是葉與燈的黑料，真真假假混雜在一起，假的自然是指渣男海王、校園霸凌此類無中生有的事情。

        而這里所謂的真的，是指廢物不努力、踩初c、皇族c出，還有強迫學員換宿舍這些事情，她們自然不覺得是真的，可是她們現在同樣沒有證據證明這些是假的，甚至連聲明都無從發起。

        大部分粉絲還在堅守，等待一個真相，可是在背后推手早就編造好的洗腦包，和短時間注入的帶節奏的水軍的煽動下，微博超話里陸陸續續上演著花式脫粉的鬧劇，這些脫粉的粉絲里當然不乏水軍，但是真粉也不少。

        還有一部分堅持沒有脫粉的粉絲看到網上的言論和脫粉的同擔，難免心生動搖，開始發帖子需求安慰，但是或許大家都沒有意識到，這些多多少少都帶著唱衰意味的帖子給粉絲們帶來的刺激并不比黑貼少。

        此類帖子里不乏有黑粉裝粉來搞心態的，有人領了頭，或許原本沒有這種想法的人在看到這些言論，也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漸漸附和，形成一個大勢群體，這就在無形中拉開了一場心理戰。

        無論是客觀的外部環境還是主觀的心理狀態都是消極的。

        時月當然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但她依舊毫不猶豫道：“當然能。”

        葉與燈要星途璀璨呢，怎么可能就止步于此。

        其他三人看著時月言簡意賅的回答，亂糟糟的心平定了下來，她們都相信時月的話。

        雖然時月平時都樂樂呵呵，似乎在她眼中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人間值得，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真誠樂觀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看著她就會想到美好這個詞。可是她一旦認真起來，身上那股子堅韌強大的勁，讓人信服。

        孟妤和余安按照時月給的思路再結合她們自己的想法，首先和后援會以及自家幾個官方大號商量著發一份對外澄清、對內安撫的聲明，先把給粉絲們一個明確的態度，讓大家定下心來一致對外。

        緊接著刪除超話里脫粉、唱衰、辱罵以及其他帶負面風向的帖子，同時禁言拉黑掉皮的水軍，動員粉絲群里的成員發表新的言論積極正向的帖子，評論、轉發其他粉絲發的正向的帖子。

        漸漸的超話的氛圍由負面轉向正面。

        不想放棄葉與燈但又覺得局面太糟糕，心里想著無論如何都還要喜歡他，但行動卻已經開始擺爛的粉絲；心急卻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一遍遍的刷著微博，祈禱著高居不下的黑熱搜快點撤下去，換上澄清熱搜的粉絲；還有越挫越勇，打了雞血般開始不管不顧和黑粉硬剛的粉絲，隨著超話氛圍的轉變，大家的心態也逐漸轉變，不再亂糟糟一團，變得清晰、堅定，還有積極。

        李棠依負責的是豆瓣星動青春小組，她看著幾乎滿屏的黑貼里雜著狂刷配以紅色感嘆號的葉與燈退賽字眼，只覺得眼睛疼，心也疼，但是現在還不是難過的時候。

        黑粉和水軍她們管不了，但是不能放任不明真相和已經開始被黑粉帶節奏的路人近一步發展，還有就是被洗腦包沉淪在這里的粉絲們，真的不要太好騙。

        阿月說，現在還在堅守的粉絲們很難被黑貼帶偏，但卻容易被所謂有經驗的旁觀者發的分析類帖子帶偏，因為發布這類帖子的樓主往往都會先給自己立一個讓人信服的人設，然后開始看似客觀，實則主觀臆斷當下的情形。

        一個讓人信服的人設再加上堅定清晰的邏輯推理，大部分看貼的粉絲很難分辨真假，或者說很難客觀的去看待這些言論。

        如果說這些言論是對自家正主有利的，那即便粉絲們心下存疑，主觀上還是會去相信，因為大家希望這是真的；如果說這些言論是對自家正主不利的，粉絲們會去反駁，但是還是會受這些言論的影響，因為樓主說的很有道理，大家會生出一種這好像是真的感受。

        一個處于安慰的環境里清醒理智的粉絲看了這樣的分析貼都難免要犯迷糊，更別說現在想要尋求情感寄托的燈泡了。

        李棠依看了兩個蓋了近千層高樓的分析貼，其中一個樓主早上還說節目組在捧葉與燈，準備讓c出呢，晚上就改了說法，說鴨梨會玩，她都差點分析錯了，節目組這不是要捧葉與燈，只是想用他引流，或許還想要捧殺他，葉與燈擋到了鴨梨真正要捧的學員的路，而他的發展潛力又很大，要是再不出手干涉，任由葉與燈發展下去越往后想要干涉就越難，所以才會在第一次排名公布前就開刀。

        這次說的倒是有點道理，也很接近真相，可現在的情況這個真相還不能就這樣□□裸的擺在粉絲面前。

        她能看出這個帖子是其他學員的粉發的，正主大概是晏昀然后好感夏離，至于另一個帖子，她很確定是葉與燈黑粉發的，全貼都在說葉與燈翻不了身了，粉絲們放棄掙扎吧。

        她想反駁，但是想到阿月的話就歇了這個念頭。

        要用魔法打敗魔法！

        她編輯了一個新的分析貼，先給自己立了一個超級令人信服的人設，然后說話風格也和高冷理智的大佬似的，果然引得不少燈泡和路人跟貼。

        她帖子內容總結起來就是：葉與燈是清白的，這次風波是對家在搞事情，鴨梨還是想推他的，事情出來后就想順勢觀望他的粉圈能不能打，若抗過去了，葉與燈和他的粉絲都有光明的未來！

        同樣分析得頭頭是道，編的比真的還真。

        而后她登上時月給她的賬號，去維護那個夾雜在戰火里的美圖貼，不過一個晚上這個帖子已經從四千層頂到了一萬層。

        燈泡們化悲憤為力量瘋了一般發美圖和祝福的話頂貼，其中不乏黑子和水軍混入毀貼，她把那些不好的言論和惡意p丑的圖逐一刪除，和其他燈泡一樣努力護住這個帖子。

        因為，這不僅僅只是一個美圖貼。

        葉與燈值得，所以縱然外面紛紛擾擾，也總還有人懷著一腔赤忱為他護住一片凈土。

        白語冰坐在電腦前，眼眶紅紅的，看著鋪天蓋地的黑料發呆。

        她第一次搞選秀，甚至是第一次追星，她是在看到葉與燈的雪中美圖入坑的，本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顏粉，之后看到他初舞臺為周煜爭取加試機會，看到他玩劇本殺時，明明那么想贏，卻在楊軒軒唯一的錦囊被搶之后分了三個給他，看到他……一步步深陷其中。

        她的入坑歷程大約就是始于顏值，忠于人品。

        可是他們告訴她，葉與燈人品很爛？她不信，那樣清澈的眼睛和真誠的目光，內心也一定明亮清澈，似乎沒有證據能證明，但她就是相信葉與燈。

        于悅沉著臉劈里啪啦敲著鍵盤，和黑子硬剛，和路人解釋，十七八歲的姑娘，臉上盡是化不開的愁緒。

        但是在抬頭看到貼在墻上的葉與燈的照片那一刻，突然就釋懷了。

        ……

        時月坐在出租車里，靜靜凝望著車窗外倒退的霓虹，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這份沉寂。

        “喂？是。”

        接通電話后，基本上都是對方在說，她時不時應一句，也就幾分鐘的通話，結束后她緩緩放下手機。

        是星海之愿的工作人員，來提解約的。

        沒過多久，又一個電話打進來。

        是盛夏，還是一樣的目的。

        意料之中的事，她沒多大的感覺，不過像一兩顆小石子投入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里，泛起淡淡的幾圈漣漪，很快恢復平靜。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ioiox那邊一直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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